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狼群在一起的日子》西浮

17、第17章

　　因为还算有些距离，楚琅就和凌夜聊起来。

　　楚琅问：“您之前说，放过小的，为什么？我记得之前的盘羊，大的小的可是都抓了。”

　　凌夜：“小牛数量少，必然是牛群主要的保护目标，不容易被分开；而且这个牛群病老牛偏多，小牛少，到时被别的捕食者盯上了，种群容易锐减，也不好发展。”

　　凌夜顿了顿，又接着说：“之前的那个盘羊群，新出生的小羊太多了，得控制一下，不然来年就能把草吃空了，到时闹起饥荒，羊群反而不好生存。”

　　楚琅之前只是模糊的感觉，听凌夜一讲，感觉就通透了许多。

　　楚琅点头：“这就是所谓的生态链吧。话说，所有狼群都是这样的吗？会根据对方的情况，调整捕猎目标？”

　　凌夜：“是的，我认识的两代老狼王都是这样做的的。”

　　在他心里面慢慢展开一个图景，狼不止作为狩猎者，更像是一个守护者，维护着这片生态的平衡，确保自己和对方都能够长久的发展下去。

　　“当然更重要的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捕猎，打个大的，也好稳定一下狼群。”凌夜在前面忽然停住，扭头身后的楚琅，“我和你说过吧，我才做了一年的狼王。”

　　楚琅也停住：“恩……怎么了？”

　　凌夜转头继续走，没有说下去，楚琅不明就里跟着走。

　　远处白色的雪线隐约露出几只灰黑色的影子，再走近些，一个庞大的牦牛尸体展现在楚琅他们面前。

　　——是黑百合她们！看起来收获也挺大。

　　此时凌夜忽然开口了，楚琅只能看见他银灰而挺拔的背影。

　　他用那种很深长的语气道：

　　“小琅，狼群社会，可远比你想得复杂。”

　　楚琅一愣，仔细咀嚼着这句，忽然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大王！”

　　一个黑影朝凌夜飞扑过来，后者侧身一躲让其扑了个空。

　　楚琅不用仔细看就知道是谁了。

　　黑百合满脸血，肚子鼓鼓的，疯狂摇尾巴：“大王，这次我们捕到一头壮年牛，可够吃好几天了。”

　　凌夜恩了一声，问：“有伤亡没？”

　　“没有！”

　　凌夜满意地点点头，不去看那双写满快夸我怎么还不夸我的眼睛，径直朝那个牦牛尸体迈进。

　　黑百合紧随：“大王，您要吃吗？要不我把她们赶一赶。”

　　“不用——”凌夜声音还没落地，就看见黑百合蹿上前去，立刻在母狼那空开一个圈。

　　“——了。”

　　凌夜在心里抹汗，这丫头真的太莽了。

　　他清了清嗓，表面维持镇定，朝黑百合那走过去，楚琅也巴巴跟着。

　　但旋即，楚琅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眼球微凸。

　　只见黑百合如一朵黑云，在一众母狼中搅和开来，并且像发了疯似的去咬她们，有只可怜的白脸灰身的小母狼，被黑百合咬了好几口，耳朵都咬红了，凄凄切切哀嚎了好几声才让对方松口。

　　别的也不怎么样，细看都挂了彩。等级更低者，更是夹着尾巴灰溜溜地退走了，不敢靠近。

　　“流……流血了。”楚琅默默咽口水，虽然说之前凌夜整治狼群的时候，也是这副场面，但没有这么夸张，更没有见血这种情况，凌夜还是很把握分寸的。

　　他用余光去瞥凌夜，后者目光沉寂如一潭深水，看不清内在的情绪。

　　楚琅刚吐了口气，就看见那只白脸小母狼耷拉着耳朵与他擦肩。

　　耳朵像被鲜血浸过一般，部分缺口还汩汩冒着血，眼中闪过一瞬强烈的恨意让楚琅心惊。还不容他反应，就听到前方传来更大的动静。

　　他再度朝前望去，只见有两头黑狼站在高处十分扎眼，她们相对而望，显然在对峙。

　　一头是黑百合。

　　另一头楚琅也认得，就是上次一见面舔他的那个，他的胞姐——黑蔷薇。

　　黑百合那双棕褐色的狼瞳已经眯了起来，背部的黑毛高高炸起，尾巴也立得笔直，母狼王气势全开。

　　她的目光直逼同样不肯低头的黑蔷薇，后者比黑百合体型稍瘦小些，但气势不输母狼王，尾巴已经开始挑衅似在空中扫起来。

　　黑百合看到她的尾巴，冷哼：“所以……你是要挑战我？”

　　“当然。”黑蔷薇的眼神坚毅无比。

　　“好。”黑百合扭头，在周围晃了一圈，她所到之处，身边的狼立马后退，清出一块场地。

　　她脖子一扬，围着黑蔷薇转了起来，后者也不示弱，跟着她一起转，双方都在酝酿，喉咙里不断发出巨响，眼神凶残，好似已有无形的兵刃在空气交锋。

　　强大的压迫感袭来，楚琅只感觉头皮发麻，呼吸都要静止了，他瞥了眼凌夜，凌夜依旧沉着目光，没有表情。

　　就在他恍神的当口，两黑已经对干起来了。

　　是黑蔷薇先下的口，对着黑百合的耳朵就咬了下来。

　　楚琅想起之前他这胞姐热情对着自己舔的样子，只感觉心中一阵复杂。

　　可是这些日子，这种反差他见的还不够多吗？他早该习惯才是……

　　黑百合也不愧身经百战的“女战士”，极其灵巧地躲开了，并且顺着躲闪的姿势抬起自己的利爪，朝黑蔷薇的颈部抓取。

　　利爪入肉，带出一串殷红的血珠，黑蔷薇吃痛咆哮了一声。

　　黑蔷薇跄踉着后退，眼神幽怨地盯着对手，而黑百合也是高傲地扬着头颅，显示她有绝对的自信。

　　周围围观的狼群也兴奋起来，激动地在旁边来回徘徊转着，嘴里发出激动的嚎叫。

　　而楚琅却在心中隐隐担忧，毕竟都见血了，而且这架势，两狼眼底的杀气，显然是要不死不休了。

　　“看到了吗？这就是狼群。”许久未动的凌夜突然开口了，“力量为上，只有拥有足够的实力，才能在在狼群立足。”

