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三章 裸男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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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案从头开始
第三章 裸男香
是夜，幽城市警局。
小会议室里，林上正和严东对坐着，桌子上放着从死者胃里取出的胶囊和字条。
屋子里烟雾缭绕，林上正是个老烟枪，才一会儿的功夫，就抽了不少，烟灰缸都快满了。
“东子。”沉默半晌，林上正首先开口：“你怎么看？”
“我不知道。”严东摇摇头，手指着那颗纯金胶囊：“这算什么？吞金自杀的桥段我还只在《红楼梦》里见过，现实中谁会这么干？”
“这一点点金子吞了倒不致命。”林上正道：“但肯定也算不上什么补药。”
“所以说……”严东思索道：“这是犯人在杀死戴晴之前逼她吃下的。”
“这种可能性最大。”林上正道。
严东思索着说：“所以这不是死者留下的死亡讯息，而是……”
“凶手留给我们的。”林上正掐灭手中的烟。
“这也太变态了。”严东光想着就打个激灵：“可这话留的模棱两可的，他到底要说什么？咱还是给闻先生看看分析一下吧？”
林上正摇摇头：“他是嫌疑人之一。”
“老大，您不会真认为他会杀人吧？”严东压低声音：“他可在咱们局干了好些年，连局长都特别倚重他，名校毕业，业绩出众，不谈恋爱不出轨不出柜，想吐槽他都找不着槽点。就是人缘差点儿，几乎是个完人。”
“但没有人是完人。”林上正站起身：“秘密隐藏越好的人，秘密往往越可怕。”
林上正走到白板前，动手画起了案发时间线，说：“蔺天之所以去行政楼，说是被告白去的。闻牧海进去，说是洗咖啡污渍去的。但根据现场监控，两人在里面的时间都超过了十五分钟，这段时间两人都没被监控拍到，这个空白是不是太长了点儿？”
严东回忆着问询过程，说：“蔺天说是电梯出了问题，他从十八楼走下来的。闻先生说是打了个电话，花费了一点时间。”
“但这都是两人的一面之词不是吗？”林上正说：“我们查看了电梯，没有任何问题。闻牧海又不肯主动说他在跟谁通话，只是说是私事。这两个人的话都没有证据佐证，我怎么能不防着个万一？”
严东不解道：“那你既然防着闻牧海，干嘛还带他去案发现场？”
“因为我要看他的反应。”林上正重新坐下，叼起一根新烟点上。
“结果呢？”严东瞪大眼睛。
“结果……”
“你这够淡定的啊。”
一小时前，幽城大学行政楼天台。
闻牧海蹲在无头尸体前仔细查验着，林上正在他身后仔细观察着这位认识已久的犯罪学专家，只见他的脸色从头到尾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和恐惧，淡定非常。
“我们好些经验丰富的警员看到这个现场都会生理不适。”林上正半开玩笑地说，两眼依旧盯着闻牧海的脸：“你这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心理素质也太强了吧。”
听到这一局，林上正察觉到闻牧海查看尸体的动作微微停滞一瞬，想了想，似乎在组织语言如何回答这个问题，过一会儿才说出了答案：“我经常看恐怖片。”
林上正愣了一下，这样的回答是他没有想到的。对方说得似乎有道理，但又似乎哪里不对。
“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恐怖片？”林上正继续追问：“《死神来了》？《咒怨》？《电锯惊魂》？《闪灵》？《孤儿怨》？《招魂》？《异形》？或者是更早一些的，希区柯克？”
闻牧海转过头，看林上正报菜名一样说着片名，眼神中似乎终于有了点异样。
林上正眨巴眨巴无辜的大眼睛，耸耸肩：“我没说过吗？我是恐怖片迷。”
“没说过。”闻牧海面无表情地吐出三个字。
“那你现在知道了。”林上正竭力压制住自己内心的狂笑，保持一副认真讨论电影的表情：“你喜欢哪一型？”
闻牧海又盯着他几秒钟，终于犹豫着开口，似乎充满了不确定性：“希区柯克。”
“原来你是希胖的粉啊，那你最喜欢他的哪一部片啊？”面对这个明显是敷衍的回答，林上正并没有打算放过他，继续追问：“《惊魂记》？《后窗》？《电话谋杀案》？《蝴蝶梦》？《爱德华大夫》？”
闻牧海眯起双眼：“你……”
“太奸诈了！”
一小时后，市警局小会议室里。
