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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5 陆九娘偶遇孙氏女，孙延之玩笑诉官司
陆宴潇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也不接话，只看向陆容泫，迟疑道：“十八兄……”
陆寒江只一味地贪美，自觉身处吴兴，陆氏便有当土皇帝的架势。然而门阀嫡系，看得却比他更长远深刻些。
“孙绍先离京往湖州来，不过是做个安吉知县，何必领着家里两个妹妹一并过来？”
都说父母在，不远游。郎君尚且如此，何况是待嫁之年的姑娘？
陆容泫睨他一眼，淡声道：“近来东太后正着意为谨庄郡王择正妃，皇上的意思，倒像是想让孙家这位大姑娘嫁进去。”
谨庄郡王是东太后在孝义王死后最看重的儿子，第一个郡王妃就是比着国母的家世门第去挑选的。出身姑苏穆氏，与太皇太后同出一族，还曾在内廷教养过一段时日。可惜她运道不好，前些时日就一病死了。东太后心思便又活泛起来，想在京里重新拣择贵女。今上岂能容她如意？与其让谨庄郡王娶个门第更高的，倒不如他拣择个心腹能臣的家眷。
然而他却不知道，孙绍先是最不愿意孙宛纯和谨庄郡王扯上关系的。故而知道这事了，就千里修书，不辞辛劳地请孙宛纯过来暂避祸端。
“孙绍先是个聪明人。”陆容泫摩挲着手指道：“世家大族养个姑娘不容易，凭着这个，也不愿意去填窟窿。”
谨庄郡王和康贤郡王当日有多风光，今日就有多受冷遇。被皇帝记恨的人，就是外头瞧着再富贵，谁舍得把女孩子送过去吃苦受难？
一时这里散了，陆容泫坐在马车里，随着车壁摇晃，不由想起陆寒江的话，一时心中有些意动。
却说迎春接宛纯家来，路上与她说起沈谊真的事。迎春道：“现在单给她在西厢住着，只是她到底惊着了，一时也不好挪动。东厢又是孙大人住着，也不可擅动。今想着，还是我搬动的好。过会子就叫他们把正屋清理出来，好叫宛姐姐歇息。”
“妹妹这样和我生分。”岂料宛纯却倚过去，挽着迎春的手，娇声道：“我虽唤你一声妹妹，但心里早把你当嫂子看待了。今我才到安吉来，人生地不熟的，原想跟着嫂子一个屋住。却不知道嫂子竟不愿意，真叫我伤心了。”
迎春叫她一口一个嫂子地叫着，简直不知该怎么接话，脸早红透了。只支支吾吾地说：“快别说这话了，再叫底下人听见。”
“怕什么，早早晚晚都是我的嫂子。此后私下，我再不管你叫妹妹了，只管你叫嫂子，你说好不好？嫂子，就叫我跟你一块住着罢。”
迎春被她缠磨得没法子，又不好意思再听她叫嫂子，羞红着脸连连点头：“好，什么都好，都依从你。”
“这才好呢。”宛纯真正高兴起来，掀起车帘子往外看。湖州多山，虽在乡镇上行走，但远远地瞥出去，也能朦胧看见山影。“真是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哥哥原不想带着我过来，这会子到底我还是来了。”
话至此，宛纯心里颇有几分捉弄成功的促狭感。谁叫孙绍先不带她过来，眼下她不仅来了，还一来就能和迎春同吃同住，身居一屋。偏要闹得他亲近不得才好，也叫他知道知道把她撇下的坏处。
“等我今儿歇一歇，明儿就和嫂子上街来玩。”
宛纯颇有兴致，迎春却蹙眉道：“宛姐姐快别这么叫我。”顿了顿，又凑过去与她耳语：“近来安吉多有人口失踪，家里的沈姑娘就是被人掳去又逃回来的。闹得人心惶惶，实在不太平。孙大人交代，如无必要，还是在家里待着为好。”
说话间马车停了，瑞常在外说角门到了，请两位姑娘下车。于是二人整衣端容，由各自的丫头扶着下来进门。
那厢隔壁陆家正巧有客来，因是嫡支的九娘陆微霜，是以六娘陆柳宁额外郑重，特意出来相迎，
九娘远远扫了一眼，见两人风华品貌不俗，便道：“这就是隔壁新搬进来的邻居？”
颔首道：“一位是孙家的女眷，孙知县家中的二妹妹。另一位我倒没见过，许是他们家才来的亲戚。”
孙知县？九娘眸光微动，暗自思量一回。等迈步进了垂花门，便悄悄问她：“听十八兄说，这位孙大人很厉害。运道也很好，才到安吉，就碰着一个失踪了又逃出来的姑娘，如今就住在他们府上，你知道这事麽？”
六娘原是旁系，何况家中父兄又都不成器，连和陆氏本家住在一条街上都不能，另赁了宅子住。平日里连外头人都见不着一个，又岂能知道这些，当下摇头，只说不知。
“他倒是个善心人，只是不知道天长日久地下去，还能不能有这份心。”
