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季的风烟散尽》夜归风雪

7、 第七章 伪装坚强 仗义为友

　　凌之醒来时，发现自己整躺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凌之的大眼睛眨了许久，在想起自己发生了什么之后，为什么会来到这个满目都是白色的地方，也就不难知道了。
　　这样的感觉是很熟悉的，四肢无力，疲乏，似乎是刚刚跋涉了千力的路程，不过也只是这样，其他的并没有什么不舒服。其实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这样了，爸爸带着她到医院查了又查，医生却也只是说是低血糖，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医生叮嘱她不要在强光下或者大雨中久站，说完时那个很小孩的老医生自己想想还大笑着又说“怎么会有人在强烈的阳光和大雨里一直站着呢？又不是傻瓜！”
　　可凌之就是在强光下站了整整两个半小时，的确，她就像傻瓜一样。

　　美玲回来的时候，看到凌之正要从床上下来。
　　美玲连忙放下手里刚买的大包小包的补品，跑向凌之：
　　“凌之，你干嘛起来啊?不要着急啊，反正这里也没什么人，你就多休息一下。”
　　凌之心里一暖。
　　就是这样，没有询问没有责备，只是关切。
　　谢谢是这样，不询问不责备，谢谢只有关切。
　　“我早就没事了，不是已经在这里躺了一会儿吗，怎么都觉得没有宿舍里自己的床舒服，就起来了。再说，也不能住在校医室不是吗？”凌之故意灿笑着，她知道，不这样，美玲会担心。
　　可是她不知道，即使她伪装的很好，美玲还是能看到，她的疲惫，她的表面的坚强和内心的脆弱。
　　不过美玲还是挤出一个笑容给她，冲她说道：“好，你要是不愿意呆在这儿我们就回去，我来扶你。”
　　凌之听后不禁笑出声来：“我又不是七老八十的老人家，哪里用人搀扶啊？你看，我健康着呢！”说着还跳了两下，让美玲放心。可是脚落地的瞬间，眼前还是有些漆黑。
　　凌之跳的每一下都像是落在美玲心上，她那一刻格外想找到一个那样的人，能永远守护住面前这个伪装坚强的凌之。

　　美玲在凌之面前什么都没有说，可是她早在心里做下决定，她会去找那个美术社团的团长，那个让凌之顶着太阳站了一个中午的人，让他给一个交代。
　　美玲是那种经常躲在别人庇护下的人，凌之总是把她保护得好好的，凌之不在时则是思念——表面上很强势的女生，外表不大像女生的女生，可是却有着再细腻不过的心灵，至于晓晓，大概需三个人一直庇护下去吧。
　　但是，凌之和思念不知道的是，当她们两个人受到伤害时，美玲会用她的力量，守护她们。