严东一拍桌子，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所以你当时问他那些恐怖片的莫名问题，其实是在诈他？！”
林上正点点头：“他明显根本不看恐怖片，说什么希区柯克只是随口应付我的，他恐怕也没想到我会在案发现场追问他最喜欢的电影，所以自然答不上来，我就要当场戳穿他……”
说到这里，林上正手扶住额头：“我当时是这么想的，可惜……”
“我都喜欢。”
一小时前，幽城大学行政楼天台。
闻牧海含糊地回答，但这个回答显然不能让林上正停嘴，他决心今天一定要把这位大神的淡定面具拆下来：“更具体一点嘛，总有一部或者几部……”
“你刚说的都是希区柯克脍炙人口的成名作，我都很喜欢。”闻牧海突然打断了林上正的话，话匣子瞬间打开：“但我最喜欢的却是《夺魂索》，十个长镜头完成一部电影，限于当年的胶片拍摄，能有这样的成就非常不容易。虽然在剧情设计上没有你说的那几部精彩，但这种创造性的手法就很值得尊敬了。故事上来说我更喜欢《电话谋杀案》。虽然没有《惊魂记》惊悚，但故事情节设计非常精巧。一部开场两分钟观众就知道谁是凶手的电影，却在最后能够一再反转给以惊喜，这是导演的高明。”
林上正彻底呆住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挖的坑竟然这么轻松就让闻牧海给填上了。
填上还不算，闻牧海顺手多挖了两锹，把他林上正给埋了进去。
“林队，你呢？”闻牧海依旧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扑克脸：“你最喜欢哪一部？”
这回换成林上正心虚了，他虽然刚才报菜名一样地说了那么些，但他其实特别怕看恐怖片。只是因为他女朋友宋小钰是恐怖片爱好者，所以他听了很多，但从来不敢看。宋小钰要他陪着看的时候，他都是全程手指缝里瞅着的。
“林队？”看着林上正呆愣在原地，闻牧海不忘“好心”地提醒一句：“你不是恐怖片迷吗？”
林上正干巴巴地开口：“我……”
“吃瘪了呀！”
一小时后，市警局小会议室。
严东“啧啧”几声摇摇头：“你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赔了夫人又折兵……”
“得得得！”林上正不耐烦地拍一下严东的脑袋：“还轮着你跟我秀俗语大全啊？”
严东捂着被打疼的脑袋喊冤：“我那后来不也帮你打破尴尬了嘛？”
林上正翻个白眼：“你怎么打破了？”
一小时前，幽城大学行政楼天台。
“如果现实也是电影就好了。”严东其实压根儿没听出来两人话里话外的试探，还以为只单纯讨论电影，没头没脑地插话说：“如果我们也有个上帝视角，一开始就知道谁是凶手就好了。”
“那样的话，就不需要我们做警察的了。”林上正松口气，随口接一句话茬，这局算是混过去了。
“所以对于林队来说，自己的饭碗比知道真相要更重要？”没想到闻牧海突然不咸不淡地问了这么一句。
“当然不是。”林上正再次看向闻牧海：“闻先生这是在嘲讽我吗？”
“不是。”闻牧海似乎并没有在意林上正的目光，低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睛，看不清表情：“只是刚刚有人告诉我，追寻真相是人之常情，即便死掉的是陌生人。”
林上正鲜少见到闻牧海这副模样，扬扬眉毛：“谁说的？”
“林队！”
一小时后，市警局小会议室里。
敲门声打断了林上正和严东的谈话，林上正打开门，只见程又青站在门外。
“林队，苏老师想和您说句话。”程又青身边站着面色焦虑的苏雪卉。
“雪卉？”林上正有些惊讶：“你不是回家了吗？”
“牧海是让我回家来着，但我不放心。打个电话问小程，说你们还没结束，我就又赶来了。”苏雪卉说。
一旁的严东忍不住瞪一眼程又青，实习小警察赶紧低下头。
“怎么耽搁这么久？”苏雪卉说：“我看他们都在走廊里等着，怎么？牧海的嫌疑还没洗脱吗？”
林上正没有立刻回答，和严东对视一眼。
“你不会真的怀疑他了吧？”苏雪卉瞪大双眼，明显有些急躁。
“雪卉你先别激动。”林上正道：“进来一下，我给你看样东西。”
同一时间，审讯室门口。
蔺天和闻牧海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蔺天不知自己第几次看表。那位林队长已经离开半个小时了，还没回来。
不知是第六感使然还是单纯的遇事悲观，蔺天总觉得事情越来越朝最坏的方向发展。
“他们怎么去这么久？”蔺天看看身旁的闻牧海，试图开启聊天模式。
但闻牧海并没有应声，只是闭着眼睛头靠着墙，似乎在闭目养神。