九娘这话像是在感慨，又像是在讥讽。六娘似懂非懂地看着她，只当她是在夸孙家，也跟着说：“我和太太见过孙家姑娘一回，又尊礼又客气，还那样貌美，只可惜年岁小了些。”
因宛纯今日家来，孙绍先也没走远，就在县衙里办公。才入夜掌灯就回来了，手里还提着酒楼里买来的新鲜糕饼。
沁圆接过来一看，却见有一样是先前吃过的玫瑰酥饼，另一样却没见过，白生生的，倒很像糯米糕。
孙绍先尚未更衣，见状便与迎春笑道：“另一样是龙游发糕，说是江浙名点，还热着，先吃罢。”
这时宛纯正巧往屋里去拿东□□迎春一个在这里。迎春听了便轻声道：“等大人和宛姐姐来了再一处吃罢，这会子吃了点心，该用不下饭了，再叫底下人笑话贪嘴。”
“又叫我大人。”孙绍先嗔她：“宛纯一来，就把先前的嘱咐忘了？姑娘家贪嘴些不是坏事，谁不爱吃甜的？”
“这话叫我听着了。”宛纯出来正听见这话，倚在圈椅边上取笑：“从前在家时我多吃了块糕，夜间积食难受，哥哥怎么与我说的？怎么这会子，贪嘴倒不是坏事了？可见只是对我严苛罢了。”
“你倒不配贪嘴这两个字，该说贪婪才对。”他忍不住笑，转头告诉迎春：“你不知道，她那时候嗜甜如命。早起就吃白糖糕，到了午后又吃赤豆沙煮的小圆子，夜里更了不得，吃猪油糕上头还得撒绵白糖。到了半夜里睡不着，叫奶妈子拉着在院子里走动消食。过了几日，又闹牙疼，把太太闹得没法子。”
“哥哥！”宛纯柳眉一拧：“你再胡说，我就告诉太太，让她打你！”
于是孙绍先笑着退出去，自去更衣不提。这厢宛纯脸都红了，姑娘家好脸面，在未过门的嫂子跟前被笑话贪食，虽是小时候的事了，也难免害臊。
“哥哥胡说的，那些点心原不是我一个吃。底下的妹妹也吃了……”
迎春掩唇低低地笑了一回，末了又强忍住，正经与她说话：“宛姐姐素日端凝，必是孙大……延之哥哥为了逗趣蓄意说的。你放心，我不信这个。”
孙绍先不许她生疏偏远地喊孙大人，她便只能又喊回来。只是终究不顺口，一时也觉羞意。两人红脸对红脸，倒谁也没法笑话谁。
银钩进来回话：“姑娘，厨房里来问，能摆饭不能？”
迎春看向宛纯，宛纯点点头，迎春方道：“叫他们送来罢。”
于是厨房提着四方的食盒送饭进来，因要为宛纯接风，比平日里更丰盛些。不多时孙绍先也换了衣裳进来，一时菜齐，三人在圆桌上坐下一并吃饭。
“江浙的菜就是比京里甜口些。”
迎春便问：“宛姐姐吃不惯？”
宛纯笑道：“我倒更喜欢甜的。我虽祖籍山西，落在京城，却是在扬州长大的，更爱甜一些。”
闻言孙绍先也笑了：“这倒反过来了。二妹妹祖籍金陵，自小养在京城，眼下倒觉得京菜更适口。那日咱们吃一例油焖茭白，她还问我，连茭白都是甜的，这可怎么吃？可见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南边和北边就是不一样。”
“众口难调是寻常，哥哥也该给嫂……二妹妹另请个北边的厨子才好。若回去了，再给饿瘦了，又怎么好？”
迎春忙道：“当日是不习惯，近来吃多了，也觉得吃着挺好，很不必去费事。”说着，忙随意扯了个由头将话岔开：“延之哥哥今日回得早，是案件峰回路转了？沈姑娘今日也好些了，还出了屋子散一圈。”
说起案件，宛纯也不嬉闹了。经迎春细说，她才知道安吉的失踪案有多严重。回来见了沈谊真，更觉作案者罪行罄竹难书，就这么毁了姑娘家一辈子。这会子也等着孙绍先说话，盼着能够真相大白。
“今日不在忙这桩案子。”他像是不愿意两个姑娘都为此苦恼，拣了轻松些的告诉他们：“今儿判的一桩案子倒很有趣。是个妇人，养了个模样标致的姑娘。因家里没丈夫儿子，便想着择个赘婿。岂料有两个小伙子都瞧中了这位姑娘，谁都不愿罢手，两个都愿意当赘婿上门去。问姑娘，姑娘说不明白。问妇人，妇人也觉得两个都好。万般无奈，就扔了只公鸡出去，说谁抓到了，就把姑娘嫁给谁。”
“然后呢？”迎春听得入迷，不防他忽然停了，当下忍不住催促。
孙绍先缓缓道：“谁知道鸡是抓到了，却已经死了。两个小伙子一个拉着鸡腿，一个扯着鸡翅膀，非得说是自己先抓住的。那妇人家里拢共才三只鸡，就这么一只公鸡，心疼得没法子，也分辨不清，就把这官司送上了县衙公堂。”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0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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