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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IV 亚莉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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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V A.l.y.s.a.n.n.e
亚莉珊·兰尼斯特可以确定她的丈夫还在发怒。他虽然从头到尾都面无表情，可是结婚之后，她可以从泰温的眼睛里看出他的心情来，这是一种寒冷的怒气，像学城的书籍里提到的，千岛群岛北部的冒着烟的冰块。
当然，诸神保佑，这怒气和她没关系，是冲着劳勃·拜拉席恩的——在折断九根长.枪之后，醉鬼宣判冠军是乔拉·莫尔蒙。傻子都知道按道理该是“弑君者”，这场比武大会的一切都是兰尼斯特出的钱，更别提除去这些因素，詹姆本就是如今御林铁卫的精粹之一。如果她叔祖父和亚瑟·戴恩还在，看到这群歪瓜裂枣，一定气得立刻拔剑，不知道巴利斯坦·赛尔弥如今是何想法。
九岁那年，亚莉珊被阿莱莎·瓦列利安带去高潮城和龙石岛、君临省亲，她母亲论辈分也是国王的远亲。那个时候，亚莉珊如今的丈夫是硬如寒铁的首相，她舅舅路斯里斯则是海政大臣，因为血脉和历史渊源，路斯里斯是一个坚定的保-王派，铁王座忠实的仆人，而她叔祖杰洛·海塔尔是御林铁卫队长。老天爷啊，谁能想到有今天呢？当时，伊莉亚·马泰尔还怀着小雷妮斯，她却羡慕公主的女伴亚夏拉·戴恩。她那时还小，渴望自己的眼睛能更紫一点，像亚夏拉那样就好了。她甚至看到了“拂晓神剑”那把乳、白的巨剑“黎明”，还有在王座厅里陈列的巨大而黝黑的龙骨。
如今又有多少人还在呢？当时的他们就像现在的自己一样，年轻而鲜活。赫伦堡比武大会之后，许多生命随风而逝。最后，母亲也离开了她。
亚莉珊的心情忽然低落，回过神来，她们这边的桌席安静极了，她和丈夫两人各怀心事。大厅周围却都是噪音，歌手渥特在唱烂俗歌谣《狗熊与美少女》，她讨厌这首歌。弄臣“煎培根”在抛彩色小球，而她姐姐那一边也没什么声音。就在刚才，乔拉·莫尔蒙向她妹妹琳妮丝求婚了，艾勒莉、蓓珊妮、米娜通通想要劝阻，加尔斯的脸色如同他的绰号灰铁一样，贝勒的笑容虽亲切却僵硬。而亚莉珊，本想也说些什么，却被琳妮丝渴求的眼神所制止。有时候，她真怀疑自己的父亲到底是宽宏大量还是装傻，得到琳妮丝的肯定之后，雷顿竟然同意了这桩婚事。
这不仅使他们家的人感到惊讶，也让听说这件事的宾客哗然。这桩婚事一点也不门当户对，完全是琳妮丝头脑发热，心血来潮的行为。可亚莉珊又能怎么办，她们女眷们通通亲吻了琳妮丝的脸表示祝福，琳妮斯喜不自胜——她悄悄问妹妹她是否真的爱乔拉，她已经完全沉浸在对于英勇的骑士的幻想之中，毫不犹豫地点头。作为姐姐的亚莉珊又能说什么？熊岛可不是温暖肥沃的青亭岛或者君临的“咽喉”潮头岛，那是寒冷的北地，她们可是典型的南方女孩子啊。可惜琳妮丝已经被乔拉带着在舞池里转圈了，正笑靥如花，因为雷顿决定让他们尽快在兰尼斯港结婚。