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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第 7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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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崩塌,火焰从裂口中流淌,天空燃烧了起来。
仿佛一场盛大的末日,不知道是否已经勉力支撑了太久,如今天空根本不再去努力维持住原本的模样,而像是泄愤一般迅速塌陷,很快就扩大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关千河甚至一瞬间无法看到它的边界。
碎裂速度太快了,这样就算把他自己榨干,也没法补齐所有的漏洞。必须得先让蔓延停止。
但是一个人所能到达的范围太小,哪怕他以最快的速度穿梭,也赶不上破碎的速度,甚至还会让裂口中央的人先遭难。
混沌可以堵上天陷,但此时此刻,他要去哪里找除了自己以外的那么多混沌?
关千河心乱如麻,他在天降流火坠落的缝隙之中思考,流火每每都要将他的思绪打断,虽说他现在还能护住眼前的空间,但还远没有到游刃有余的地步。
他想先叫身边的人去避难,然而极目所及之处,竟然找不到一个安全的范围,卡在喉咙里的指令就这样喊不出口了。
但与他所想的也不一样,现在待在这里的人都并非过去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而全部都是修士,甚至是仙魔两道最出类拔萃的修士。
面对闻所未闻的灾难,没有一个人畏惧,也没有任何人躲藏在关千河背后,而是全部悍然出击!
光火飞舞,天陷之下宛若掀起滔天巨浪。
“这怎么……一点效果都没有?”但事实从来不会跟随意志改变,无数或凌厉或温和的真气没入天陷就像泥牛入海,收到的反馈几乎微乎其微,天陷并没有缩小,甚至还在一点点扩张。
没有效果是必然的,当初在伊州村,关千河单独一人都没法让一个小裂缝彻底合上。
等一下,那当初,是怎么把那里的漏洞补好的来着?
关千河的思维之中电光石火,他突然想到了伊州村时他看到的一幕——沈夜声站在那个漏洞旁边。
最开始他以为是沈夜声比较特殊,但穹天崖第一次遇见天降流火,对方并没有展现出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反倒是混沌补齐了天裂。而混沌,来源于他和沈夜声真气的融合……
关千河突然想到,最初能补齐漏洞,恐怕不是因为“沈夜声”特殊,而是因为“他和沈夜声”特殊。
因为他们来自仙魔两道,彼此的真气完全相反,而同一时间融汇在同一个地方的两种真气,就是混沌的根源。
当时的漏洞上残留着他的真气,沈夜声的真气和他的相融,然后漏洞就再也没有复发过……
如果两种真气一起,说不定能堵上天陷!
来不及犹豫,不管是否猜对了,总值得一试。关千河大喊:“吹雨,鸿雁,和清月教同时向一个地方输送真气,把天陷补齐!”
“啊?”鸿雁眼睛瞪得像铜铃,他光是和一群魔修混在一起就已经够痛苦了,现在还要和他们合作?
关千河没空理他,目前他是唯一一个能准确补上天陷的,所承担的压力也最大,能分神喊出这一声已经很不容易。
倒是吹雨没有犹豫,反正他的三观早在发现寒窗加入魔教却没入魔的时候就碎成渣了,如今不就是和魔教合作一下简直是小菜一碟。他迅速转向,将自己的真气毫无保留地向着清月教的同一个方向挥去。
见吹雨如此果断,鸿雁也不好再嘀咕,转手向另一个方向冲出一道强横的火焰。
虽然效果仍然不够立竿见影,但两相汇聚的真气在天陷的边缘纠缠了一会儿,竟真的看到裂口有了些微的缩小,这对比起先前的徒劳无功而言简直是飞跃。
“真的有效!”原本都因为徒劳而有些心灰意冷的修士们惊呼起来,虽然仍然比不上关千河纯正的混沌,但已经是很明显的进展,一时间欢欣的氛围在人群中间传开。
关千河也松了一口气,有效就好,就算效果不够显著,但这么多修士的力量无论如何也比他独木难支的好。
寒窗手中的长剑残灯仍然没有褪去光芒,在冲破了桎梏之后,它就像找回了两百年的锋利,熠熠生辉。最开始,还有教徒对寒窗突然展现出来的、因为残灯强烈的气息而无法掩盖的正道修士的气息而惊诧,但那在此时已经是细枝末节的事情了。不论如何,那都是清月教的左护法。
虽然多了寒窗一个正道修士,但是仙魔比例仍然悬殊,关千河的混沌不算,正道满打满算一共也只有三个人,而魔修又何止以百计算。两种真气的混合必须要维持基本相平的比例,否则一方只会把另一方吞噬——毕竟究其根本,它们二者是冲突的。
三个正道修士,就是把自己劈成十瓣,也不够魔修们分的。得不到配合的魔修们即使有心帮忙,却也只能干瞪眼,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应该顶着风险独自补天,还是应该省点力气别再浪费。
关千河也意识到了,这里是魔教之首清月教的领地,附近哪怕是路人也大概率是魔修,毕竟没人想在太岁头上动土,就像天星门门口如果有魔修晃荡,下场也不会太好。
他攥了攥拳,心中天人交战,不知是否该做出那一个决定。如果做了……说不定会将沈夜声的清月教都摧毁。
然而局势刻不容缓。
“啊!”被天降流火击中的教徒发出惨烈的哀嚎,流火比任何寻常的攻击都要强大,光是触碰到就足以让人骨肉溃烂、焚烧焦灼。
关千河转过头去,他们所能护住的范围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而边缘、力所不及之处,四处都是流火肆虐、一片焦土。
没时间给他犹豫了。
关千河死死一咬牙,没有征求任何人的意见,因为现在哪怕须臾的耽搁都有可能让这一片土地生灵涂炭。他的身上骤然绽放出光芒,纯白色的光宛若光柱一般升空,在空中像烟花一样盛放,散成漫天星辰。
仙盟令。
纵使仙盟如今已经不再信任他,但他仍然是仙盟令的正统掌控者,是名正言顺的仙盟之首!
