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0045.已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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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5.已修得痨病独宣居他庄，除死士获救入近吴兴
因宫里元春得了胎息，荣国府自觉无人可争锋，越发得意起来。六月里贾母设宴，请众人来大观园里赏荷。
因宝钗翻过年去就十四，与恭仪伯的婚事近在眼前，便叫拘在家里，不曾前来。另有黛玉、湘云、宝琴等都来了，贾母又命请了孙家几位姑娘。因品纯、安纯、知纯等年纪小，故仍只有宛纯和容纯前往。
湘云久不见黛玉，拉了她就要去折荷花。探春便笑道：“不如叫他们摇船来，咱们坐在船上，再拿两个高几，上头摆上各色的瓜果点心，一壁吃，一壁赏荷，又可坐着说话行令，岂不很好？”
“果然有趣。”湘云听了，便乐道：“快，叫他们支起来。”
“仔细些，跌下去了可不是闹着玩的。”王夫人在旁听了，便含笑说了一句。
贾母却乐得见他们快活，摆手道：“由他们去罢，这时候不玩，什么时候玩？咱们也往湖面上的角亭子里去，叫小戏子们来唱戏。也吃两口酒，一齐高兴高兴。”
这里黛玉等登了船，各自坐定了，因见探春、惜春俱在，独不见迎春，便悄声问探春：“怎么不见二姐姐？”
探春神情略顿，左右扫了眼，附耳告诉黛玉：“前阵子司棋叫撵出去，二姐姐跟前只剩下绣橘和莲花儿，究竟不如司棋那样知她的心。前两日就蔫蔫的，后头贪凉开了窗子睡觉，就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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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了？可请太医看过了？”黛玉道：“过会子咱们瞧瞧她去？”
“今日瞧不成了。”探春摇头叹息：“自她病后谁都没叫见，只说病得很厉害，怕带给旁人。一日日地不见好，大太太又说了，园子里住着我们姊妹和宝玉，老太太也是常来的，只怕引得老太太也不好。竟叫凤姐姐把郊外的庄子拾掇出来，单把二姐姐挪过去住着。”
世家大族里的姑娘尊贵，就是犯错了，也多是在家里拘着。何曾听过病了就要送到庄子上去的，真是不可思议。
黛玉诧异与邢夫人这样狠心，却又不能明说，只问探春：“真病得这样厉害了？”
探春摇头说不知道，正巧惜春折了荷花送来，听到一耳朵，知道他们必是在说迎春，便凑过去悄悄地说：“太太说了，只怕是女儿痨。”
这病难治，且易传人。挪到僻静处养病倒也有道理，只是犯不上挪到庄子上去。那样偏远，又诸事不便，只怕是更不能好的了。
“我们出不去。”探春拍拍黛玉的手，小声托她：“宝玉那里也藏不住事。你若有心，就请姑太太问一句，再请玦表兄暗中探问探问，知道她好，咱们也就放心了。”
宛纯见他们几个凑在一处说私密话，便笑着过来，因问探春：“分明请我们过来，怎么只和林妹妹好？也不和我们说说话？”
总归是家事，何况迎春病重，又像是痨病的模样，到底不该让孙家这样早知道。示意黛玉等当下止了话茬，只拉着宛纯等说些别的。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说孙绍先这里。
迎春是五月底叫皇帝派死士给掳走的，他显然对这位养在深闺的贵女很不以为然，也觉孙绍先是文臣，并不多加防备。扣住迎春也不过是多一重保障，更紧要的还是京城里的事。故而只叫两个死士捉住迎春，另命三十六与他通信。
他却不知道，孙绍先在离京之前去了一趟林家。从林玦手里，借出了合睿王离京前留下的一队暗卫。兴许是慕容氏的通病，都不爱给人起名，就喜欢以数字命名。就如这批暗卫为首的两个人，就叫十一和十七。
在进入湖州的前一天，孙绍先出其不意，令十一和十七杀了那两名死士，救下马车中昏昏沉沉睡着的贾迎春。
迎春的身子不算弱，一路强撑着也没生病。但她到底是金闺之质，这些时日下来，精神总是不好，整个人蔫蔫的。因担惊受怕，一路都不大敢吃东西。饶是有三十六从旁安抚，也日渐消瘦。到了后头，连觉也不太敢睡了，精神虽恍惚，却总是睡不着。
她隐约觉得自己换了个地方，甚至出了马车，能闻到夜晚风的气息。原先的马车里没搁冰，闷而热。新换的地方却透着凉意，倒像是回到了她的紫菱洲。夜里开了窗户，晚风裹挟着凉气散进来，整个屋子都清爽惬意。兴许是觉得回去了，她竟舒展了手脚，眉目略松，安安稳稳地睡着了。
