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从今夜白》尹蓝辰

6、心字成灰

　　心字成灰

　　其六

　　邝露在殿内坐着看鸟族上的折子，小鸢立在一旁陪她。

　　大抵都是些花界又减鸟族粮草了，或是众芳主不作为，致使粮草谷物质量下滑云云。这些年来，花界与鸟族虽是表面上和平安乐，可同魔界内部一般，早已面和心不和。

　　与魔界不同，花界和鸟族俱是由女子管辖，且居上位者皆为女子。女子之间的计较，任天帝如何的雷霆手腕也是理不清的。

　　邝露偏不信邪，自己这个天后也该出马做些事了，可看到这折子，不觉抚额，“真是难为陛下了。”

　　正头疼，邝露听见殿外争吵。

　　“老夫如今要见天后娘娘，莫不是还要先下拜帖？”

　　邝露不悦，这许多年了，月下仙人一直如此，别说天后，想必天帝润玉他也是不放在眼里的。

　　邝露整了衣裳，走出殿外，只见这丹朱如同市井泼妇一般与门前守卫争论，全然不顾身份年龄，凭着一声“叔父”如此放肆，不成体统！

　　他那一身红，便是当时殿下说的“扎眼”吧！

　　守卫见她低头行礼，邝露挥手止了。心中虽不悦，却不露分毫，低头浅笑道“叔父这是怎么了，进殿细说吧。”随即让开殿门请丹朱先走，自己随后跟上。

　　丹朱似是得了便宜，走前还不忘瞟守卫一眼。

　　进了殿中，丹朱也不客气，直接坐了正位。看他这幅样子，邝露基本也知道了他的来意。

　　“天后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深得天帝恩宠，自是不把我这老骨头放在眼里。可有些事，老夫该说还是要说！”丹朱开门见山道。

　　邝露也不恼火，或是说表面不恼火，转身在桌上与月老倒了杯茶走到他身侧恭敬递与他，道：“叔父何事，直言便是。”

　　丹朱丝毫不让：“天后如今还认我这个叔父，也真真是叫老夫…”

　　邝露抢言道：“叔父说笑了，因着陛下，邝露自当遵着规矩唤一声叔父。叔父何不开门见山？”

　　“好！老夫日前听说，我那二侄子旭凤来向润玉借人鱼泪为觅儿治疗眼疾，怎的偏生你就拦着不让借！你安的什么心！”丹朱不管不顾的大吼。

　　邝露神情甚是平和，她似乎已经知道丹朱会来同她理论，却没有准备好，这一天来临时，自己如何应对。

　　“叔父容禀，于陛下而言，不存在邝露让与不让。且陛下虽将人鱼泪赠我，可那即是先天灵宝，又是陛下生母的遗物，邝露并无资格决定借与不借！况，若救魔后，需得将其中一颗珠子磨碎，再以水系术法渡入魔后体内，之后这人鱼泪便失了灵力，形同凡界珠子一般了。”邝露心里虽不想同丹朱说话，却也只得如实告知。

　　丹朱听了更是恼火道：“你这一套说辞，向来是早就准备好来揶揄老夫的！老夫就不明白了，那珠子少了一颗就不行？就不能体现出你家陛下对你用情至深了？”

　　邝露有些忍不住，语气强硬了些：“叔父，邝露说过了，那珠子是簌离天后的遗物，是簌离天后留给陛下唯一的念想，现下在我这里，邝露自然以命相护。”

　　这番话彻底将丹朱惹恼，将手中茶杯重重拍在案上，吼道：“你就是对觅儿怀恨在心，不想救她，所以编出这套说辞，还哄得润玉言听计从！你知道润玉爱过觅儿，便巴不得她永生永世不辩颜色，好全了你的龌龊狠毒心思，是也不是！”

　　邝露后退两步，她只听见“润玉爱过觅儿！”

　　觅儿，又是觅儿！

　　你们只知道觅儿！

　　邝露冷笑，“爱过？执念罢了！”

　　丹朱却未打算住口：“之前是我眼盲心瞎，竟觉得你是同觅儿一样的善良孩子！如今的你，与荼姚那毒妇又有何异！”

　　说罢摔门而去。

　　邝露撑不住了，跪倒在地上“我与先天后，无异。”

　　炉中的香燃尽了。

　　心字已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