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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孟软迟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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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排闹腾,后排很安静。
纪青柠歪着头,一身可爱系桔梗裙,裙边随着夏风轻轻荡,她眼眸在他身上,毫不掩饰的。
宋郁今天也被迟赴叫去送孟软回家了,因为顾秦太沙雕……
他眸色极淡又冷硬,像裹着冰的墨色玉石。
校服被他穿的很有味道,白白净净,配他精致的五官。
纪青柠停了手里编辫子的动作,纤细的手指撩着发尾,将它们甩到身后,又一阵风过,她的刘海儿碎发纷飞,高挺的鼻骨被发丝覆住,显出凌乱又清丽的模样。
她粉嫩的唇瓣里无知无觉的咬到几根黑发。
纪青柠仍凝着他,轻笑一声,指尖缠上几圈,拨开嘴角的发丝。
极缓的,画面一桢桢的放慢。
有点欲。
宋郁嘴角的嘲弄神情更深了。
纪青柠无所谓的往他身边走了一步。
又挪了一步。
“滚远。”
宋郁的视线停在窗外的沉沉夜色里,吐出一句。
又沉又冷,在夏天里厮磨着喉结的冰晶。
这回他连三个字都懒得施舍给她。
身侧那个身影直接迈过来了。
纪青柠睁着大眼睛看他,瓷白的手臂伸过来,细细的一截,宋郁的脸沉的不行。
“多远呀?”说完跟他比了个一小臂距离,“这样?”
尖细的指甲若有若无的擦过他露在空气中的肌肤。
酥麻的像野猫用小小的牙尖刺了你一口。
宋郁低头看‘野猫的牙’,泫雅风格的美甲,崭新光滑的,似乎昨天做的,上面印着一朵朵小雏菊。
俏皮又带点性感。
他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将她上下打量一番,明显精心打扮过来的。
够漂亮。宋郁又转回视线,从胸腔里哼出一声,没有什么温度的。
“还是这么远呀?”纪青柠又比这跟他拉开一个大臂距离。
“牙尖儿”又滑了一下他。
她见他没反应,手指在裙后交缠,眼眸纯粹的像星河,犹豫的又退了一小步,小小的帆布鞋一点一点,整个人都透出一股轻盈劲儿,像翩翩起舞的芭蕾舞者,“这么点呢”
……真傻还是装傻?
第一次叫人滚远点,还真有人较真这个“点”。
“滚这点,宋郁,”纪青柠提到他的名字,眼尾不自觉的带了笑意,“你喜欢吗?”
宋郁斜了她一眼。
“我不喜欢。”纪青柠摇了摇头,小辫子在身后蹦哒着,她身上的每个气息此刻都像女孩一样稚嫩,在他面前。
宋郁还侧着脸,下一秒隔着距离的女孩长了翅膀一样飘到他耳侧,气息浅浅,“我喜欢这点。”
说罢似乎往他耳朵里吹了一口气。
合着夏风,他辨不清,似有若无。
又柔又温。
到底吹没吹,在宋郁这儿都不重要,他睨着她,也不退避,头又侧了几度,直直的望着她的眼睛,“你们这种女的,都这么不害臊?倒贴?”
似乎要将刺骨寒意传给她。
纪青柠不明白为什么他对她这么排斥。
但此刻,她的全部思想都来不及想这些,只集中在那个“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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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这个男人好美啊!!窒息了!”
纪青柠被这一声惊叹拉回现实,顺着徐菁菁的声音,看向成品黑板报。
原来她蓄意撩汉的时间,她们已经做完了呀。
板报是阅读主题,周边以藤蔓缠绕勾连,一个巨大的构图,是个专注翻书的少年,那双眼是他五官的亮点,灼灼的,比周围盛开的大片野玫瑰还要蛊惑耀眼。
身后妖冶至极的红,身前书本卷卷。
斯文又欲气。
纪青柠总觉得眼熟,打量着作画人立在黑板下的小身板。
“这个眼睛啊啊!软软……我怎么感觉……你画的是迟赴?”何君捧着脸开始猜测。
纪青柠勾唇,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是怎么就这么生气呢!!
小乖乖怎么还想着渣男啊!
但转念一想,她也没资格说别人。
夜风闷闷的吹过来,月亮被隐在乌云里。
孟软给几个人拿了包纸巾,细致的垂眸擦手上的粉笔灰,闻言只是淡淡的说,“怎么是他?他哪有我画的人物帅?”
