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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018.已修 ...

  •   0018.已修添清香小叔祭堂前,绝别事延之出佳策

      三皇子把小舅子安置在湖影居里,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话,再出来时原先的淡然自若已消失无踪,面色虽仍是淡淡的,眼中却流淌出一抹愀然。他见孙绍先一个人坐在圆桌边吃茶,想起才刚吓着的三个姑娘里也有一个出自孙家,便强撑起精神上前致歉。

      “实在是他姊姊殁了,他心里不好受,这才慌不择路惊扰娇客。我代他致歉,等府上事了,必命他登门赔罪。”孙家门户不高,父辈也都没有大官职在身。但他们生了个出类拔萃的好儿子,在扬州时就能和林玦并称广陵双璧,这在京城并不算是秘密。林玦蟾宫折桂成了状元郎,孙绍先眼下虽病弱,指不定过上三年病好了,也能御马游街呢?是以三皇子待孙绍先格外客气,有才华的人总是能叫人高看一等。

      “冯公子与三皇子妃姐弟情深,今日皇子妃丧仪,冯公子纵情失态,原是人之常情。”孙绍先起身,待三皇子坐了,这才跟着坐下。他也看出三皇子神态怅惘,隐隐有倾诉之状,便缓声轻问:“家妹虽受惊,却是小惊吓,缓缓就能平息。只是贾二姑娘无端受累,实打实受了场惊吓。才刚仿佛听冯公子提及一幅画,倒不像是走错路,想是要找样东西。若真如此,三皇子不妨依他,也算是宽慰了。”

      “你不知道……”三皇子长叹一口气,他本就心内郁结,眼下倒像是寻着个契机,吐苦水般与他说:“水秀坞里有幅画,是寒山居士的遗作。三皇子妃在世的时候曾问我讨要过一回,我因舍不得,便没给她。悟昀不知怎么记住了这事,多吃了两杯酒,心里又难过,就想着去摘画,想焚了给他姊姊做祭。”

      但凡世家门阀、书香之族出来的郎君,就没有不知道寒山居士名号的。据传他出身琅琊骆氏,名骆晟,字惊宸,自号寒山居士,是前大铭朝的名士。传言他此生历经三朝,有盖世无双之风度,倾倒天下之才华。通岐黄、擅八卦、晓阴阳、知奇门诡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皆为他所专,竟是个完美无缺的全才。这样一个人,活在世上已经是传奇了,遑论后来还传出风声,说他寻得了登仙途的法子,带着自己的夫人飞升而去了。这消息一传出来,不管是真是假,骆晟的留下的书法笔墨都成了无价之宝。

      三皇子自得此画,便爱若非常,常常独坐在水秀坞里品鉴。三皇子妃也很喜欢,曾开口讨要过,说想挂在自己的屋子里。

      当日没松口给三皇子妃,未料到她去得这样早,这辈子再也不能给了。

      情绪就是这样微妙,三皇子和三皇子妃并不是相濡以沫的恩爱夫妻,更多时候是相敬如宾。三皇子妃忽剌巴儿没了,三皇子并不是不难过。只是那份难过很浅淡,甚至到不了伤心落泪的地步。可当冯悟昀提及这幅画,被压在心底的过往就这么翻涌起来。究竟是年少夫妻,虽非生死相许,但总也有过相视而笑的好时候。他总觉得,与三皇子妃不能一生一代一双人,但彼此扶持着过一生一世总是能够的。没想到三皇子妃的一生如此短促,她甚至没给他留下足以缅怀的深刻回忆。

      想到这里,三皇子双眼微红,终于隐约有了泪意:“皇子妃她……出身门阀世家……皇后觉得她端静有姿仪,豆蔻之年便召入宫中,笄礼过后就做了我的皇子妃。这些年,她处处周到,上下熨帖。可今日细细回想,我才发现,原来我连她的喜恶都不能仔细分辨,能知道的就是这么一幅画。但她也只讨要过一回,我不许,她就没再提过。”

      常言总说怜取眼前人,可惜世人往往想不明白。孙绍先心中暗暗叹息道,早知如此匆匆,当日何不待她用心些。这会子人没了,倒伤心起来,终究是迟了。这是这话只能在心中暗想,并不能说出口。

      “节哀。”千言万语,究竟也只能化作这两个字。这世间并没有感同身受,过世者并不是自己的亲属,说到底也只有惋惜而已。

      孙绍先倒想起来一件事,上辈子这位三皇子妃的棺椁还叫开过,为的是验毒。三皇子觉得皇子妃的死不寻常,开棺之后果然如此,尸骨都是黑的。他按捺多年,到亲弟弟做了皇帝,才上告发作。也算是十年磨剑了。只是不知他这时候是否已得知真相,再碰上冯悟昀的事,这才伤心至此。

      正是凝思细想的时候,有道碧色身影缓步而来。见了三皇子,便与他拱手见礼:“三哥。”