　　这是美玲第一次见到苏子曾，她不等不承认，如果不是之前知道凌之的事情而万分气愤，她会在瞬间被这个人完全吸引。
　　他和凌之都一样，是那种太过完美的人。
　　颀长的身材，挺拔如青松，当他走近时，眉眼渐渐清晰，不同于俞天行的清秀，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英俊，不大的眼睛炯炯有神，高挺的鼻子，微薄的嘴唇，不知是为什么，温和的五官组合在一起却有一种君临天下的霸气。
　　这个人，一身素装而来，却让人觉得仿佛周围有万丈光芒。
　　这样的感觉美玲也是有过的，那是在第一次见到凌之的时候，她只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那天的阳光并不是很强烈，没有一丝风，可她整个人却是裙角飞扬一般的生动，即使在那张美丽的脸上，并没有出现笑容，可依旧难以掩盖的骨子里那份飘逸。漠然，冷淡，这是美玲对她的第一评价，即使沉鱼落雁，却依旧让人难以接近。凌厉的眼神，隔绝了一切的闯入者。可是当时美玲也知道，如凌之一般的人，生而为王。
　　苏子曾马上就要来到面前，美玲立刻敛了敛心神。由对待凌之的经验她已经知道，面对这样的人，必须要全力以赴。
　　“你好。”苏子曾彬彬有礼，可话语里却是说不出的疏离感。
　　“是。坐。” 美玲尽量减少自己的话，如果不是为了凌之，她实在是不想和这样狠心的人有任何瓜葛。
　　苏子曾却仿佛完全不在意，似乎很习惯别人对自己的这种态度。美玲心里暗自感叹，这样的人怎么会习惯别人冷淡的态度，这样的气质和才干，应该是每个正常的女生都会动心的那一种吧。
　　可是他，依旧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美玲实在是按捺不住，她不得不承认，面前的人和凌之一样，比定力，很少有人是他们的对手。
　　美玲问了出来：“你不问问我是谁？”
　　苏子曾此刻刚和花痴的店员说完自己的选择——“苹果汁”，那个店员恋恋不舍地问了几次“是要苹果汁吗？”，美玲猜她根本不是没听到，只是想多听几次面前美男的声音。
　　这家冷饮厅是凌之最喜欢的地方之一，每次来时店员都很熟悉地给凌之端来一杯柠檬汁，凌之很偏好柠檬酸酸的味道，说是像人生。每每这时，美玲思念他们都会极度不平衡，愤愤不平地说你这样的人生还酸涩那我们怎么办，凌之总是会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此刻，美玲正喝着凌之最爱的柠檬汁，等待着苏子曾的回答。
　　当店员终于领命而去后，苏子曾终于看向美玲，毫不急躁地答道：“是你来找我，哪怕我不问，你也会告诉我你是谁。”
　　美玲泄气，虽然事实就是这样的，但被人一语道破的感觉还是不大好受。但终究还是不得不按对面人说的做：
　　“我叫戴美玲——穆凌之的室友。当然这并不重要，我来就是来问你，为什么这么对待她？”
　　“我怎么对待她了？”还是漫不经心的语气，让美玲觉得面对这样的态度的人倒像是自己的愤怒时多余的。
　　这样的明知故问让美玲更加得恼火，她差一点就喊出声来：
　　“怎么对待她？你让她在那么毒的太阳下站了那么久！你不知道她有低血糖吗？你不知道她在太阳下站久了她会晕倒吗？她昨天这个时候还躺在医务室里！”
　　美玲慌不择言，她说的那些“不知道”苏子曾当然不知道，而当她想起来时，话已出口。
　　苏子曾却没有在意她话里的错误，他真的是很有些惊讶，他不知道她原来有低血糖，更不知道她竟然晕倒了！
　　他只是想用她的方式把她对天行所做的一切还给她而已，他并没有想要她昏倒啊。
　　瞬间会有负罪感，可想到俞天行的感冒至今还没有完全康复，眼神又再次坚定起来。
　　苏子曾很快恢复了之前的冷峻面孔，声音都透着冰冷：“那是她的事，与我无关。”
　　美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样的一个人，这样好看的面孔，却是冷冰冰地说出“与我无关”四个字。
　　想到这两天一直虚弱的凌之，愤怒的火焰顿时燃烧了一切，美玲几乎是控制不住自己站起身来，喊声穿透了整个小店：
　　“与你无关？是谁约她在那个最热的时候见面的？是谁约好了还那么久不出现的？是谁事后连句问候都没有的？与你无关……”美玲怒极反笑，“难道与我有关？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理由！”
　　“理由？”苏子曾还是那样不愠不火的说着，“没有理由。”
　　是的，当初他想做这件事时就没想过要解释什么。不必给出理由，只不过是他想用自己的方式还天行一个“公道”而已，“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不只是慕容家的绝学，他用起来同样得心应手。
　　骄傲的人，从来不愿为自己做出的事做详尽的说明。哪怕，被人误解。
　　美玲被这样淡漠的语气彻底激怒了，她说：“没有理由就那样对待一个人，你把人的尊严都看成什么了！”
　　苏子曾此刻嘴角甚至浮起了一丝笑容，他眼神淡淡地看着面前愤怒的美玲，抛开其他不说，单是面前人为朋友打报不平这一点，倒是真让他有些动容。
　　可是，忽然想到一个关键性的问题。
　　“是她让你来找我的？”苏子曾没有回答美玲的问话，却用那好听的嗓音悠悠地问出这一句。
　　美玲一刹那为这样的声音有些失神，片刻之后才明白苏子曾所指的“她”是谁。
　　“当然不是，她并不知道。凌之如果想要个说法，自然会自己找你。”面对这个状若无事的人，美玲依旧压不下心中的怒火。
　　苏子曾嘴角展成一个好看的弧度，这样的俊美的笑容，任何人都会为之动容吧。
　　他说：“那就让她自己来找我吧。我能告诉你的理由，只有——我不喜欢她的骄傲。”
　　这算是什么理由，不喜欢别人骄傲，就要她在烈日下站立？
　　美玲毕竟是中文系的才女，很快抓住的问题最关键的一点：“你怎么知道她是个骄傲的人？”
　　苏子曾本来已经起身要离开，听到美玲的问题，又转身坐下，甚至有些耐心地解释道：“校庆表演颁奖时，我看到她的笑容——搪塞一般，只是微微挑了嘴角，那个笑容，并没有进入到心里。那样的荣誉都入不了眼，这样的人，怎么不骄傲？”
　　这大概是美玲见到苏子曾以来他说的最多的话，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肯详细的解释一件事情，但美玲知道，他所说的，就是事实。
　　凌之的确完全不在意大家追捧的那份光荣，校庆表演的事她再也没提起过，大概已经忘了吧，至于那个证书，在拿回来的三天后，已经没人记得它被扔在了哪里。
　　只是美玲不懂，为什么这个并不认识凌之的人，仅有一面之缘的人，却可以把凌之看的那么透彻。
　　她不知道，只有同样骄傲的人，才能很轻易的看出另一个人骄傲的内心。

　　苏子曾离开了，美玲原来计划好的质问没有任何的结果，她搅动着细长玻璃杯中淡黄色透明的液体，那股酸涩仿佛从指尖一直流入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