如果母亲知道这件事，一定会大发雷霆，亚莉珊想。瓦列利安家族虽然早已不同往日，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包括蟹岛的赛提加家族，她怎么会让后代嫁给北境的小领主？想起刚才吉娜对自己说的话：“我以为我爸泰陀斯再世，才会允许你妹妹跟北方人结婚”，她感到一阵头疼。这晚上兴致全无，亚莉珊喝了好多酒，最后回到房间里，昏昏沉沉，睡觉时，做了关于许多事的梦，第二天醒来知道事情早已成了定局，不可重写。
妹妹和乔拉·莫尔蒙的婚事如期在兰尼斯港举行，当然，规模比之自己的小了很多，因为国王的大队伍已启程回君临，包括河间地与北境的领主在战事与庆典结束后也急着回家去。
在王室下榻的两个月里，她与瑟曦讲的话不超过五十句，大多为谈论小孩子和天气。王后是个傲气又对很多东西不耐烦的女人，谁都知道她的婚姻并不幸福。国王下榻凯岩城期间睡了好几个厨娘，克雷伦学士向她汇报了这些荒唐的事，亚莉珊不得已地给了她们月茶，她很清楚丈夫不会允许这里有国王的私生子出生，这对任何人都是种侮辱。
王后很爱、非常爱自己的孩子，这大抵是因为可以分散她的精力。而瑟曦对她的敌意隐藏得很好，毕竟她们时时刻刻都在她父亲的注视之下，但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至于她的双胞胎弟弟詹姆——他们之间跳过两次舞，在石头花园里散步，聊的只有两个主题：往事和提利昂。詹姆·兰尼斯特虽然骄傲得不可一世，可是他眼睛里的悲伤与困惑却时时刻刻闪现着，亚莉珊不了解他为何如此迷茫，但他并不喜欢别人叫他“弑君者”，他只是表现得满不在乎罢了。作为御林铁卫，他的生活通常只有两件事：当王室成员的影子，当国王在嫖伎喝酒时，他守在门口，没别的，御林铁卫的黄今年代早随着坦格利安王朝而消失，对待这点，他们达成了共识。然而，詹姆却很爱他的侏儒弟弟，这点上，他和孪生姐姐毫不相似。詹姆郑重地拜托亚莉珊，务必好好照顾提利昂，千万让他免受欺辱。亚莉珊不懂他是什么意思，毕竟这里都是提利昂的家人，又有谁能伤害到他呢？即便她知道瑟曦厌恶侏儒，甚至不让弟弟去探望自己的外甥。“弑君者”似乎说不出话，却又最终在沉默之中面露愧疚，他说，会伤害提利昂的人，只会是她丈夫，提利昂的生身父亲。
亚莉珊愣住了。她又不是呆瓜，泰温对小儿子的厌恶人尽皆知，可是什么样的人会对骨肉血亲做出连提都不能提的事？
“我不能说，拜托你也永远别向提利昂或我父亲提起这件事。我…只是在还债，如果你答应了我并做到，我也会还你的债，我答应，未来如果你需要我做任何事，只要可能，我都会。”
她从未想过詹姆·兰尼斯特会有如此认真的时候。
“你很爱你的弟弟，詹姆爵士。”她看着面前这对和泰温一模一样的眼睛总结。
“是的，亚莉珊夫人，就如同你爱你的妹妹一样，我当然爱他。”
“这世上总有我们无能为力的事，不是吗？”亚莉珊拨弄脖子上的项链。她和詹姆·兰尼斯特的对话，总是出乎意料地沉重，在这之前谁也没能想到。“我…我答应你，詹姆爵士。我会尽我所能地好好照顾提利昂。”
等到妹妹也在兰尼斯港和家人们告别，泪眼汪汪地出发前往熊岛时，雷德温舰队也要载着他们的大队回家。艾勒莉带着洛拉斯和玛格丽，沿着滨海大道返回高庭。一场婚礼，竟解决了家里所有适龄待嫁女儿的婚事，她估计她爸爸离开旧镇时估计也未曾想到会有这个结果。