蔺天觉得有点尴尬，但四年来在剧组培养起来的厚脸皮让他可以做到无障碍尬聊：“刚才和你在一块儿的那漂亮姑娘，是你女朋友？”
“同事。”闻牧海淡淡开口，依旧闭着眼。
“她也是搞犯罪心理的？”蔺天问道。
“对。”闻牧海惜字如金地回答。
“哇塞！”蔺天的口气有些夸张：“你们专业的颜值都这么高吗？那姑娘有男朋友吗？”
闻牧海终于睁开了眼，看向蔺天，依旧是那张扑克脸：“和你有关系吗？”
听到这一句，蔺天忍不住心漏跳了一拍。就在不久之前，他还因为对方说这一句话时脸上那轻微的表情变化而不争气地气血翻涌。
“我发现你这人怎么这么爱问这句啊？”竭力压制内心没来由的悸动，蔺天随口编着瞎话：“我看她好看，想跟她搞对象不行吗？”
面对这半真半假的一句，闻牧海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目光缓缓地从头到脚看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蔺天。这几秒钟专注的目光，叫蔺天差点儿心脏跳出喉咙。
“不行。”闻牧海似乎得出了什么结论。
蔺天一愣，忍不住问：“为什么？她是你女朋友？”
“不是。”闻牧海否认。
“那为啥？”蔺天追问：“你暗恋人家？还没追到手？”
“不是。”闻牧海再次否认。
“那到底是为啥？”蔺天糊涂了。
“她是个好姑娘。”闻牧海没头没脑地解释了一句。
“嘿！”蔺天这一听火气就上来了：“你这啥意思？好姑娘就不能跟我搞对象啊？你这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啊？凭啥啊？”
“凭你喜欢男人。”闻牧海不轻不重地说出结论。
蔺天惊得原地跳起来，见鬼似地指着闻牧海，一时间说话都有些结巴：“你、你、你……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现在。”闻牧海淡淡道。
“啊？”蔺天一愣。
“我之前不能确定。”闻牧海补充道：“现在可以了。”
“哎？不对啊！”蔺天更糊涂了：“那你怎么看出苗头的？我脸上有大写着GAY吗？”
“你身上有味道。”闻牧海说。
“什么味道？”蔺天抬起胳膊，狗狗似地嗅嗅自己胳肢窝：“Gay有特别的味道？”
“你身上有男式古龙水的味道，但又不是自己喷的。古龙水通常喷在手腕、耳后或者手肘膝弯处，但你的味道来自于胸口、后背、还有被手上包扎的纱布，说明有人帮你包扎伤口并亲密接触过。”闻牧海条理清晰地说。
蔺天立刻明白了，是潘凯那货，他的古龙水染到了自己身上。
但蔺天却不打算就这么躺平，继续挣扎着：“就算有男人帮我包扎了，再抱了抱，也不一定证明我是Gay啊！”
“这款香水是Jean Paul Gaultier的Le Male。”闻牧海又说了句蔺天听不懂的话。
“什么鬼？”蔺天一个音节都没跟上。
“意思是裸男男香。”闻牧海说。
卧槽！
蔺天在心底暗自骂了一句，果然是潘凯的风格，怪不得闻上去就有一股妖孽的骚气。
“那款香水是出了名的gay香。”闻牧海依旧是风轻云淡：“不过我一开始还不是很确定，直到刚才你自己承认。”
“哎？等会儿！”蔺天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你怎么对gay香怎么了解？难道你也是……同道中人？”
“我不是。”闻牧海否认道。
“哦。”蔺天应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涌上有一股浓浓的怅然若失，嘟囔着：“原来是直的啊。”
“不是。”闻牧海却再次开口。
“啊？”蔺天再次呆住，愣愣地看着面无表情的闻牧海。
这个从五官到身材都好看得像是画里走出来的男人，永远风轻云淡看上去无喜无悲的男人，不喜欢男人也不喜欢女人的男人……
“那你难道……”蔺天压低声音：“性冷淡？”
看着蔺天煞有其事的表情，闻牧海突然有种想要练练背摔的冲动：“你这人……”
“变态。”
小会议室里，苏雪卉拿放大镜仔细看着那张字条，笃定地下出结论。
“虽然我还不能给出完整的犯罪画像，但是这种异常行为非常符合戏剧化型的变态人格。”苏雪卉放下放大镜：“这是他故意留给警方的讯息，作用可能是挑衅、预告或者提示，无论哪一种，这都是一个猖狂的变态。”
“等会儿！”严东捕捉到苏雪卉话中的关键词：“预告？你的意思是……”
“有可能，但我现在还不能确定。”苏雪卉道：“这句话‘让我们从头开始’，有两种可能。第一，这是情侣分手后复合常用的话，有可能是罪犯留给死者的，他与死者之间可能有过感情纠缠。第二，这是留给警方的犯罪预告，告知警方这只是一个开始，后面还会有别的犯罪。”
