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麦克洛夫特的晚歌》黄眉老祖

27、昨日重现

　　麦克洛夫特的意识慢慢变得模糊，塞西莉娅的脸在他的眼中变出了重影，在她伸出手的那一刻，他念出了洛伦娜的名字。

　　闭上眼睛，他又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午夜阳光”，它的招牌还没有被修复，亮的只有“午夜”一词。

　　他是一个人来这里的吗？

　　在来这里之前，洛伦娜好像打了个电话给麦克洛夫特：“半个小时后，在我家的后院接我。”

　　为什么要接她？她一点儿理由也没说，麦克洛夫特驱车赶到，比她说的半个小时还要早上五分钟，他站在夜里等了她五分钟，抬头看天时，只觉得星河灿烂。

　　五分钟一到，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暗夜里，比天上星河更灿烂的一抹光朝他的方向奔了过来。

　　洛伦娜小跑而至，与麦克洛夫特之间隔了一扇铁门。

　　麦克洛夫特站在铁门外，问她：“你要怎么出来？”

　　洛伦娜家族的门禁甚严，夜里一过十二点，非特殊情况，不允许人进出。她肯定是没有铁门的钥匙。

　　可这么一点小事，怎么能难得倒洛伦娜，她抓住铁门的一角，轻轻松松就爬了上去，像一只灵巧的雀儿。

　　麦克洛夫特冲她张开了手。

　　“不用你接。”女孩的声音充满了倔强。

　　麦克洛夫特收回手，看着她稳稳当当落在自己面前，头发下落时，带着茉莉花的香气。

　　洛伦娜冲他挑了挑眉，我还不错吧？

　　“看来，你没少翻墙出来。”麦克洛夫特转身，朝车的方向走去，他的手背在身后，冲洛伦娜招了招。

　　洛伦娜立刻跟了上去，握住麦克洛夫特的手，为自己辩解：“我才没有，这只是我个人的一项才艺。”

　　“洛伦娜先生知道他端庄有礼的女儿将翻墙当做个人才艺吗？”

　　“端庄有礼”是别人对洛伦娜的评价，在外人看来，她简直是名门淑女的代名词，自幼学习艺术、礼仪和花道，长大之后更是将成为名誉世界的钢琴家当成了人生目标，文雅、温和、有礼，还生得一副好皮囊，怕是连王子都配不上她。

　　面对外人的评价，洛伦娜如是回应：噢，王子当然配不上我，毕竟我的头发浓密。

　　光是这一番回应，就足以看出她不像表面那般有礼。

　　听到麦克洛夫特的问题，洛伦娜语气轻快：“他当然不知道，只有你知道我是这样的。”

　　女孩的脸上是一派天真娇美的模样，深夜的风吹拂她的发丝，如同晚风在吹拂一朵柔美的茉莉花。

　　麦克洛夫特对她的这一番话很受用，只有他知道她是这样的，而且从他第一次见到她就已经知道了，这令他很欢愉，像往一只冰冷的空盒子里填上天鹅绒。

　　洛伦娜提出了一个地方，她说那里产的黄油啤酒是全伦敦最好喝的，那个地方就是“午夜阳光”酒吧。

　　此时，他们的车就停在“午夜阳光”的门口。

　　“午夜阳光……”洛伦娜念酒吧的招牌，“只有午夜，没有阳光。”

　　麦克洛夫特一眼就看出了，“午夜阳光”并非一家普通的酒吧，不少走进酒吧的顾客身上都携带了武器，排队站在门外喝酒的客人也非等闲之辈。

　　“你要进去吗？”麦克洛夫特问洛伦娜，他没有要制止她的意思，虽然这里不太平，但他能够护她的周全。

　　“当然不了。”

　　洛伦娜拉着麦克洛夫特，从车的后备箱中拿出了两个黑色的布袋，将其中一个塞到麦克洛夫特的怀中。

　　“你什么时候再我车里放了两个布袋，”不需要洛伦娜的回答，麦克洛夫特已经有了答案，“上次我来找你父亲讨论费克斯问题的时候。”

　　“一点儿错也没有，真是聪明的麦可。”洛伦娜知晓麦克洛夫特的小名。

　　麦克洛夫特已经告诉过洛伦娜不准叫他的小名，洛伦娜乖乖地应下，可是该叫的一句都没少。

　　再次从她的口中听到自己的小名，麦克洛夫特感觉遥远又陌生，却还是低下头，无可奈何地笑笑。

　　两个黑色的布袋里装的是衣服，两个人在车上换衣服，后座贴了防窥膜，一人在后座换衣服时，另一个人在前头把风。

　　麦克洛夫特先换，洛伦娜给他准备了一套颜色极其鲜艳的衣服，是他平生从未上身过的艳色。

　　“我从来都不知道，你还有收集这种衣服的癖好。”麦克洛夫特两根手指夹着橙色的花衬衫，语气中满满当当的嫌弃。

　　“我的品味堪忧嘛，”洛伦娜说，“记得把项链也戴上。”