　　楚琅抿嘴：“……如果失败了，会怎么样？”

　　“争王位的话，失败者直接降位到最底层。当然这是最好的情况了，很多都是直接被驱逐出去，或者被当场杀死。”

　　楚琅倒吸一口凉气，直直盯着前方的两狼，她俩现在又纠缠到一起，双方亮出了自己结实而森白的牙齿，死命朝对方的攻去。

　　几回合的交手后，黑百合落了上风，她抓住机会咬住了黑蔷薇的脖颈，调动全身力气撕扯起来，后者皮毛直接被血染红，表情痛苦万分。

　　“唉？”

　　楚琅一看事态不对，忍不住朝前，却被凌夜一声叫住了：

　　“别去。”

　　楚琅刚想说什么，就听见黑蔷薇吼了一声，本纠缠在一起的两狼迅速分开，她急退几步，挣脱了黑百合的禁锢。

　　楚琅暗暗松了口气，他观察到，很明显的，与黑百合高扬的尾巴相比，她的尾巴已经微微垂了下来。

　　身边有凌夜走了过来，“狼群的等级纷争，尤其是狼王之争，都是争夺双方的事情，任何人都都不得打扰。”

　　楚琅眼睫微垂。

　　他能理解……可这未免太过残酷。

　　“认输吧，我才是这个狼群的王。”黑百合俯视着对手，语气里尽是不屑。

　　黑蔷薇的眼睛已经全红了，她的脖子上的伤口还滴着血，看上去十分恐怖。

　　“看来还是不服？”黑百合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残忍，“那就把你打服为止！”

　　“那我自当奉陪到底！”黑蔷薇怒目圆睁，以闪电般的速度飞扑而上，两狼再次扭打起来。

　　但明眼人就能看出来，此时黑蔷薇已经明显不如黑百合了，动作也不如后者利索，显得有些僵硬，也可能是长得瘦小的缘故，始终被对方压着一头。

　　楚琅一直目不转睛，紧张地注视着战局，耳边凌夜的声音却很沉稳：“该结束了。”

　　随着凌夜这句话落下，黑百合抓住优势强势将黑蔷薇压在身下，后者也彻底认输，垂下了尾巴，开始发出示弱的低吟。

　　楚琅忽然看见，那黑百合的眼中有道红光闪过，显然是起了杀心，在这危机时刻，凌夜喝道：

　　“黑百合！”

　　黑百合恍若未闻，血红的狼瞳恶狠狠盯着身下的败者，黑蔷薇也是满眼恐惧，她知道只要对方愿意，下一秒就可以将自己撕碎。

　　楚琅只感觉自己身边起了阵风，就看见那抹银灰色的影子冲了过去，飞速拉开了两狼。

　　“不必赶尽杀绝。”凌夜对黑百合沉声。

　　黑百合虽被凌夜拉开，但目光仍然停在黑蔷薇身上，看她抖着身子夹着尾巴爬起来躲远，冷笑：“大王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是母狼王，你来决定吧。”

　　黑百合的面孔突然扭曲：“那我要她死！”

　　楚琅在旁边都听得打颤，更别提黑蔷薇，满身是伤的她听完这话已经浑身软倒不成狼形了。

　　一边围观的母狼们也被黑百合这句话吓得抬不起头，个别胆小的已经开始倒退躲去了。

　　凌夜轻叹了口气，对黑百合劝道：“你要杀她，也不是不可以，毕竟是你赢了。”

　　黑百合听到最后两个字，眼睛明显地亮了亮，骄傲地昂起自己的头。

　　“但对方也已认输，在狼群里地位也落到最低，也翻不起什么波浪。而你已经是最强的了，你还怕她报复你吗？”

　　凌夜这些年在狼群里混，早就摸清了每头狼的脾气秉性，知道黑百合是极度的骄傲和自负，对自己的话也是言听计从，于是就顺着她的性子入手。

　　黑百合狂妄道：“当然不是，我黑百合怕过谁。”

　　“那就对了，我们黑百合自然是最有自信，也是母狼中最厉害的一个。”

　　凌夜看对方被自己夸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接着道：“想必这一次，大家都已经看到你的实力了，若是能稍稍高抬一下贵手，放过黑蔷薇，留给大家一个宽厚仁慈的印象，大家都拥护你，那么将来你母狼王位置，不就会坐得更加稳固？”

　　有几个和黑蔷薇关系好的，听到这里也不淡定了，仗着狼王的话替黑蔷薇求情。

　　“黑大王，放过蔷薇吧，我们都听您的！”

　　“对啊对啊，你若是放过蔷薇姐，蔷薇姐也会记得您的恩情的。”

　　黑百合却突然笑了，不理众狼的反应，而是一双眼睛清亮地盯着凌夜，“所以大王，您对狼后的标准是——宽厚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