“……”
何君:我似乎是觉得你画的帅才认为是他的。
程玥喝了一口水,开始收拾书包,看了一眼,“确实不像,没有美人痣,目测鼻梁矮了几公分,嘴唇厚了一厘米,下颚宽了一厘米。”
众人:……气氛突然有种学术讨论会的赶脚。
孟软平淡的背着书包,指节在兜里攥的发白。
……这么说,她画的人儿还是没迟赴精致?
不过她也挺心安,至少在勾画时只保留了那双令人心动的眼眸是对的,其余她都故意丑化了。
不然她就会露馅,还没来得及从她心间戒掉的妄念。
是她最不能摊在阳光下的秘密。
“额……跟迟赴比起来是……你这么一说……”徐菁菁话头一转,笑眯眯的扑过来给孟软个熊抱,“可我还是觉得好好看啊这个男的!软软你简直太会了!”
顾霖秦枳面对美男的态度是一致的,头一偏不以为意。
“你觉得好看有啥用,姐姐,还真没人看得上你。”
顾霖欠揍的呛了一嘴,说着手一指,“纸片人嘛这不!”
徐菁菁飞过去,追着顾霖打。
悠长的走廊里,两个身影像个跳猴似的,你追我赶,鬼哭狼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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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门口一众人和纪青柠、徐菁菁摆手拜拜。
何君往后瞅了一眼,心里莫名被这阵仗弄的有点紧张,“我……软软,我怎么感觉我像个被高年级坏学生勒索的小学生呢……”
接着脑洞就来了,戏台子搭上,骨子里那点暗戳戳的戏精劲儿说上就上。
她手虚空的往前一推,俯视着,霸道嚣张:“快点!磨磨唧唧!进小胡同给哥哥拿钱!”
何君摊开手掌,又瞄了一眼,身后顾霖秦枳宋郁扯掉校服,露出五颜六色的衬衫,顾霖秦枳的都是很骚的花花,只有宋郁的是纯白色。
他们长的很高,影子将两个女孩的身影罩住,有点压迫感。
孟软侧头看了她一眼,眸色很淡,嘴角的笑意浅浅。
何君记忆中,孟软的情绪起伏都不大,平常都是笑容淡淡的样子。
但是逐渐了解,她们发现,双方挺像的,骨子里都带点不乖。
“是吗?我感觉,我是去欺负人的。”孟软冲后面撇了撇嘴,“像个社会大姐跟群小弟。”
说完孟软也有样学样,往前推了一把,眼尾挑着,下巴一扬,“不服气?看见没啊?”
她指尖往后轻佻一点,“带着小弟呢,动我试试?”
画面撑不过三秒,俩人破功笑作一团。
后面三人被落下一段距离在扯屁磕,身前两个女孩爆发出猪叫般的笑声。
小弟三人组: ???
完全不知道在不远的小伙伴嘴里扮演着啥鬼角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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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软到家门口,屋子里出奇的安静,已经九点了,难道妈妈还没回来吗?
钥匙转动,孟软疑惑的探进去一个头,接着进了门。
目光直直的撞上端坐在桌前,静静的注视她的孟母。
孟软心里咯噔一下。
她率先开口解释,“妈,今天帮着老师做黑板报,所以我才回来这么晚的,对不起,我应该提前告诉你一声的。”
孟软低垂着眸,眼睫轻颤,灯光下她的影子在地面缩成一小团黑。
孟母神色没什么变化,不答反问,“第十次小测验成绩出来了吧?拿过来我看一下。”
孟母对孟软的每次简单的小测试时间都记得一清二楚,却记不住她的生理期,甚至有时候她的生日都会忘掉。
孟软手指在背后无措的攥了一下,慢腾腾的将书包卸下来,拉开拉链,最后还是将最里格的卷纸拿了出来。
她没考好,有一道大题,第二遍遇见还是一知半解,还是错了。
但她拿到试卷就去问了佛爷,已经彻底明白了。
孟软递过去刚到半空,就被孟母一把拽了过去,卷纸差点撕裂。
鲜红的数字将孟母的眼睛都刺的通红,有些神经质。
她的手颤抖着,猛然发作,连带着卷纸和桌上的瓶瓶罐罐一起掼在地上,有个装调料的缸子重重的撞在孟软脚踝,她的脸色白了一度,一瞬间的压痛感,但她没吭声,静静的垂着头站在那里。
“85?!一百分的卷纸,你别告诉我你丢了15分!”孟母剧烈颤抖的手指对着她,划痕老茧,都是独自撑起这个家的日日夜夜留下的。
“你最近都干什么吃的?!你想什么呢你以前都几乎满分,你天天都在鬼混什么!”她吸了口气,踹开孟软房间的门,在门边拽了一摞纸出来,没等孟软看清楚,直直的扔在她脸上。
“你就给我弄这些狗屁玩意!”
