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回迁属心沉》般瑶

2、第二章

　　飞机头的故事还有一点没有讲完。
　　离开楼道后，我们在阳台那站了许久，并不是为了证实那人的话，只是纯粹的透透气，但我的目光始终留意着那人离开的方向。
　　“辰哥，会不会被骗了？”邵云在我旁边悄悄的说。
　　“什么被骗？”我收回目光看向远方。
　　“刚才那个瘦瘦的，说李高要来的那个小子。”
　　“你觉得他是为了帮那个飞机头？”我饶有兴致的看向他。
　　“我不知道，他看起来不像骗人，但也没见李高上来啊。”
　　我弹了弹烟灰，重重的吸了了一口不在多言。
　　如果当时我没留意飞机头的表情，或许对于他这次的出现，我也只会认为是简单的偶遇。
　　无论是多擅长表演的人，都不能保证能完成一次完美至极的伪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敏感点，如果能捕捉并击中，那围建起来坚实的高墙，只会成为脆弱不堪的纸屑泡沫，露出赫然的真貌。
　　至于真相，我未曾打听，对于我而言，只要钱到位了，他们是否认识并不重要，只是，那人的样貌勾起了我久远的回忆，那浅藏于记忆深底的模糊身影。
　　自那天也过了许久，飞机头的钱，在第二天也连本带利的送了过来，那个有可爱妹妹的家伙，听说一星期后便退了学，有人说他转到某乡第八中学继续读书；有人说他在某饭馆端盘子摔碎碗，被骂的狗血淋头；还有人说偷东西被抓，被打断了手脚。
　　对我而言，一切如旧，在楼顶睡觉，在厕所抽烟，在酒吧喝酒，还有唯一让我有点兴致的借钱，和催债。只是，怎么说呢，对于这样习惯至麻木的生活，我第一次，有了厌倦。
　　我在楼顶醒来，朦胧中，看到落日的余晖将整片天空映的灿烂，远方有群鸟向阳而飞，还有一点微风，从我的侧身缓缓拂过，我点上根烟，在这片夕阳下就这样呆呆的望着，望着远方的低楼，望着渐行渐远的飞鸟。
　　下楼时，我听到不远拐角处传来嘈杂声，这个空教学楼许久没那么热闹了。一阵摔地声猛地传来，紧接着传来一个耳熟的男音。
　　“姓兰的，你有本事在说一句。”说话的人是体育部的，叫刘昌伟，凭着体育班一些兄弟的支持，在学校嚣张跋扈，也算是臭名远扬。
　　“唉，伟哥，别踢了，人都要被你踢死了。”
　　对于这样的人，我没什么兴趣，正准备转身下楼时。
　　“我说，你配不上她。”熟悉的声音响起，是那个游荡在我脑海许久的人。
　　“呵，看不出来啊，你还真敢说。”那人冷笑了两声，“你有什么资格来评价老子？你爹做牢，你娘跟别人跑了，你算个什么东西？”
　　“孤儿。”身旁一人附和道，随即便是一场哄笑。
　　“怎么，凭这张脸就想泡到覃韵？她要是看到你现在这个狗样，还会有一点想法？”
　　一阵拳脚声后，那人咳了咳道：“那也比你这一身油腻好。”
　　“草。”
　　“诶诶，别打了，把他拉开。”
　　“这小子太嚣张了，让他打一顿吧。”
　　“你少说几句，打出事你负责？”
　　一阵争执声后，动静慢慢缓和下来。
　　“最后一次警告你，离覃韵远点，别让我下次在把你抓到这来。”一阵骂咧声渐行渐远。
　　这种事，我已司空见惯，我对看热闹没有兴趣，只是，那样的话从他口里说出，与我第一次见他的形象，截然不同。
　　不一会儿，我听到拍书包的声音，接着便是一阵有深有浅的脚步声朝我这走来。
　　那张时不时出现在我回忆里的面容，霎时出现在我眼前，他有点受惊的瞟了我一眼，但很快恢复平静的模样从我身边走过。
　　十月底的天色暗淡的很快，日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我去了那群人之前争执的地方，空教室的门肆意的敞开着，灰尘在斜阳的照射下格外醒目，倒地的桌椅暗示着当时对抗的情形。
　　出校门时，一个高大健壮的中年男子在黑车旁盯着我，对于他的目光，我早已视若无睹。或许是因醒来后已是落幕黄昏，我的心里有一丝的慌乱不定。
　　不知走过了几条街，天色也完全的暗沉，两旁景物也从树和墙变成了各式各样的商铺，一路走来，我的目光不停的打量着四周。周围的景物很熟悉，但我从未好好刻意的留看过，对于我今天反常的举动，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我的目光停在了一家小诊所前，门口站着的，是刚才从我面前擦身而过的人，他胳膊和腿部的衣服，留着拭不去的尘灰，表情却看不出一点情绪。
　　路灯和商铺的灯光照的道路通明，我默默的跟在那人的身后，对于我们在同一条路回家，我是始料未及的。
　　我不自觉的盯着他的背影，眼中人却突然停下来，他转过头看向我，示意我过来。我们相隔不远，没几步便走到他的身边。
　　我隔着两人的距离与他并排走着，并默默的等待着他的开口。
　　“刚刚的事，你能保密吗？”对于他的话我并不意外，隐瞒自己的窘态是人之常情。
　　“我没有说别人八卦的习惯。”我随意答道，瞟到他脸上带血的擦伤，随意问道：“还痛吗？”
　　他愣了愣缓缓回道：“已经没什么感觉了。”低下头又补充说了句，“谢谢。”
　　“你不记得我了？”
