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风飞过星辰》维昴

59、眼前人

　　酒店门口外刺杀的一幕发展太过迅速，大部分人只看到了结果，惊恐的现场顿时变得一片混乱。
　　贺深他们已经走到外面，没有目睹谋杀过程。听见呼喊声，贺深借着身高优势往出事方向望了一眼，发现不对带着白淅和贺星泽匆匆离开。帮不上忙，没必要留下添乱。
　　人群围了不少，白淅看不见发生的事，问向贺深：“怎么了？”
　　“谋杀。”
　　“啊？”白淅闪过一丝错愕，现在的犯罪分子这么张狂么？
　　“大概是因为强烈的仇恨。”
　　贺星泽趴在贺深肩头打盹，有他在，这种话题不好多说，白淅按下心中好奇没有继续往下聊。

　　开车回到家，贺深给贺星泽洗澡陪他上床睡觉。回到主卧，白淅已经躺在床上刷手机。
　　“你说的对，是深仇大恨啊。”白淅见贺深进来，抬起头说。
　　“怎么回事？”贺深从另一侧上床，一把捞过白淅带进怀里，在她唇上吻着说。
　　“凶手是为了给家人报仇，被杀的男生虐待□□他妹妹致死，审判时以患有精神疾病为由未承担刑事责任。
　　后来又在社交媒体上出言侮辱被害女生，女生病重的母亲承受不了自杀身亡。因为是自杀，更不用承担刑事责任。
　　被害女生的哥哥终于忍无可忍，于是就发生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当众杀人的那一幕。
　　真是太讽刺了，杀人凶手逃脱法网，法律没有发挥出应有的作用。被害人家属为实现正义以身试法反而变成了凶手。”白淅叹息道，为凶手唏嘘不已。
　　“法律，尽管只能保证有限的正义，但如果容许滥用私力救济，只怕连有限的正义也无法保证了。”贺深换个舒服的姿势抱住她。
　　“当法律无法为受害人伸张正义，被害人及其家属的委屈、冤屈、仇恨如何平息抚慰？”
　　“即使法律充分行使了它的职责，在严重暴力犯罪的案件中，被害人和他们的家人仍是很难得以治愈和平息。”
　　“太惨了！有时候看着这些案子，就觉得社会好黑暗、人性好可怕，为什么有些人可以一点人性都没有？”白淅愤慨地说。
　　“这个问题比较复杂，有时间再讨论。不早了，我们睡吧。”
　　贺教授不想在床上讨论专业问题，在什么时间地点就应该做在那个时间地点该做的事情，现在的当务之急自然是睡觉。
　　“你当时说凶手是出于仇恨，这是什么心理学原理？”然而白淅并没有和他心意想通，继续进行学术探讨。
　　“预谋杀人的凶手通常会尽量不暴露自己以逃脱法律制裁，当众行凶把自己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是抱着公开处刑和同归于尽的想法，多半是动机是因为仇恨。”
　　贺深已经耐心告罄，可面对白淅又不能不耐着性子。整天搞学术研究已经够了，为什么在床上还不放过他，为什么要这么折磨他？
　　他此刻一点也没心情研究犯罪，去特么的犯罪动机，他又不是犯罪分子或公检法同志，和他有什么关系？
　　明明软香温玉在怀，他只想与她激情火热厮磨缠绵，春宵苦短一刻千金。
　　行动力超强的贺教授用一个温柔又深情的吻堵住了勤学好问学而不厌的白淅。
　　被吻住的白淅还想趁机问下去，贺深哀怨地说：“别想那些远在天边的人，先顾好眼前人吧。”