孟软低头,怔怔的看着白纸上她勾画描摹出来的一幅幅线条画作,这是昨天听说要画板报,她提前练手的。
毕竟她已经忍着很久没碰这些东西了。
生活教给她成长的第一课就是不断的隐忍,伸出手,在别的孩子勇敢追求拥有之时,生生将渴望推离,因为她一无所有,她不匹配。
害怕被妈妈看见所以锁在了柜子里,孟软抬头,眼眶隐隐发红,声音有点迟毅,“妈……你是撬我柜子了吗?”
孟软这些年所有的无法言说都锁在那里,甚至是关于迟赴的日记,她感到害怕,但更强烈的感受是,她被扒光了。
视线所及,菩萨和孟父慈眉善目的注视着一切。
孟母焦躁的四处乱走,视线无法对焦,咬着手指,控制不住的想扔东西,闻言没有一点犹豫的吼了过去,“我是你妈,你什么我不能看不能管!你这是怪我看你隐私了孟软,你什么时候这么不懂事了啊?!”
你是我妈,我就该没有一丁点的隐私和自由,是吗?
比起隐私被窥探,更刺心的是,孟母理所当然的话语,似乎,从来没觉得,她也是独立的,应该被照顾感受的。
孟母一直觉得孟软很懂事,她理解她的辛苦,自己也能照顾好自己,所以她忙着养家。
太想要她出人头地,在孟软学习上,她一直要求严苛。
是那种考了一百分,再考九十九就是罪过的程度。
孟软有些恍惚。
此刻深夜的客厅却响起一阵阵痛哭声。
孟软侧头,孟母跪伏在父亲的灵前,一遍遍的失控喊叫,“这个孩子我是管不住了!!学习学习不上心,还把之前的画笔捡起来了!指着一支笔就能靠它吃饭吗!做她的春秋大梦呢?!赚钱那么容易!那是屁的正经职业!”
“再说了!你在的时候咱家有钱供着她学画画,养着她的狗屁梦想,现在呢穷的饭都吃不上了!!”
“都怪你个死东西!!迟家现在是如日中天了,你死了!咱家呢!这个破样子你看看!迟家这些王八羔子!”
“你为什么死了啊?你怎么就不要我们了呢!”
……
孟软闭了闭眼,妈妈从爸爸死后精神几近崩溃,之后每遇到刺激的事情,就会爆发,毫无理智可言。
她踢开那罐调料,迈一步就牵动着痛的神经,直直的跪在父亲灵前,对上他的笑眼,孟软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响亮,忍着呜咽,一下下的,额头重重的磕在冷硬的水泥地上。
响起沉闷的撞击声。
“妈!爸!我错了!我会好好学习!我一定好好学习!我会考上H大!我不晚归,不穿裙子,不和男生接触,多多赚钱……我会听话的……”
她吞咽了一声,头晕脑胀,仍持续不断的,往下磕头,“我再也不碰画画了……我不要梦想了……”
从额头渗出血丝,仍不止息。
一遍一遍的,她将自己抛弃了。
孟母始终低着头,只有脸上的泪,珠子一样成串儿滑落,身子不可抑制的发抖。
衣袖被一双占满灰尘的小手拉住,她的声音努力的不去发出抽噎的声音,眼睛忍的通红,脸上嘴唇毫无血色,“妈,你别激动,求你了……我改,我都改!”
孟软真的怕极了,初二那年孟母撞见迟赴送她回家,气的差点跳楼。
孟软不想再经历第二次……她可以什么都不要,可她已经没有爸爸了啊,不能再失去了。
这个世界,她的安全感那样少,一次一次的被剥夺。
孟母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很深的瞳孔,眼白布满狰狞的血丝,定定的锁着她,声音压的很低,像幽灵缠绕周身。
“软软,你跟妈说实话,还跟迟赴有来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