《出走》移顿

13、复燃

　　阿文在耳边问：“想走吗？”平平点点头，阿文攥住了平平的手，两人便出去了。北京真冷，一阵风吹过，平平的酒醒了大半，拿出手机，竟看到了好几个未接来电，两个是周老师的，还有一个是姑姑的。平平心虚，生怕周老师知道她撒了谎。她立刻给姑姑打了一个，姑姑说听她妈说她来北京了，希望能见一面。妈妈又在多事，总是想放一双眼睛在平平的左右。她又给周老师打电话，周老师略带埋怨的问到底啥时候才能回去，明天一早还要开会。还好谎言没有被揭穿，但现在看来得回去。平平摸不透阿文是怎么想的，今晚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安排，不知道如果就这样回去了，他会不会不高兴。还没等平平开口，阿文先说道：“你同事等急了吗，我送你回去吧。”“嗯。”平平心底感激，竟还冒出了一丝失望。在车上阿文一直握着她的手，她的那丝失望逐渐长成了疑惑，他不会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就只为来拉拉我的手吧，她心里想，也许他真是正人君子，也许他在等我先做出行动。“我回去，你失望吗？”平平憋不住了，借着酒劲问。阿文微笑，沉默了几秒钟，变为严肃，英语：“我失望，但我不是□□犯，你现在喝醉了酒，即使没有人等你，我也会送你回去。我知道你是个好女孩儿，我会等，等不到也没关系。”他扭头看着她，手握的更紧了，“以前是我不对，我请求你的原谅。但你希望你知道我非常珍惜你，我，我爱你！”人的眼睛不会撒谎，平平被那真挚的眼神射中，一股电流从头到脚，回报他的只能是眼泪。
　　一切都想起来了，是的，是他先对不起她的，爱上他那年她只有二十三岁，虽然不是第一次恋爱，却是懂得爱以后的第一次投入，她欣赏他的品味，喜欢他的情调，佩服他的博学，而况他又是那么浪漫，那么炙热，还带着单纯和朴素。她每天上午都能看到他问候的邮件，落款都是爱你的阿文，每天下午一点左右准能听到他温情的声音，挂电话前总要一个响亮的吻，每个节日和生日都能及时收到他寄来的小礼物，礼物不重却充满爱意，这些是她的一切，她就生活在他创造的童话里。他仿佛也有种豁出去的感觉，有时候平平的父母接电话，他甚至还跟他们寒暄两句。平平爸爸对平平的私生活向来不管不问，只是偷偷跟妈妈商量，但妈妈当时是个心高气傲的女人，虽没想他俩是认真的，但也不催着平平去相亲，女儿是她的公主，她的公主理应得到完美的王子，于是先随她折腾去，隔着太平洋还能怎样。他俩唯一的遗憾就是他不能来看她，阿文当时是住院医生，特别忙，还背负着很多债务，没有时间也没有钱来中国。有一天夜里，平平梦见他来看她，他们甜蜜的拉着手，在公园的草地上散步，他的样子和照片上一样俊朗，他的声音和电话里一样温柔。突然他消失了，像一阵风，平平到处寻找也寻他不到，她在梦里声嘶力竭的哭，心里一阵阵的痛。惊醒后，才发现是梦，泪还挂在脸上，心还在痛。她立刻拿起电话，想让他告诉她那是梦，是不会发生的。他安慰她几句，说有病人就挂了。平平也没太在意，第二天醒来照旧打开电脑看信，可是他信上的那几句话却让她比梦里还难受。他说：“或许我们应该冷静一下，或许你不应该爱我爱得那样深。你是个好女孩儿，你需要更好的男人。”没错，他就是一阵风，可她不是一片云。
　　“你能嫁给他么？不能。虚无，虚无，他只是个符号，我的爱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可以如此火热。”平平在日记里写道，每天想各种办法忘记她的感情，却每天用文字把它记得更牢。平平的父亲那时已病入膏肓，她一下成为家里的大树，供脆弱的母亲依靠，她不能为了一段虚无的爱失去理智，他只是所有男人中的一个。他有时还会打电话，偶尔还会发发信，但平平想尽办法控制自己的感情，时间久了，就变得客气生分了。他也显得失望，但也没什么办法。后来两人都要结婚了，才不再联系了。
　　出租车开到了平平住的饭店的门口。下车后，平平转身想走，手却还在阿文的手里。阿文一把把她揽在怀里，紧紧的抱住了，有力的臂膀让她几乎不能喘息，她也伸出手，紧紧的回抱了他。这么多年了，爱埋葬了，恨也没有了，或许本来就没有恨，如果当年他真的跑过来娶她，她又怎么能抛下卧床的父亲和无助的母亲跟他走呢？爱情就是那么强大而脆弱的东西，有条件的时候，它这么多年也没有消减，让他跨越了大洋只为看她一眼，没条件的时候，眼睁睁的看着对方撕心裂肺也不能伸出手。阿文轻轻的吻了一下平平的唇，转身上车离去了。平平不舍的站在那，一直等到那车后的尾灯变成两个小红点又消失在夜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