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景旧曾谙》黑匣子

2、桃林岁月潜

　　第二日，洛白来到夙居为龙潜治疗腿疾。

　　洛白一身素雅长袍，儒雅风骚，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进入房内，见龙潜早已经起床，坐在床边。

　　龙潜听见有人进来，还不等他开口，便听洛白道：“我来为你医治腿伤”。

　　说着便走到床前，坐在床边。龙潜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如深谷幽兰，心里有着说不出的喜悦与激动终化为一声郑重的“恩”。

　　洛白做事向来直接，也没有稍加提醒就掀开了龙潜腿上的被子，接下来便十分专注的一步步查看他腿部伤情，用银针为龙潜针灸疏通经脉。

　　针灸过后，洛白便开始忙碌配制药浴药材，在药房里忙乎了一天。院子里的仆人们都十分惊讶，小医仙什么时候如此勤劳？

　　夜里洛白命仆人烧好开水，将浴桶放置在夙阁内，安排专门的小厮服侍龙潜药浴，每日如此。

　　洛白还为龙潜专门特制作了可以推着走的椅子。

　　“龙潜，我带你去看桃花。”龙潜心道：“我怎么能看呢”。不过他知道小仙医的善意，欣然答应“嗯。”

　　洛白身形本就比龙潜高出一截，十分轻松的将龙潜抱起放在轮椅上。

　　龙潜很开心，自从他死后重生，似乎做了一场梦一般。

　　在梦里他遇见了一个温柔的仙医，无微不至的照顾他，为他治疗腿疾，眼伤。龙潜虽然看不见桃花，但走在桃林中芳香四溢，微风拂面，在洛白的描绘下，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十里桃花林，小仙医站在另一头向他招手，笑意溢出眉梢。

　　小仙医热爱美食，医馆里种满了时令蔬菜瓜果，还时常去后山打山鸡回来给小瞎子吃。小瞎子每次心中都会赞叹不已，小仙医不仅医术高明，就连厨艺都如此精湛，越发佩服。

　　在小仙医的食补下，原本干瘪的小瞎子羽翼丰满，肤色白净紧致吹弹可破。

　　洛白一边吃饭，一边道：“阿潜，你觉得我的厨艺好还是徐娘的厨艺好？”

　　“当然是小仙医的厨艺最好，小仙医的菜是阿潜吃过最好吃的饭菜”。洛白一脸傲娇的戳戳龙潜的脸颊，心中十分受用。

　　小医仙也十分爱逗弄小瞎子，喜欢和小瞎子玩捉迷藏，在他身旁跑来跑去，乘机调戏一下摸摸脸，搂搂腰，结局总是被小瞎子按在地上挠的嗷嗷直叫。

　　在第二年夏天，小瞎子逐渐可以站立行走，刚开始恢复时，小仙医喜欢牵着他的手在河边漫步，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聊天。

　　小仙医总是欺负小瞎子，惹他生气，小瞎子追赶他的过程中不知不觉的像正常人一样，有时候也会摔倒，也会假装摔倒，有一次吓的小仙医急忙赶去，一不留神却被小瞎子使坏绊倒，两人摔在一起，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时光飞快，一日洛白躺在书上为树下的龙潜读者书中的故事，从前有个仙山，山上的住着一个活神仙，相传已经一千八百岁，而容貌似少年。

　　有一天一个年轻的君王前去寻药，不料仙人说“基业百年将倾，余活千岁又如何”。说着君王眼前的岛屿便消失在茫茫大雾中，再也无人寻得。

　　年轻的君王从此不再寻仙问药而是专心政事，成为一代明君，流芳百世。

　　“阿潜，如果是你，你想要长命百岁，还是要江山？”

　　龙潜笑笑到：“阿潜什么都不求，只求能有朝一日报答小仙医的恩情。”

　　洛白最怕听到龙潜这些话：“阿潜，你这么想要报答于我，不如以身相许如何？”

　　龙潜知道洛白又是取笑他，懊恼不已。

　　洛白在树上已经笑的乐不可支，不料身子一斜从树上跌落。

　　正在此时一个人突然飞身而过，拦腰接住。

　　还不等洛白正眼瞧，只听到一个冷冷的声音道：

　　“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如此毛躁。”

　　龙潜，听声音也大致明白了刚才发什么。

　　“你怎么来了”？

　　洛白很奇怪一向来去无影的裴清怎么会突然出现。

　　“执行任务，路过此地。”

　　裴清乃是当朝大内密探，高手中的高手，不过两人自小便相识，对于他这冷淡的性格洛白表示十分理解，人狠，话不多，说的就是他们。

　　裴清扔给洛白一袋子东西，便又风一般的从屋檐上消失。

　　洛白打开，原来是他最爱吃的都城小吃。和别的狠人不同的是，裴清总会记得洛白一些芝麻大的小要求，比如哪一天要南□□有的药材，关外的酒，只要裴清能去的地方就一定会给他捎带上。

