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从今夜白》尹蓝辰

5、戴胜降于桑

　　戴胜降于桑

　　其五

　　我被他领着，像是失了魂魄。他并未带我到那片竹林，而是一座偏僻的宫殿。

　　明镜殿。

　　那里无人把守，想是润玉往日里布了结界。

　　推开殿门，店内供奉的排位比先贤殿多了数倍。

　　走近看时，我看到了那些名字，有鼠仙，燎原君，甚至有穗禾凡间的生父淮梧南平侯。

　　还有，戴桑。

　　他都知道，他全都知道！

　　在天界“愿誓死效忠夜神殿下”时，所有神仙皆道他无情凉薄，冷血薄幸。可这么多年了，他为这些人设了排位，我都不晓得，旁人只怕更不知道。

　　我寻到戴桑的排位，敛袂正身方欲跪，却被润玉拦下。

　　“如今你已是天后，这样不妥。”润玉递给我一炷青香，看它燃着我又滚下泪来。

　　我蹲身单膝点地将那青香插进香炉，一刻也不想在这里。“陛下，我们走吧。”

　　出了明镜殿，他施了换衣咒，我两皆换成了平日的常服。

　　他牵着我的手，对我说：“露儿，以后莫要再来了，这件事情交给我吧。”

　　“我，我…”我再无法忍住哭腔。

　　“露儿，你明明是怕的，何况…”他止了言。

　　“何况，无论如何，都无法赎了我的罪孽。”我木然道。

　　“露儿，我也做了很多错事，有的时候我们无法弥补，这是命！”他握着我的肩膀。

　　“若不是为我，你也不会…这是你我的命，亦是他的命。”

　　区区一个“命”字，任当时如何的撕心裂肺，血迹斑斑，白骨离离，到了史官那里不过是冰冰冷冷几行字。

　　何其残酷！

　　哪有什么对错，不过是执念。

　　那晚，他在殿中读奏章，奏章堆积如山，我想劝他早些休息，几次张了口，又止了。

　　只是走到他身侧给他添件衣，在一旁陪他。

　　犹记多年之前的清明，那是我还是太巳府邝露，也并不认识夜神。爹爹坐在书房中，一整夜。

　　第二日，书桌上泥金笺，依旧是瘦金：

　　绿衣

　　绿兮衣兮，绿衣黄里。心之忧矣，曷维其已！

　　绿兮衣兮，绿衣黄裳。心之忧矣，曷维其亡！

　　绿兮丝兮，女所治兮。我思古人，俾无訧兮。

　　絺兮綌兮，凄其以风。我思古人，实获我心！

　　我思古人，俾无訧兮。

　　我思古人，实获我心！

　　爹爹虽纳了几房姨娘，但对娘亲，却是如同天上月一般，只那么一个。

　　娘亲是怎样的女子呢？

　　如今也不知，我能不能让他无忧亦无訧！

　　—————————————————

　　弄棠轻染衣上香,

　　却遭淡泊几风霜。

　　匪如桐华虹始见,

　　待到戴胜降于桑。

　　做人，也是要向前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