　　他疑惑的望向我：“我们应该算刚刚认识吧。”
　　他的话也在情理之中，当时那么多人，他未必对我留下了些许印象。
　　我注意到他的嘴巴张了张，片刻犹豫后，还是选择了闭口低头，对于他的举动，我不打算多说什么，也沉默下来。
　　我们无言的走了许久，没人主动开口来打破沉静。突然，我听到了小小的熟悉的音乐声，那是不远处广场街头卖唱的音响声。
　　低哑的男声伴随着优美的旋律，让这沉默至尴尬的气氛得到缓解。但吸引我的不是那演唱者，而是他演唱的这首歌。
　　‘I've known it from the moment that we met（在与你相遇的那一刻起我便知道）’
　　这是JK Mecial的第三张专辑里的主打歌。
　　‘you're the only one I want in（你是我心中的唯一所想）’
　　这个歌手的知名度小，从未爆火过，因为他在情歌遍布的歌坛里不算特别，而且一直坚持自己的小众风格。
　　‘I've been sleeping so long in the endless night（我在无尽的黑夜里放任自己沉睡）’
　　但，我喜欢一个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听他的歌，来获得内心的安宁。
　　‘and I let it fall, my heart（陷入无望的堕落）’
　　音乐逐渐加大，我的思绪也跟随过去。这个歌手写的歌，没有引人入胜的旋律，风格始终是平淡而深情，他的特别之处在于，他的每首歌都有故事。
　　‘as it fell, you rose to claim it（绝望时你出手相助用温暖抚平了我心中的伤痕）’
　　这首歌，是他来美国第三年，爱人因病辞世所写，他将他的爱和故事，隐晦的写入歌中。
　　这首是他的封笔之作，配了一个简单而深刻的名字。
　　“《redemption》（救赎）？”轻轻的声音从我身边发出，我略带惊讶的望向他，他的目光却停留在数米远的街头歌手身上。
　　‘you kissed my lips and you saved me（你落下了一个吻并因此改变了我）’
　　“你知道这首歌？”
　　他猛地回头，略带激动道：“当然知道，JK Mecial第三张专辑的歌，我小学就开始粉他了。”
　　“听上去跟真的似的，这种冷门的歌手有什么好喜欢的？”这句话说完我就后悔了，听上去就像男孩挑衅自己喜欢的女孩一样，还有是那逗小孩般的语气，我在想什么？
　　他一脸惊讶的望向我，又不屑道：“也对，像你这种没尝过人间疾苦，俗称地主家的小孩的人，怎么可能体会到这音乐的深度。”
　　我顿时哑口无言，不是因为他说的话，而是他带给我无法捉摸的态度，这已经是我对他的第三种印象了。
　　我注意到他眼角下有颗泪痣，在我记忆深处也有那么一个人，有着跟他同样的泪痣。
　　‘you're the daylight , Turn every situation into heaven（你是曙光将一切变得光明美好）’
　　他似乎意识到什么，低下头道：“额，对不起，不是说你肤浅，每个人的喜好不同，你不喜欢也没关系。”不自觉的摸了摸划伤的脸，略带紧张的表情看着还挺可爱。
　　“你为什么觉得我没，不，我是地主家的孩子啊？”笑道。
　　他迅速低下头，躲避我的目光，略带尴尬道：“我在这条路见过你几次。”低下头，“看到你在奥达的车上。”
　　这都能看到，不是，这有什么好看的？
　　“那你还装作不认识我？”
　　“只是我单方面见过你几次，不算认识吧。”他心虚道。
　　‘Make me wanna savor every moment slowly（让我开始珍惜生命的每刻时光）’
　　“哈哈。”看着他疑惑又带着一丝委屈的表情，我情不自禁说道，“那我们现在算认识了吧，至少知道个名字吧，我叫锌辰。”
　　“星辰？”他低头道：“还挺好记的。”
　　“什么？”
　　“没什么，我叫兰默迁。”他向外侧撇头，嘀咕道：“跟交朋友似的。”
　　不知从何时开始，我们的中间隔着的距离消失殆尽，以至于我能听到他微弱的呼吸声。
　　我低下头将脸凑到他的斜前方道：“不行吗？”
　　他瞟了我一眼，又迅速低头道：“你开心就好。”
　　‘I can't help myself from looking for you（我始终追寻着你的脚步）’
　　歌声越来越小，离我要住的小区也只有几步路了。
　　“兰默迁。”
　　他疑惑的望向我。
　　“我到了。”我淡淡的说道。
　　“哦，我还有一条街的路，先走了。”
　　他离去的背影看上去格外消瘦，在灯光照耀下，他的身影忽明忽暗。
　　“喂。”我大声向他喊道，眼前人似乎愣了愣，回头看向我，“明天还要一起吗？”
　　似乎隔了好一阵子，才等到简单的一句。
　　“随便你。”
　　‘I don't wanna think of anything else now that I thought of you（从我把你放入心上的那一刻起从此我的心里便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