贝勒和加尔斯告诉她，旧镇永远是她的家，海塔尔家族会庇佑她；艾勒莉邀请她来高庭做客，最好带着她未来的孩子，让最小的一对儿女也有新的玩伴；米娜承诺青亭岛的好酒永远第一时间送往凯岩城，她随时可以来那儿晒太阳……小孩子依次亲吻她的脸颊，和她拥抱。
但他们还是走了，亚莉珊在海边远望了很久，直到舰队最后一艘船消失在远处的雾气里，再也见不到，一如她离开家的时候那样。当护卫卡尔·毕斯柏里爵士建议她赶紧返回凯岩城时，她突然发觉，除了女仆贝缇娜和这位已经跟着她三年的骑士以外，她已被狮子们包围，孤身一人。她唯一能保护自己的方法，就是也变成一头母狮，即便那是假象。
兰尼斯特夫人很快选择了让“责任”包围自己，没有这些，她想不到还能做什么。亚莉珊身边可都是已经在大家族里生活了许久的“参谋”们，艾勒莉建议她与小孩子搞好关系，这点对她来说并不难。凯岩城的房间太多，但精力无限的男孩子们到处乱窜，蓝赛尔、威廉、马丁、提瑞克，四人喜欢到处在城堡里完成他们每天的探险、捉迷藏。她帮助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位保守捉迷藏时候的秘密，或者帮助他们躲藏到更好的位置，还有些时候，他们逃了学士的课，却无法完成读写的任务，她乐意提供帮助。有时她去育婴房里陪伴吉娜——她的两个小儿子与刚出生的孙子们都不过两三岁大，还有吉利安的私生女杰依·希山，她才七个月，正要人哄着才能睡觉。
得到孩子们的喜爱并不难，因为乖孩子本身就讨人喜欢，而亚莉珊拥有好玩的玩具、温柔的童谣和奇妙的故事。她不介意抱抱他们，教他们识字或是唱歌哄他们，可是，当他们扯她的裙摆，拉她的项链，忽然拧她的头发，奔跑时撞到她的大腿，或者嚎哭的时候，他们就成了令人想远离的小怪物，他们是恶魔与小仙的结合体。
还有些时候，兰尼斯特夫人致力于帮助战争带来的寡妇和孤儿们。她的丈夫是个伟大的领主，毋庸置疑，但亚莉珊知道，他对平民真正的生计与生命并没有那么在乎，他在任伊里斯的首相期间，因为废除了不少伊耿五世时的律法才使铁王座得到了更多大领主们的支持。不过，如果跟她一样的人都不愿意帮助流离失所的妇孺，还有哪些人会？商人贩子们可指望不上。
亚莉珊在挪用金子前小心翼翼地询问丈夫的意见，当然，她已经做好了被训斥的准备，虽然结婚几个月以来，他从未对她有过一次疾言厉色，即便她无数次在他的书房外看到面如土色的封臣与骑士们。泰温公爵凝视她许久，那双绿中带金色的眼睛冷酷得像是冬天时结冰的池塘一般，可是其中却还有别的情绪，亚莉珊未能读懂到底是何意，她的丈夫有时难以捉摸。
“如果你认为有必要的话，”他书桌旁边小桌上盛放着兑水的甜酒，他起身给亚莉珊倒了一杯，“但我不会允许你浪费时间。这些慈善设施的设立需要见到成效，我希望它是有规划的，并且是长期的，能够在下一次凛冬来临时起到作用。你是否清楚这一点？”
她慢慢啜饮一口甜酒，给予自己思考的时间，此时“撤军”显然已经来不及，亚莉珊更不是胆小鬼。果然，“老狮子”绝不做无用的买卖与施舍。
“当然。我想会尽力的，如果我有别的需要，能跟吉娜商量吗？”亚莉珊对上他那双无时无刻不在审视一切的眼睛，后者对她点了点头，“你是凯岩城的女主人，做你想做的，不用征求除我以外任何人的批准。”
