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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梦境内外 ...

  •   在上界的时候,这个梦伴随着我长大……但我清楚地知道,这个梦里的孩子并不是我。很多年后,我找到了那个地方,傲霄花仍在。但那个孩子去了哪里?

      *****************

      若是有人见过傲霄花,定然以为它是鹅黄色的。但凡人无幸亲眼见识这上界开得最美最盛的花,因为它在长在云上的,无需土与水,只要是有云彩的地方,它便密密地一朵挨一朵长着。事实上,单说一朵傲霄花,它并不是明艳的鹅黄,而是将近透明的颜色,淡淡裹上一层黄色的细粉。
      众仙因它轻灵又脱俗的样子,对它的生长格外的宽容。

      今天,殿外的傲霄花却被孩子们嬉闹声打扰了清净。

      “嘻嘻,他是个小瞎子呀。”一群小孩躲在树丛后面,毫不顾忌地打量那个歪靠在白玉栏杆上闭着眼似乎正在午睡的灰衣幼童。

      “你怎么知道他是瞎子?”年纪最小的孩子问道。

      领头的孩子皱起了粉嘟嘟的小脸:“千万别跟我姐姐说啊!有一次我姐姐被唤去给那个家伙洗脸,我悄悄跟在后面看。当时那家伙突然睁开眼,把我和姐姐都吓着了——他眼里都是灰茫茫的一片,看着恶心死了!我姐姐都差点把水盆碰翻了!”

      “他跟我们差不多大啊,为什么要你姐姐去伺候他?”

      他突然压低了声音:“听别人说,这殿里最老的嬷嬷还是我们这般大的时候,那瞎子就已经在这里了……嬷嬷在这殿里快一千年,那瞎子的模样从未变过!”

      满意地看到其他孩子都忍不住“啊”地发出感叹,领头的孩子还想再说什么,却听见远处传来一个夹杂着怒气的呼唤声:“你们这群臭小子给我快回来帮忙!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要是出了差错,殿下们会剥了我们的仙籍!”

      于是孩子们都互相做了个鬼脸,跌跌撞撞地朝主殿跑去。

      确定那群孩子的脚步声完全消失,那灰衣幼童才慢慢地支起身来,但他仍然紧闭着双眼。

      “唉,说那么大声,以为我不仅是瞎子还是聋子么?”那幼童自嘲般地喃喃自语。

      不过,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殿下又是什么?算了,也与他无关。

      他突然想起了爹爹。只有双大手温柔地抚摸他的头时,他才觉得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下去还有着一个理由。但爹爹有多久没来看他了啊……他一向都很忙的……

      他总是一个人。

      殿外的傲霄花一百年一开,一百年一落。在傲霄花的开开落落中,殿里的侍女、侍卫换了一批又一批。他原以为神仙是容颜不变的,神仙是寿命无穷的,但在这傲霄花的无数次开落后,他真正的感到了寂寞……和恐慌。

      原来神仙也会容颜衰老,神仙也会寿命消尽。

      那他呢?为什么他从来没变过?

      ……难道我真的是……怪物?

      “够了!别再说了!”原本昏迷的照水猛地大吼一声,把一直在假寐的西听吓得跳起来。等到西听回过神去关心照水的情况,却发现照水又安静地睡过去。变回少年的本来模样,使他的面孔显得更加稚嫩可爱,让人怜惜。不和谐的是他眉间深深的皱痕,是饱含灰色情绪的梦影响了他内心的安定。

      “这家伙——!”西听嘟囔着,也拿这家伙没办法,干脆在旁边盘腿坐下,又打起瞌睡来。

      对了,爹爹好像也从来没变过。

      不,自己从未见过爹爹的模样。他许久没来看我,难道、难道爹爹也……死了?

      不要不要不要!
      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为什么总是我一个人!

      青衣幼童在角落默默地哭泣,却听见有谁轻轻走来。

      是爹爹?

      在树丛被拨开的下一秒,他便被温柔而有力地抱起,只听一个年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原来是你在哭啊。我给你桂花糖吃,乖,那就别哭了?”