      听到熟悉的声音,孙绍先倏然抬头,面前穿着天水碧色衣裳的郎君尚是少年,面庞与三皇子有三分相似,举手投足矜贵自持,一看就是天潢贵胄。美人尖与桃花眼为他横添俊美,却绝无柔色女气。有别于三皇子的清隽儒雅,他的秀丽是英气挺括兼开阔沉稳的。

      他认得这个少年。

      比起上辈子御极后大权在握的康贤帝,此刻尚为五皇子的慕容永宣稍显稚嫩,但大致轮廓并没太大改变。

      孙绍先暗暗道,此时此刻,想来是这位日后的天下至尊最艰难的时刻。世事总是难以估测,今上和皇后对五皇子都没期待。谁又能想到,最终御极,坐稳江山的却是他。

      孙绍先谋图从龙之功,但并不急于在眼下与他相识相交。见三皇子想引着五皇子去祭拜皇子妃,也没多停留。只起身与五皇子行了礼,便暗自退去。

      五皇子年纪虽小,却有过人的沉稳。见孙绍先不疾不徐,颇有缓带轻裘之风采,心道这样出众的人物,竟没在京里见过,不知是哪家的郎君。

      心中这么想,面上却绝不展露分毫,仍旧和光同尘、从容无争的模样。他随三皇子往灵前来,先与做知客的孝义王妃行礼问安,这才接香谨拜。

      五皇子与这位三嫂只见过几面,但也听过她的贤名。今见她骤然而殁,心中也倍感唏嘘遗憾,口中不无诚恳:“三嫂素具美名,今上、皇后常赞贤德,天不假年,溘然长去,实令我等伤怀。”

      一番话说得坐在圈椅上的孝义王妃眼圈发红,想到三皇子妃素日的好处,也实打实伤心落泪了一回。对着灵前哽咽道:“你向来熨帖仔细,往日在宫里,就是三皇子少用些饭,都要关切问话。今日怎么这样狠心,就这么撂开手走了。”

      于是又哭了一场,乃至仆从上前来送茶劝慰,方渐渐止住。孝义王妃一面拭泪,一面与三皇子道:“贾二姑娘叫吓着了,才刚就发起热来。贾二夫人特意来辞了我,已领着她回去了。她虽再三说是二姑娘体弱之故,究竟是咱们的错失才致如此。依我的意思,待此间事了,还是遣个人过府致歉,了结此事为好。”

      如今皇长子多得皇帝爱重,他们府上的大姑娘做了皇长子的侧妃,连带着贾府也红火起来了。吓着个姑娘是小事,别叫贾府坏事倒紧要。

      五皇子来迟了,不知其中究竟。他虽比三皇子年轻,倒比之更敏锐深沉些。一听就知道,兜兜转转又攀扯到了贾府和皇长子身上。

      当下蹙眉问道:“才刚有什么事?”

      三皇子却不及这个弟弟沉稳,兄弟两个,倒是小的更能主掌大局。他心知此事若料理不好,难免要叫人拿去做筏子。一时愁,一时又叹。将来龙去脉与五皇子说了,末了道:“原是我的不知,没遣人看好悟昀。但他也是想着他姊姊,不能十分苛责他。究竟还是等这里事忙完了,再遣个女官登门致歉。”

      原本这些事都是皇子妃来料理,这会子皇子妃没了,样样都得自己筹谋。

      “多大的年岁,还不能自省自持?生了这样的事,兄长竟只知替他描补,半点不想着叫他自己谋算?”

      五皇子显然觉得三皇子这法子没到点子上,话里话外都没留情。三皇子心里发苦:“依着五弟的意思,又当如何?”

      五皇子冷笑道:“你把冯悟昀叫来,站着张开嘴,我喂他吃饭,如何?”

      他向来瞧不上冯悟昀,三皇子妃是好的,只是她这个弟弟实在不成器,冲动又爱惹事,闹了多少岔子,都是三皇子费心抹平。如今他姐姐没了,却不想着自重奋进,只知道掉泪闯祸,真叫人看他不起。

      孝义王妃也不喜冯悟昀,但这事总得平息才好。想了想,便劝三皇子:“不妨问问林家那位小郎,那是他的舅家,他总知道些轻重。”

      三皇子便命人去找林玦,赶巧林玦正与孙绍先在一处,听三皇子问话,林玦并不十分放在心上,因笑道:“二表妹受惊,原非冯公子蓄意。过两日遣人去,略表些歉意就是。”

      他虽腹有诗书,却不知夺嫡之风正是与这些小事息息相关。

      孙绍先见五皇子跟在三皇子身后,神情自矜平淡,心知此时他为活命仍需藏拙,绝不能表露底细。但潜龙在渊,双眼也是锐利的。暗暗地纵览全局,勘测着谁可为用。

      他便直视三皇子,眉目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遣旁人去,易滋别事。既然是一幅画惹出来的事故,自然也该从这上头了结。当请冯公子亲自前往,女官一并同行,携此画奉与贾二姑娘。一则是为致歉,二则是以寒山居士遗作护佑贾二姑娘康健。单看三皇子,舍不舍得这幅画,愿不愿意叫冯公子撇下脸。”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0018.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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