仙盟令升空,任何一个角落的修士都会看到,以最快的速度奔赴战场。而掌握仙盟令的有且仅有关千河一人:也就是说,所有人都会知道他的位置,都会意识到他所在的地方是魔教之首,也都会不顾一切地赶来。
他和清月教的未来,被彻底绑定在了一起。
关千河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信任自己,但天陷在即,离得近的地方恐怕都已经看见了,不论相信与否,此时此刻都是天陷更加重要。至于他自己的命运,无暇顾及。
另一边,沈夜声所在之地。
不论是天上的裂口、流火还是星辰,沈夜声都一个不落地尽收眼底,他怎么会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更是心急如焚。天陷就已经足够危险了,更何况还有即将赶来的仙盟,关千河必然处于风口浪尖。
夏泽也快吓哭了,他清醒过来之后发现自己和魔教教主在一起已经够刺激了,外面还接二连三传来更刺激的动静,一片火红的天色让他瑟瑟发抖,一时都不知道该先担心天塌了,还是先担心身边的魔修。虽然经常有人说“天塌了有谁谁顶着”——但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天真的会塌啊!
“那个谁,夏小泽对吧,你过来!”站在门口的屏障面前的沈夜声因为担忧而显得非常焦躁,夏泽吓得整个人往上一耸,他想溜但是又没敢溜,甚至都没想起来纠正他叫“夏泽”而不是“夏小泽”,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在沈夜声旁边了。
沈夜声没空注意他,他对于关千河、对于清月教的担忧远胜于一个孩子的一点畏惧,他不会伤害夏泽,但天降流火却实实在在会伤害清月教和关千河,伤害他的家和恋人。
“你是什么属性的灵根?”沈夜声急迫地问道,夏泽不敢不回:“水、水火双灵根……”
听到答案之后的沈夜声也愣了一下,哪怕是他也多年未见这种冲突得如此直白的灵根了,但随即他的脑海中就划过了一个猜想。
混沌是两相冲突,水火也是,那就是说水火双灵根有可能比单纯的水灵根更契合关千河留在这里的真气!
想到这里,他几乎是强硬地命令夏泽:“拿你的真气和这里的屏障沟通,快点!”
夏泽手忙脚乱:“我、我不行的,我那么弱……”
要不是念着对方终究是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急疯了的沈夜声就要强行把他摁上去了,都十万火急了还在这儿废话什么!
“快点!你掌门现在需要帮助,他的生死就在你手里!”沈夜声怒喝,“你不行也得行,少废话!”
夏泽被吓得又是恐惧又是焦急,他自然也很担心关千河,但自卑时刻纠缠着他,告诉他他是一个入门三年连筑基都做不到的家伙,是一个连正经师父都没有的外门弟子,在天才们面前,他不过是一叶扁舟。
可一叶扁舟也有无论如何都想去尝试的事情。
夏泽将手放上关千河留下的屏障,他怎会不知道这道屏障正是保护他们不受流火侵袭的东西,一旦解开很有可能下一刻就被流火化作一片红海,但为他施加保护的那个人此时正在浴血奋战,他又怎么能厚颜无耻地享受着他的荫蔽、偏安一隅。
同根同源,关千河的真气并没有拒绝他的靠近,夏泽定了定心,试图去与其交流。
然而实力差距实在太悬殊了,别说控制关千河的真气,他甚至连抓住都做不到,那是修为的绝对鸿沟,他身处地面,而关千河早已是万千星辰。
地面上的人有可能触摸到繁星吗?
不能,但是他必须做到。
沈夜声没有出声打扰他,他比任何人都要着急,但他也知道一味施压不会有任何效果,只是在一边祈祷,拜托了,哪怕只是一个缝隙也好。只要有一个缝隙,他拼死也会出去找关千河。
夏泽咬住牙,他心底的恐惧无穷无尽,那是纠缠了他足足三年的、最深最自卑的恐惧:因为灵根冲突,他根本不敢让它们相遇,他必须将自己分割成两半,否则水火不相容,就会在他体内上演最残酷的角逐。
但是此时此刻……如果掌门的真气来源于绝对的相克,那他是不是也可以?
那一瞬间,这个孩子甚至有了死的觉悟。
三年来从不敢谋面的水与火,在他的经脉当中悍然相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