      *****************

      西听是被接近死亡的危机感惊醒的。

      完全是凭着对极度危险的本能感知,他在瞬间向后跃了数丈。西听惊魂未定地朝刚刚坐着的地方看去,却发现照水眼神冰冷地将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对准了他。

      照水的眼神让历经风浪的他也冷得忍不住打个哆嗦。

      可恶!他什么时候把剑弄到手的!西听认出照水手里的剑正是自己身上所佩戴的那柄,下意识地伸手摸向空荡荡的腰间。

      “你是谁?有什么目的?”凭着他独特的穿衣打扮,照水早已认出眼前这人正是先前在城隍庙的房梁上遇到的睡觉的灰衣人。

      他的铃铛被夺,法力几乎完全丧失。他不得不对一切可疑的人抱有警惕,说不定这个灰衣人就与那小偷有关联。眼前的灰衣人身量颀长,挺身而立,用明亮的眸子坦然地与自己对视,若是脸上没有被大胡子盖住,身上不是破破烂烂,倒别有一番风姿。

      “那个……尹三,我是西听啊!”

      “西听?”照水对于这人能叫出自己这个名字并不感到惊讶,奇怪的是,那个邋遢的灰衣人跟自己一副很熟的模样。他在凡间有认识这样的人吗?

      灰衣人烦躁地抓抓自己的头发,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想了想,还是一口气说出来:

      “我就是那个五年前你来扬州城的第一天看到你教训那些小混混就忍不住出手帮忙结果反被你教训得最惨的那个倒霉捕快……”

      最可恶的是,你居然没记住过我的名字!

      如果他不是正在被照水用剑指着,他早已幽怨地蹲到角落画圈圈去了。

      认清那副隐埋在大胡子下的熟悉面孔,照水慢慢开口:“……西瓜大叔?”

      灰衣人眼中的泪花快乐又痛苦地闪烁着,不情不愿地,他点点头。

      ……

      “小子,不错嘛,来这里第一天就除暴安良!来,让爷爷我也来帮你教训这些小混混!”
      “滚!居然敢在我面前称爷?你找打啊!”
      “啊!我是帮你的!为什么要打我?”
      ……
      “可恶!你居然敢打我……我可是扬州城第一捕快西听!”
      “哈哈,被我打地青一块紫一块,西瓜还差不多~对吧,西瓜大叔?”

      ……

      他可能就是自己认识的那个“西瓜大叔”,照水一直紧绷的心终于轻松了些,剑也缓缓垂下,但见西听似要靠过来,照水嘴角一弯,下一秒,已出现在西听眼前,而长剑紧紧地抵在他的咽喉处。

      照水的脸色比方才更加冰冷:“你到底是谁?西瓜大叔五年前就死了。是我亲自埋的。”

      *****************

      李家庄。

      此处离扬州城只有两里远。往常在白天,通往城里的大路总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好不热闹。而近来一段日子,李家庄,连着方圆几里都寂静极了。

      此时正是早晨,原本应该是熙攘嘈杂的大街却没什么声音。过了一会,卖烧饼的李老头推着小车慢慢出现在街头,铁车辘滚动着,与地面磨出刺耳的“刺啦”声,在寂静的街道上传得很远。

      李老头等了一会,也没见什么人出来,不禁嘀咕:“唉,因为那事,现在竟是没人敢出来了,不过幸好我已是个老头子……咦,有人来了?”他听见有脚步声,便朝那方向望去。

      他老人家眼神不太好,只觉得那人穿得像只花花绿绿的山鸡,毫不讲究。待那人走近,却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和尚,光亮的头颅格外显眼,把李老头的眼晃得都有点睁不开。

      “哎呀,和尚怎么穿成这样……不对,李家庄周围没寺庙啊?”

      没想到李老头的小声念叨被那“小和尚”听了个正着,他中气十足地吼道:“谁是和尚啦!我只不过是头发掉光了!可恶,拿你的烧饼赔我!”

      待李老头反应过来,那“小和尚”早已带着自己的烧饼铺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哎?

      在离主街较远的一件普通农舍里。

      “小和尚”哼着歌刚把装有烧饼的小车推进小院,一个身形瘦削的年轻人就急冲冲走出来,一把拽住“小和尚”朝柴房走去。

      “小神仙,你不是说没人陪你玩吗?我找到了个有趣的小东西!”

      年轻人兴奋地推开门,指向正蜷在角落的一个白白嫩嫩的小男孩,看起来只有五岁左右。

      但是“小和尚”不屑地瘪瘪嘴,打了个哈欠:“哈~谁要跟凡人的小孩玩啊……呃?”他的哈欠哽在了喉咙——

      就在他打哈欠的一眨眼时间里,那个小男孩全身被凡人肉眼所不看见的柔和光芒裹住。

      “啊?他是?”那熟悉的光芒让“小和尚”眯起了眼:“真奇怪……为什么他身上沾有照水上神的神光?元恩,把他弄到卧室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梦境内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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