　　裴清是洛白十岁那年师傅带回来的友人之子，那时候刚失去亲人的裴清十分孤僻，经常躲在房间不出来，求一仙人也没招。

　　洛白看他整日忧郁的样子，想方设法的逗他开心，扮鬼脸，犯傻，各种招数都用了个遍，终于将裴清从那个黑暗的角落拉倒阳光下。

　　裴清不是学医的料子，但是对于武功却十分有兴趣，求一仙人也是个明智的人，为裴清请师傅教学武，十四岁又拜师剑客叶秦，十六岁成为大内密探。

　　洛白一直不喜欢打打杀杀，偏偏自己最好的伙伴就喜欢打打杀杀，这让他有点寂寞。

　　好在现在多了个小瞎子，虽然不能走，不能看，但是愿意陪他闹，陪他笑。

　　“阿潜，等你眼睛好了，我带你去看大好山河，去繁华的京都，去看茫茫大漠，浩渺江河。”

　　龙潜像是被雷电击中一般，这些愿望他曾经遥想过无数次，直到幻灭，再次被洛白提起，不禁心中酸涩。

　　“这个人怎么什么都知道，可他不知道现在在听这些，是在碎成渣的玻璃渣子里找糖。又苦又甜”。

　　洛白也没有在意龙潜是否回应他，自顾自的说着。

　　治疗龙潜眼睛所需的药材，其他十二味皆好采，唯有三味难得，一是春日枉生涯的奈何草，二是秋末孤鸣山涧的幽若蝶草，三是隆冬腊月里三圣雪山的雪莲。

　　洛白知道，采药这种事只有自己去比较靠谱。

　　枉生涯距离桃林居有三日路程，洛白也不是第一次去这么远的地方采药，有时候为师傅采药，他去过更远的地方。

　　枉生涯陡峭难以攀登，而且山石松散，极易坍塌，很少有人涉足，偏偏这座山山顶长着及其珍贵的各种仙草灵芝。

　　洛白来到山前，看了看奇高无比的山峰，心虚不已。虽然自己的轻功了得，也不能一跃而上，若是修炼之人那就好了，御剑飞行这仙草还不是探囊取物一般。

　　洛白从山脚向上爬，一步一步，从山中的小路能看出山脚到山腰还是常有人走动，定是寻药材的人踩出的道。只是到了山顶，路渐渐没了方向，一片片茂密的植物藤蔓缠绕，洛白看此路不通，又绕行，找到一处稍微能开拓的道路前行。

　　越走越陡峭，脚下的石子松动，洛白险些摔倒，看着身后的高度，洛白心想自己若是摔死在这里小瞎子怎么办？

　　一贯骄养的洛白，此刻身上脸上划满伤痕。

　　“走到一半怎么能退缩，我可是答应了小瞎子的。”

　　洛白任凭手上鲜血流淌，终于快到了山顶，一株休长叶子的奈何草出现在眼前，洛白一手抓着树枝，一手奋伸向仙草，就在指尖触及时，左手的树枝似乎咯吱了一声，洛白来不及想那么多，用力向前一抓，采到了奈何草。

　　随之而来的是，树枝失去了最后一点支撑，洛白握着树枝的手还没松就已经跌落下去。

　　洛白只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被猛烈的震荡到快要碎裂，好在悬崖下有两颗树形成的枝丫，刚好被接住，否则将一直滚到山下的河里不可。

　　洛白试着想说一声，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惜他此时实在痛到失声，难以发出声音。

　　洛白不知道自己怎么撑着走回去，到在了山脚下的客栈边，一路随行的仆人贺兰将他带回桃林居。

　　听闻洛白归来，众人急忙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吵闹不停，龙潜从言语中大概了解到发生了什么。

　　小瞎子很自责，为了他洛白伤成这样，真的是不该。

　　洛白躺在床上，小瞎子一刻不离的守着。

　　夜里洛白终于醒来，看着在床边睡着的龙潜，眼梢带泪。

　　心道：“小瞎子，算我没白疼你。”

　　洛白此时若是说自己无碍那定是安慰小瞎子，他只觉的身上疼痛不已，没有三五天定是好不了。

　　洛白用手戳了戳龙潜脸颊，龙潜立刻惊醒。第一反应是抓着洛白的手。

　　激动到些许颤抖的道：“洛白，你还痛吗？”

　　洛白安慰道：“不要担心，只是些小伤，无碍，早就不痛了”。

　　龙潜眼泪如豆子般滴落在洛白的掌心，灼热感直抵心头。

　　两人相对无言，但有一种奇怪的东西在心头蔓延开来。

　　洛白的心里似乎种下了一颗种子，他竟然开始期待这颗种子慢慢发芽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