　　没想到的是，一周后，那个远在天边的人变成了眼前人。
　　白淅打量着坐在对面的田浩，20出头的青年，一头浓密的黑发稍有些长，乱糟糟支棱着犹如杂草丛生。身形瘦削，两颊凹陷，眼下青黑，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不堪。
　　“没什么要对我说的？”白淅问，从她开场自我介绍后已经过去15分钟，对面的人一言不发始终保持沉默。
　　“田浩，你已经赶走两个律师，有什么需求或不满可以对我说说吗？至少要说出来，别人才能了解，不然什么问题也没办法解决，你说对不对？”白淅好脾气地说。
　　不知哪个词戳到了他的神经，一直维持画面静止状态的田浩撩起耷拉下着的眼皮，向白淅方向扫去，定格在虚空的某一点，涣散的眼神渐渐在那一点上聚集起来。
　　“他死了，我杀了人，我也会死，总归是个死，还有什么好说的。”田浩神色恹恹地说。
　　“故意杀人罪的刑期是‘死刑、无期徒刑或者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情节较轻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你看，你不一定会判死刑。”
　　“杀人为什么不会判死刑，法律为什么这么不公平？”田浩嗤笑道，冰冷的语气中充满嘲讽和厌恶。
　　“量刑，也就是刑罚裁量，需要根据多种因素确定，有法定因素和酌定因素。
　　法定因素是刑法关于该罪构成和量刑所规定的相关内容，酌定因素会考虑社会危害性和人身危险性，其中包括犯罪对象、犯罪动机、起因等情况。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承担相应法律后果，但责任并不是简单地仅从行为结果来判定和追究。综合考量所有相关因素，这正是法律的公平之处。”
　　“呵，律师都是这么巧言善辩颠倒黑白。”田浩刻薄道。
　　“能言善辩是律师的基本专业素养，尊重事实是另一个基本素养。田浩，你的人生才刚刚进入黄金阶段，精力旺盛身强体健，是追逐梦想努力拼搏的好时候。你现在就那么想死吗？”
　　“嗯。”
　　“可是，我不想你去死。”
　　“为什么？”田浩有一些诧异，他和她是完全陌生的两个人，他的生死与她何关，她怎么会关心？
　　“不值得！寇庆春那人渣钻孔子逃避法律制裁，他做了那些丧心病狂的坏事总有一天会得到报应。你不是神，没有权力惩罚与你同类的人。为了个人渣付出自己生命的代价，怎么算也是笔稳赔不赚的买卖，太不值当了。”白淅略微激动地说。
　　“哼，我的生命，我死不死，和你有什么关系？”
　　“一条鲜活的生命摆在我眼前，看着它在生死边缘游走挣扎，无论如何我都会想办法去努力拉一把。亲眼看着生命消逝，要我无动于衷袖手旁观，我做不到。”
　　“我以为，我妹妹和妈妈离开后，不会有人在乎我的死活了。我没钱，就算你救了我，我也没钱付律师费。”
　　“法律援助中心承担律师费用，不需要你付钱。”
　　“我实在想不明白，那你是为了什么？在我身上也没有名利可图吧。”
　　“为了生命，为了正义，为了你。”
　　“我？”
　　“你是我的当事人，我应当充分保障你依法享有得到有效辩护的权利。”
　　“你和别的律师不一样。前两个指派律师只是来敷衍地走程序。之前还遇到过自告奋勇说要为我们伸冤的律师，哼，其实是为出名出风头，后来一看热度全被压下去，溜得比兔子还快。”
　　“别人如何我不管，我只要尽到自己的职责。谁经历你这样的遭遇都会产生愤怒、消沉、阴郁等等负面情绪，我不一定能完全理解，也没法安慰你什么。不过，田浩，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你的人生路上也应该阳光灿烂繁花似锦。”
　　“我还可以拥有阳光和鲜花么？”田浩绝望又艰涩地说道。“我这样的人，配么？”
　　“可以的，有狂风暴雨必然就有艳阳高照，你要相信。”
　　“相信有用？”
　　“我认为信念很重要，如果自己不愿意振作起来，别人再怎么使劲作用都是有限的。”
　　“我可以相信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