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先声夺春》陆千金

12、0012.已修

　　0012.已修尽人事阖孙府觅芳音，得重托赵夫人央凤姐

　　夜里孙老太太领着姑娘们吃了饭，就叫奶妈子领着别处玩去，只留下周夫人和赵夫人坐着说话。

　　她见周夫人双眼微肿，心知必是孙绍先的病闹出来的。她也心疼绍先，究其病起原故，不由看向赵夫人。赵夫人心内惴惴，只觉如坐针毡。

　　孙老太太收回目光，口吻叹息：“绍先是咱们孙家目下最出色的孩子，他如今这样，你们心里是什么成算？”

　　提及孙绍先，周夫人眼眶微热，眼角渗出泪来。拿帕子揩去泪渍，哑声道：“他是我和老爷的儿子，和我的性命一样。试问这世上有哪个当妈的舍得瞧着孩子这样？他病了，我自然要千方百计为他想法子。如今两位大师既说了，得找到那么个人，不论如何，总得找了试一试。”

　　这是一片慈母之心，原是寻常。老太太是一早料中的，点了点头，又问赵夫人：“你怎么说？”

　　赵夫人顿了顿，方道：“我和大太太的意思是一样的。都说尽人事，知天命。不论法子有用没有，咱们也得尽人事才好。”

　　“你们说的都有道理。”老太太颔首，吃了半盏茶，方唤周夫人：“把大师留下的生辰八字拿来。”

　　周夫人正带在身上，忙拿出来给老太太。老太太接过来，也不打开看，只送到赵夫人跟前。赵夫人不解其意，却还是恭恭敬敬接下了。

　　“绍先有旧疾，病成这样原不是绍祖蓄意。但今日之病是因一盏酒激出来，绍祖与他身为同族兄弟，却未加以看顾，这是他的过错。他年纪轻不知道轻重，究竟还是你没教导好。”老太太缓声道：“况大房里才回京，脚跟没站稳，许多事不能施展。我今把寻人这件事交付给你，你们要记挂在心上，可记住了？”

　　这么艰难的一桩差事砸到头上，赵夫人简直跟哑巴吃黄连没两样。但孙绍祖犯了错，自然是二房里代他受过。赵夫人没半分余地，只得应下。

　　老太太压在头上，多少怒气也不能发作。强忍着回了倚杏院，赵夫人便命漱玉：“去，把老爷请来。”

　　漱玉出去传话，不过须臾，孙晖就来了。他来得这样快，必不是从外院来的。赵夫人猜他来处，不免又气恼了一阵，嘴里也没好气：“等她病好，我亲自发话开脸给了你，你们光明正大地长相厮守岂不好？何必急于一时，这会子偷偷摸摸的叫底下人看去？”

　　孙晖并不辩解，面上隐隐带着示好的笑，赵夫人一看就知道，自己是猜中了，他正是从萱颐的屋子里来。但此时此刻并不是为了个丫头置气的时候，赵夫人耐着性子说：“请老爷过来，是老太太有话交代……”

　　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只是隐去孙绍祖强逼着绍先吃酒，只说是一时不留神，没阻拦叫他吃了。饶是如此，也惹得孙晖大怒，只呼孽障在哪里，在屋子里转着要找东西打。

　　赵夫人忙命众人退去，拉着孙晖要他坐下：“老太太已经罚过了，这会子惩戒他不是要紧事，当务之急非得找到那个姑娘才好。”

　　依着瘌头和尚和跛足道人的话，若不能凑双，只怕孙绍先的病是不能好了。

　　“既然老太太交代了，你自去办就是。”孙晖倒比赵夫人更相信这个。“绍祖文不成武不就，读书也不上进，只怕只能倚靠家荫。绍先是孙家这辈里最出自的郎君，我知道他的才学，若他回乡考乡试，必是榜上有名，可为举子。一笔写不出两个孙字，他和绍祖同出一族，和他亲近些，于绍祖没坏处。如今既出了这事，你合该费些心，真办成了，来日在绍先跟前也有脸面些。”

　　赵夫人只争一府长短，孙晖看得却更长远些。他知道孙绍祖并不是读书进学的材料，原已灰心，如今孙绍先回来，却叫他又重燃起希望。总觉得他是能成大气候的，该让孙绍祖跟他多亲近学习才是。

　　“老太太交代，我岂有不用心办事的道理。只是凭着一份生辰八字要找个名门所出的贵女，实在艰难了些。那些人家的姑娘都是门阀闺秀，生辰八字都是家里仔仔细细收着，总不能叫我忽剌巴儿地上门去，一家家问过来？就是我厚着脸面去了，师出无名，只怕他们也不愿意。”