　　呵，这个布袋里还有一条大拇指粗的大金链，冒着仿冒品的光泽。

　　麦克洛夫特不情不愿地换完，在两个人交换位置的时候，洛伦娜看到了他的穿着，强忍住笑意，整张脸憋得通红。

　　麦克洛夫特望着她，目光幽幽。

　　“我没有别的意思，”洛伦娜干脆最后捂住脸，“我肯定比你穿得还好笑。”

　　“最好是这样。”

　　等到洛伦娜换衣服，氛围开始变得有些不对劲，在洛伦娜脱下外套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道：“拿一个东西遮住车内后视镜吧。”

　　她和麦克洛夫特的目光在车内后视镜里交错，他能从那里看到她的身影。

　　“刚才你没有遮，”麦克洛夫特从副驾驶拿出一块方巾，挡住了车内后视镜，“我岂不是……”

　　“我什么都没看到。”洛伦娜急匆匆地打断。

　　“那就是看到了，正确的说法是，我没看。”

　　“我就是没看啊。”

　　洛伦娜可以对天发誓，她真的没看，虽然她的目光控制不住想往那个方向瞥，可是她控制住了。

　　麦克洛夫特自然也知道，因为他换衣服时一直等待着洛伦娜的目光，终究是没有等到。

　　“看来，鄙人的身体对你没有产生吸引力……”

　　洛伦娜的脸比刚才憋笑还要红，她强装镇定：“当然，你要注重身材管理，你是很容易发胖的体质，稍有放纵就会肚子里塞气球。”

　　此时，街道上有一个商贩牵着红气球走过去，颜色扎眼，一眼被洛伦娜看到。

　　麦克洛夫特轻笑一声，只是一句无心的玩笑话，没想到多年后一语成谶。

　　洛伦娜衣服换好了下车，她说的一点儿也没错，她穿得比麦克洛夫特更好笑，如果将麦克洛夫特比喻成一个饱满的橙子，那么她就是一支焉了的黄瓜。但不管怎么说，两个人可比刚开始看起来要合酒吧的氛围。

　　洛伦娜是他生命中的意外，麦克洛夫特由衷觉得，她就是他生命中的那一抹亮橙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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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麦克洛夫特躺在病床上，塞西莉娅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观察他，没有放过任何细微的变化。

　　上次催眠，麦克洛夫特睡了一个小时，希望这一次的时间能够超过上次。上次能达到那么久的时长，还在于塞西莉娅使用了一点儿带有催眠功效的香料，香料的味道被海鲜泡饭的味道掩盖，这次纯粹倚靠技巧。睡眠时间越长、睡眠程度越深，越能说明被催眠者对催眠者的信任程度。

　　塞西莉娅见到麦克洛夫特的嘴边露出了笑意，那种真诚的、发自内心的笑意，平常很少在他的脸上出现。他一定是梦到了让他真正快乐的事物。

　　梦到了什么呢？

　　洛伦娜吗？

　　塞西莉娅的心头自然而然浮现出这个名字，那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好像所有人都很怀念她，哪怕路温?罗素这个花花公子也对她念念不忘。

　　塞西莉娅没有爱过路温?罗素，她所表露的深情都是诱饵，不会为前未婚夫对另一个女人念念不忘而产生情绪波动，但麦克洛夫特对洛伦娜的怀念却让她在意，她在昨晚听到他失措地喊出洛伦娜的名字时意识到了。

　　这是好事，麦克洛夫特光滑得如同平面上的一个圆，得在这个平面上寻得一个突破口、戳一个洞，洛伦娜是那个突破口，她能引发他的情绪波动。可是塞西莉娅骗不了自己，明明中弹的不是洛伦娜。

　　这股隐秘的情绪悄悄地在塞西莉娅的内心滋长，像黑暗深渊处一朵肆意妄为的兰花。她应该抹掉这些无用的情绪，应该拜托梦境里的洛伦娜，让麦克洛夫特多在那里停留一段时间。

　　“啪——啦——”

　　远方的天空里炸开了一朵烟花，色彩夺目，正好是花朵形状。

　　这一声响让麦克洛夫特睁开了眼睛，令他进入深度睡眠状态实在困难。

　　“福尔摩斯长官，”塞西莉娅先夺过话头，“这个世界上没有您这种来探病，自己却占了病床的人。”

　　麦克洛夫特没有理会她的话，他直勾勾的望着天花板，手心里已经冒出了冷汗。

　　在梦里，洛伦娜嚷着要商贩手里的红气球，让他过去买，她站在酒吧门口等他。

　　“啪——啦——”一声响。

　　在麦克洛夫特付钱的那一刻，整个“午夜阳光”被布于一片浓烟之中，火光缭绕，仅几步之遥，洛伦娜葬身于爆炸中的画面又于他眼前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