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姬路

6、第 6 章

　　默默的走上楼梯，沈平诧异的发现原本以为会紧闭的大门，此刻却是大开。走进门，正要开口叫苏诺的时候，沈平忽然站住了脚，地上有两个人，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态坐在客厅的地板上。
　　一个三十好几的男人正紧紧抱着苏诺，仿佛是怕他一不留神就会消失一般，而苏诺则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眼神无光，任由抱着他的男人死死的钳住他。苏诺一看见沈平，不知何故，却猛地挣扎起来，死死的摁住他的男人扫了沈平一眼，不言不语，面上毫无表情，手下依旧不放松。
　　一个是极力挣扎，一个是死不放手。
　　沈平看见不平常，对男人礼貌的一笑：“先生，请问您是苏诺的朋友吗？”
　　“哼，朋友？！他这么跟你说的？”男人不屑一顾。
　　“不不不。苏诺什么都没跟我说，是我自己猜得。”这本就是事实，而且沈平不想苏诺受牵连，连声否认。
　　“你走！”苏诺微不可闻的声音此时竟是那么的清晰，准确无误的传达到男人的耳里，男人身子一僵，冷冷看了沈平一眼，冷笑道：“我道是怎么突然赶起我来了，原来是有了新欢。怎么？害怕我拆散你们？苏诺，你最好别忘了，你答应过什么。”
　　说完又扫一眼沈平，忽然笑道：“不过，他可不是什么干净东西。你最好自己注意点，可别染上什么病就好。”一席话说的苏诺脸色惨白。
　　男人走后，沈平将苏诺从地上拉起，看他脸色不佳，也不问什么，只是轻轻的说：“去洗个澡，可好？”苏诺不语，也不拒绝，沈平把他抱进浴室，给他放好水，见苏诺眼神有些畏惧，轻轻笑了笑说：“别怕，我不会做什么的。”说完出了浴室，轻轻带上了门。
　　苏诺坐在浴缸里，只觉得无比的讽刺。
　　不过是一个刚刚认识的人，怎么就会这么突然的在意起他的眼光来，从来不敢违逆苏其镇的话的他，今天，怎么就敢开口叫苏其镇走了？这是中了什么邪了？
　　苏诺收起双腿，双手抱住两膝，慢慢把头低下来，埋进两膝之间，无声的笑着。

　　魔障而已。

　　沈平呆了半晌。看样子那个男人似乎和苏诺关系不简单，沈平不由得心里苦笑，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起这个孩子来了。
　　正想着的时候，苏诺已经洗好出来了，头发没有擦干，湿漉漉的耷在耳后，水滴顺着细细的脖子一路下滑，橘色的灯光下面，泛出柔柔的光泽。
　　室内的温度蓦的一下子升高了好几度，沈平只觉得口干舌燥，看见桌上有水，胡乱拿起来便喝了一大口。
　　苏诺低着头，听见咕噜咕噜的水声，抬头见沈平一副渴死了的样子，不由得笑了一下，也说不出是怎样的光景，沈平只是觉得喉头更加的干燥了。
　　“你……笑什么？”
　　苏诺却只是问：“你今天还要借宿？”却多了分渴望。
　　“是的。”
　　“多久？”仿佛是知道沈平不会久住一样，苏诺问的极其自然。
　　“一个礼拜。”
　　“哦。”苏诺淡淡的应了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只有一张床。”
　　“我知道。你睡床上，我打地铺就可以了。”
　　苏诺听见此话，看了沈平一眼，不再说话，只是淡淡的笑了笑，然而嘴角却有着无比的讽刺。
　　沈平呆呆的看着苏诺的脸，觉得这个看起来不大的少年，心里藏了太多的秘密。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年龄，为什么会有着如此的忧伤？又觉得有的时候他只是淡淡的一瞥，里面的讽刺以及嘲笑好似利剑一般，穿透你的心脏，让你的肮脏随着你的鲜血汨汨的流出，从此无处可遁。还有那个穿着不俗的中年男人，他们……到底……
　　“你不去洗澡吗？”苏诺用他那个年纪特有的少年的嗓音对沈平说。沈平蓦然惊醒，自己……怎么突然起了要窥探别人内心秘密的念头……
　　“哦……”

　　夜里，沈平躺在临时铺就的地地铺上，辗转反侧。他没有问自己为什么忽然要来这里住，而连自己也不明白，即将要结婚的自己，为什么还要在最后自由的一点时间里来缠着这个少年？
　　不自觉的，就想着，要和他一起。