　　京里多少人家，单说四王八公就有十二户，再想想繁衍出来的门户，朝臣家里，林林总总加起来，光列名册就够人喝一壶的。

　　“这倒也是。”孙晖细想了一回，便道：“我听说荣国公府上琏二爷的内眷，她是个长袖善舞的。我们和贾大老爷也算是有来往，你上门去求见，也算不上师出无名。我这里有新得的一幅画，你带上了，请她转赠大老爷，她必不会袖手旁观。”

　　孙晖给指了条路，赵夫人总算有些底。口中道：“我不过尽力一试罢了，若琏二|奶奶也做不成这事，我也没法子了。”说着，见孙晖神色不耐，隐有欲走之态，心感无奈，叹息着松了口：“我本不是善妒的人，老爷真瞧中萱颐，又岂有阻拦的道理？等她再好些，我就回老太太，将她提上来，挣个姑娘，也是份体面。”

　　孙晖闻言大松一口气，自然诸多谢意，不在话下。等回去了，就遣人把画送来。赵夫人得了画，次日便递帖子上门拜访。

　　却说这日凤姐得了信，便命平儿：“吃了饭正有工夫，叫她那时候来罢。”

　　当下伺候贾母、王夫人用了饭，这才回自己的屋子来。凤姐换衣裳洗了手，还没摆饭，就听人说赵夫人来了。便命平儿：“请她略坐一坐，我吃了饭再见她。”

　　是以这厢赵夫人进来，凤姐才吃了饭。赵夫人上前与她问安行礼，两人不免说笑一回，讲些场面话。说来绕去，赵夫人才提起孙晖叫她来带的画。因笑道：“我们老爷说了，贵府大老爷最爱书画古物。老爷前些时候得了这画，旁人都说这画好，偏他不爱这个，也分不出好坏，是以特意送来，好请大老爷品鉴。”

　　孙晖见贾赦还不容易麽，兜兜转转地送到她跟前来，无非是有事要央她罢了。凤姐心如明镜，瞧了平儿一眼，道：“平儿收下。”

　　见她收了，赵夫人心下稍定：“二|奶奶，我今日过来，实在是有件紧要事。真做不成了，这才寻到二|奶奶这里。”

　　凤姐擎着茶正吃，闻言抬眼笑睨了眼，也不说话，只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赵夫人顿了顿，只能含笑说：“二|奶奶不知道，前些时候我们府上……”于是将孙绍先一家子回京的事说了，又告诉她孙绍先是怎么病的。末了才说要找个姑娘作配的事：“不瞒二|奶奶，我不过是闺中无知妇人，哪像是二|奶奶，脂粉堆里的英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再没什么能瞒过您的。我真是没法子了，说是世家闺秀，也不能找人牙子问。再看年岁，又这样小，就是官媒那里也没讯。思来想去，若说京里谁能做成这事，只怕只有二|奶奶您了。”

　　“不敢当这话。”凤姐扬眉笑道：“别的兴许办不成，找个人，又有生辰八字，这又有什么不成的？只是太费事，许多关窍要费力，倒不如不办。依我说的，又不是你的儿子，凭他怎么，难道大房里自己不能办，倒要来求你？”

　　“实在是大房里才回京，不认得二|奶奶。面嫩脸生，怕二|奶奶给打发出来，这才托了我。我是见过二|奶奶的，知道您有手腕，又是个善心的人，这才有胆子上门求您来了。”

　　凤姐本不想理这事，但她多少也知道，孙家大房里的孙旭搭上了合睿王。他的儿子孙绍先，说是和林玦在扬州的时候合称广陵双璧。既这么，伸回手也不算无用功。

　　当下她想了一回，便与赵夫人道：“我是最不喜欢弯弯绕绕说话的，这事也不难办。前些时候宫里传话出来，皇后所出的齐献公主今也满十三了，想觅两个伴读在侧。届时各府都要把适龄姑娘的生辰八字递上去，好叫司天台演算拣择。你若真想办这事，不妨再等等。”

　　荣国公府的大姑娘已经出阁了，如今是皇长子府里的侧妃。她出嫁前曾在皇后的坤仪宫里当差，出嫁了也常去请安。届时请她掌眼过目一遍，岂不简单轻省？

　　赵夫人也想到这一层，当下心中大定，千恩万谢，俱都不在话下。把生辰八字给了凤姐，便将此事托付与她。

　　平儿送赵夫人坐上马上，不多时又提着个食盒回来，与凤姐道：“孙夫人说这是孝敬奶奶的，绝品楼里新得的点心，才刚着急忙慌就给忘了。”

　　说着，平儿提到炕桌上打开盒盖，但见里头上下共两层，俱是一碟四个的点心。最底下一层的瓷碟下却压着封信，打开一看，里面竟有三张一千两的银票。

　　凤姐不由轻笑出声：“都说孙家富起来了，如今看来倒不假。收起来罢，少不得为她筹谋一回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