亚莉珊很快告诉了吉娜，无论是作为凯岩城的前任女主人还是自己的小姑子，吉娜·兰尼斯特都是一头不折不扣的凶狠又会谋划的母狮子，将她的黄鼠狼夫君训得一声不吭，亚莉珊需要她的支持和帮助才行。
“你需要几名女伴，亲爱的。”吉娜坐在她书桌对面，“像我们这种半老徐娘早过了年纪，可你还如花似玉呢。把那群蠢鸭子们押来凯岩城当人质，将来为她们谋一份好婚事，封臣们可不敢拒绝泰温的妻子。再说了，让她们帮你打打杂、处理信件，顺便放鸟儿们出去收获一些消息，不是挺好的吗？待嫁的小姑娘们本就同情心泛滥，做这些有关于福利的事情最是适合不过了，再说了，可不是所有人都能生活在凯岩城里。”
吉娜说的没错。找几位闺中贵族少女来确实是好事，一方面，亚莉珊需要很快在封臣里建立起自己的名声与威信，她可不想做碌碌无为的“功勋奖章”、配种母马；另一方面，来凯岩城做女伴对西境的女子们来说确实是一份荣耀，更等同于无形的管制。很快，兰尼斯特夫人发出了结婚后的第一封信，渡鸦将盖着红金封蜡与印章的信件带给兰尼斯港的分支，还有一直以来忠实的克雷赫、马尔布兰、莱佛德以及角谷城的布拉克斯和仙女岛的法曼家族。
即便她来自大家族，可亚莉珊依然讨厌鸟儿在耳边叽叽喳喳，女伴们不过用来解闷。一成年，她就把自己的修女给谴走了。谁都知道修女们天天念叨的东西只是用来约束对世界一无所知的蠢蛋们。
但亚莉珊毕竟是新来的，要融入自己嫁入的大家族可不是件容易事儿。
她还厌恶女红——看在“老妪”的份儿上，除了手绢以外，她们绣的东西有真正投入使用过吗？另外，她虽然信仰七神，可对于肥胖的总主教却没什么好感，因此并不时常祈祷。这个家伙装的慈悲智慧、清明廉洁，可他最擅长向海塔尔们要钱哭穷。他说贝勒大圣堂的水晶塔每个月都要维护一次，穹顶的黄金还要时常修补，并且，铁王座没有办法支付这些费用，于是海塔尔家每个月都给他送去金子。在大圣堂落成的第一百与一百零五周年时，总主教又有了一个新的冠冕与权杖，皆为澄澈透亮的水晶制作。要不是看在总主教总是给他们家族传递君临宫廷的秘闻的份上，他们早就会尝试罢免他了。当然，至于红堡的消息究竟从哪里来的，这又是后话。总而言之，总主教并不是七神在人间的发言人。
可是她的妯娌多娜·史威佛偏偏两样都爱，她爱绣花，更爱祈祷、唱圣歌与读《七星圣经》。好歹，在爱花卉这点上，亚莉珊和她还算聊得来。石头花园里有一角，最近新种下了高庭来的玫瑰，尽管亚莉珊觉得这里的土地绝对不会比河湾地的肥沃，但多娜对园艺可比她上心。她是个本分善良的女人，资质平平，绝不给人添麻烦，对于亚莉珊想要整合孤儿院与收容所的事表示支持。拉拢多娜就是在赢得凯冯爵士的支持，对她的新角色有利无害。
你开始像兰尼斯特们一样思考了。有一天亚莉珊在城堡底部的洞穴里听着海潮，忽然这样想道。在大城堡里做它的女主人原来是这样的。比起航海旅行或唱歌跳舞，自然平平无奇。
亚莉珊的婚后生活在她尚未察觉到时就已度过两个月，虽然一切按部就班，可是问题却在提利昂的命名日上显现，显然，她对詹姆爵士的也需要有债必偿，信守誓言。但在她丈夫的厌恶下，一切都变得具有挑战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