　　“你……冷吗？”苏诺背对着沈平，低声问道。
　　“啊？不冷。”沈平侧着身子，看着床上背对着他躺着的少年，窗外的光线照进来，打下一片优美并且诱惑的阴影。
　　“我没有病，什么病都没有。”幽幽的声音在昏暗的房间里回响，一点一点的敲打着窗子，书桌，窗帘，地板……慢慢的，敲上沈平的胸口。
　　心脏一阵抽搐，有一种叫做心疼的感觉，缓缓的爬上心头。
　　“对不起。我不是因为这个，我是怕，你会以为我想要对你做什么，所以……”身后忽然贴上温暖的胸膛，低沉的嗓音蛊惑般咬着苏诺的耳朵，紧紧圈住自己的双臂所传达的力度，让苏诺几乎就要以为回到了多年以前，眼角冒起莫名的酸气，忍住了，没有让它泛滥成灾。

　　有什么东西，开始慢慢升温。

　　一夜过后，苏诺再次从沉睡中醒来的时候，看见沈平不在身旁个，也不再惊讶。大大的伸了个懒腰，起身拉开窗帘，阳光耀眼，洋洋洒洒的照进窗子，将苏诺修长的身影拉的更加细长。
　　忽然，一丝香气夹杂着阳光的清爽，悠悠然钻进苏诺的鼻子里。
　　“起来了。”是温柔不带一丝造作的话语。
　　“嗯。”苏诺回头，却张大了嘴，沈平围着围裙，正从厨房端出已经弄好的饭菜。“现在几点了？”
　　“呵呵，已经中午了。刷牙洗脸了就来吃饭吧。”
　　早已经被打乱了生活规律的苏诺对这个时间并不吃惊，“哦。”

　　已经收拾好自己的苏诺坐在桌前，正要开始吃，忽然发现一个问题：“你会做饭？”
　　沈平宠溺的笑道：“是。以前的恋人吃不惯外面的东西，所以，我就学着做了。怎么样，手艺不赖吧？”
　　“很好吃啊。”苏诺露出少见的孩子气的表情，一点一点的啄着桌上的饭食，忽又黯然，“很有家的味道。”
　　“是吗？那以后我都做给你吃。”

　　以后……吗？以前，也有人说以后……
　　而你不过是个过客，7天以后，我们便会尘归尘，土归土，不再关联，谈什么“以后”。
　　“苏诺没有再说话，只是专心的吃着。

　　“对了，你……好像不是没有钱的样子？”苏诺刚刚在浴室看见沈平买的那些新的牙膏牙刷沐浴露之类的东西，开始以为他是被赶出来而忘记带钱，不得已在自己家借宿的想法瞬间推翻，隐约有些高兴，“那，你为什么不去住宾馆？”
　　沈平微微一怔，继而笑道：“我觉得，这里，住起来，比宾馆有家的感觉。”

　　家的感觉。苏诺在心里微微的笑。

　　“是吗？那你是为什么被赶出来？”
　　提起这个，沈平的话语便带了些苦涩的意味：“这个，算是逃避吧。”
　　“哦。”苏诺很乖的没有再问，埋头专心的啃起食物。

　　逃避……吗？算起来，是两个相似的人呢。

　　尴尬的时间里，都没有说话，却听见大门的齿轮转动，没来得及转身，大门已经打开，进来的男人，面容熟悉，却多了几分疲惫，是苏其镇，手里还提着行李。
　　苏诺脸色发白，故作镇定叫了男人一句：“爸……你怎么来了……”
　　苏其镇进来发现沈平还在，脸色一沉，眼角立刻堆起阵阵阴霾：“我为什么不能来？”瞥见桌上色相俱全的饭菜，脸色更加阴沉，“这么快就过上了小日子了？看样子你把他伺候的很好嘛。”
　　苏诺闭紧了发白的双唇，不看苏其镇，也不回答。
　　“先生，请您说话不要这么难听好吗？就算你是苏诺的父亲，也不能这么说。”沈平看不下去，沉声说道。
　　苏其镇哈哈大笑起来：“是吗？那多谢你提醒我了。”说完立马一改方才的阴沉，用温柔的可以滴出水来的声音问苏诺，仿佛刚才说话的不是他，“你喜欢这样是吗？那好，以后，我都这么对你好不好？苏诺。”

　　以后，又是以后，你以为，你还可以给我什么承诺，你留给我的，只有伤害而已了。曾今那么信任的人给了我什么？

　　“你到底想干什么？”苏诺害怕，怕得发抖，他不敢想象苏其镇还会做什么。
　　“苏诺，跟我走好不好？我跟她离婚了，再也不会有人要分开我们了，你想去哪里？美国，还是荷兰？德国环境也很好，我们一起去……我们……”
　　“我不会跟你走！”
　　苏其镇愣了楞，又笑了：“苏诺，别耍脾气了，以前你就这样气我。”顿了顿，又说“你怕我骗你，不，这次不会了，我真的跟她离了，不信你看……”说着开始翻起行李箱来，“你看，我真的跟她离了……苏诺……苏诺……你跟我走好不好，我再也不骗你了，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