然而马车里还坐着一个孙绍先，她却浑然不觉。孙绍先料到她会受些苦，却没想到那两个死士连冰都舍不得给她用。这会子见她，倒比先前瘦许多。原本是圆融的团脸，这会子全瘦没了。
他手里捏着一卷书，看似云淡风轻，实则十指紧握书脊，书页上透出狰狞的指痕。坐着瞧了迎春一回，才打帘子命福园：“叫沁圆来。”
“沁圆姐姐一直在马车边上候着，就等着大爷您嘱咐呢。”
眼下孙绍先的脸色可真够吓人的，三伏天里瞧见，都冷不丁打冷颤。福园擦了擦额上的汗，催促沁圆快进去。沁圆是孙绍先打扬州时就预备下的丫头，却一直没提上来进主子屋里做事。甚至回京城的时候都没带上，只叫在江都看屋子。福园原先不明白，直到孙绍先离京前命把沁圆接上，共赴湖州。眼下又救下了荣国府的二姑娘，还叫沁圆进去服侍，他才回过味来。原来是为来日的大奶奶给预备下的？若真如此，孙绍先的线也放得太长了些。
孙绍先命沁圆进去服侍贾迎春，自出了马车，先来见三十六。三十六自知这回差事做得并不好，并不敢站着，眼下正跪在不远处请罪。她实则也很为难，虽有和皇帝通信的权柄，却是个瞎子，全身武艺还都给废了。在许多事上头，常常争执不过他们。但她并没辩解，身为死士的人应该明白一个道理。做错就是做错，主子不喜欢听辩解。
她猜孙绍先会训斥自己，甚至有可能会杀了自己。但她没想到，孙绍先竟会夸奖她：“差事做得不错。”
三十六却在一瞬间的喜悦后开始怀疑，真的做得不错吗？
孙绍先却没再说话，只命福园带她下去歇息。十七一直悄无声息地站在树下，此刻见孙绍先扫眼过来，便迈步上前。
“不论别的，她总归做成了这事。论理，我该留她一命，可惜……”很多事往往就差在可惜两个字上。孙绍先的声音在三伏天里冷得像暴雪骤来：“她是把好刀，可惜不够聪明。叫个人跟着她，学学她是怎么和京里通信的。然后……杀了罢……”
迎春睡了一整晚，第二天是叫日光给晒醒的。她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的还是马车的顶子。眨了眨眼，一时没回过神来。心道，原来不过是场梦。她多想现在也只是一场梦，梦醒了，还能回到自己的紫菱洲里。而不是被扣在一辆马车里，叫两男一女扣押着，日日悬心，生怕下一刻就要丢命。
她原先以为，自己这样的人，这辈子最大的愁苦就是邢夫人冷淡、底下人刻薄。没料到自己竟也有一日会生死一线，叫人掳去，奔赴生死未卜的路途。
她越想越伤心，忍不住侧身哭起来。只是她胆小又谨慎，哭也不敢纵声哭，只怕叫那些人知道。便从袖子里拿出条手帕，遮在眼睛上擦眼泪。
沁圆端了热水上车，迎春听见动静，忙将泪都擦干净，拿手撑着坐起来。见是个陌生的圆脸丫头，当下一顿：“你是谁？”
心下涌起巨大的恐慌，她这是给卖了？卖到什么地方了？
“姑娘醒了？”沁圆将水放下，凑过去要服侍。见迎春缩着身子往后退，眼里惊惧交加，忙止住动作，解释道：“姑娘别怕，抓你的那些人都叫我们大爷给制住了。我们大爷姑娘认得，就是孙家的大郎双名叫绍先的，如今正是往湖州赴任的路上。”
她给救了？救她的是孙绍先？
骤惊骤喜之间，迎春整个人成了一滩浆糊。听到了孙绍先的名字，原先强撑着的一股气就散了，瘫软在马车车壁上，哑声问：“孙绍先？”
“是。”沁圆连连点头：“大爷就在外头，姑娘可要相见？”
她与孙绍先只见过寥寥数面，但此刻于她而言，不啻再造之恩。她当下忍耐不住，点头说要见。旋即却又想起一事，说先不见。停了一刻，苍白脸庞上略泛出红意：“这位……”
沁圆忙道：“奴婢沁圆，请姑娘吩咐。”
“沁圆……”迎春顺了顺，这才说：“劳烦你给我梳个头，打些水来我要洗脸。再借我一身干净的衣裳……”
迎春拾掇齐整了，这才下马车与孙绍先相见。孙绍先正与十七说话，见迎春下车，忙挥手命他们退去，自上前来。他待迎春始终守礼自持，虽已定亲换过庚帖，但在未知她意愿时，仍隔着三两步，绝不轻易触碰。
他就立在她面前，温声道：“二姑娘……”
话音未落，便见她泪珠儿骤然滚落，以帕掩唇，猛地低了头哭起来。
见她哭，孙绍先整颗心都抽着痛，再顾不得别的，迈步上前，伸手将她环在臂膀之中，口吻颇有些悔恨，又掺着些痛心疾首：“是我不好……”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0045.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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