“这他娘的也太变态了吧！”严东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电影情节的变态杀人犯。
“而且从他不惜费时费钱用纯金打造胶囊这一点来看，这是个不缺钱也不在乎钱的主儿，他的目标是教育司司长的女儿却没有绑架勒索要赎金……”苏雪卉看向林上正：“死者身上有被性侵犯的痕迹吗？”
“法医说没有。”林上正回答。
苏雪卉点点头继续道：“那就更对了，不为财不为色。他杀人要么与死者或死者家属有深仇大恨，要么就是以杀人为乐，要么调戏警方，杀完人还不忘留线索。无论他的目的是哪一种，这都是个猖狂且难缠的罪犯。”
一时间，会议室里陷入沉默。
盯着那张小字条，严东喃喃道：“这回来大活儿了。”
“怎么不叫牧海来看？在变态人格的研究上，他是大神。”苏雪卉问道。
“雪卉。”林上正斟酌着用词：“闻先生他是……”
“处男吧？”
审讯室外，走廊上。
闻牧海看着蔺天，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日常波澜不惊的脸上流露出一丝诧异的神色，一个大写的“excuse me？”刻印在额头上。
鲜有的生动表情看得蔺天心痒痒的，忍不住想要继续逗弄对方。
“你肯定还是个处男，那方面的事儿还没经历过，所以就不知道。”蔺天笑得一副不正经的样子，心里忍不住自我鄙视，感觉自己活像个逼良为娼的青楼老鸨：“但是如果真的‘实战’过了，啧啧……可就食髓知味喽！不用害羞啦，性本就是人最基本的需求，谈性色变都是旧时代的事儿了，你也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不该那么老古板……”
蔺天依旧在不知所云地胡说八道，闻牧海的眼睛却突然失神，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霎时变得惨白。他蓦地起身，大步走开。
“哎？你怎么……”蔺天愣在原地，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惹怒了对方。
闻牧海快步走进厕所，“嘭”一声关上了门。
不知道是对方尿急还是自己说错了话，蔺天犹豫了两秒，还是决定去看看情况。
来到厕所门口，蔺天刚抬起手，就听见里面传出干呕的声音。
“怎么了？”蔺天立时有些慌了，在门外问道：“你还好吧？”
门里的人却没有回答，干呕的声音非常大，单听声音就能觉察出对方的难受。蔺天的心突然像针扎一样，他试图开门，却发现门从里面锁上了。
蔺天更慌了，那声音让他心揪着疼，他急得直拍门：“喂！你到底怎么了？用不用我去找医生啊？！”
“出什么事了？”
就在这时，林上正、严东、苏雪卉和程又青从走廊另一头走来。
“你们那个专家不知道怎么突然跑进厕所里。”蔺天迅速解释着：“我听着他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但门被他锁上了……”
苏雪卉立刻冲过来，一把扯开蔺天，蔺天一时没留意，背撞上墙生疼。
“牧海？牧海？！你怎么了？！！”苏雪卉贴在门上急切地喊着。
然而，门里只传来干呕的声音。
“牧海你怎么了？别吓我呀！”苏雪卉急得都快哭了。
看着苏雪卉急切的神情，感受和背后隐隐的疼痛，蔺天突然在胃里翻涌而上了一股愤怒，对眼前这个无冤无仇的女人，生出了一种没来由的恨意。
这种感情来得快消散得也快，以至于蔺天即刻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下一秒自己就被自己吓到了，出了一身冷汗。
“小程。”林上正是最冷静的一个，吩咐程又青：“去找门卫拿厕所钥匙来！”
“好！”程又青立刻转头往外跑。
“不用了。”
就在这时，一个微弱的声音从门内传来，所有人都静止在原地。
随着门锁轻轻一声打开，闻牧海从厕所里走出来。他看上去有几分虚弱，脸色发白，挺直的背脊微弯，但神智看上去还算清醒。
“你到底怎么了？”苏雪卉立刻上前查看：“去医院看看吧。”
看着苏雪卉的手放在闻牧海的胳膊上，蔺天突然感觉自己内心那股恨意再次升腾起来。
“没事儿，老毛病了，肠胃不好。”闻牧海礼貌地推开苏雪卉的手，看向林上正：“不过林队，咱们今天的讯问可以改天进行吗？”
“好。”林上正点点头：“你们两个都吐过一次，今天就不折腾了，我再联系你们。”
“谢谢。”闻牧海说。
蔺天没说话，只是盯着闻牧海。
“你的包一会儿警员会还给你。”林上正突然对蔺天说。
“哦对，谢谢！”出事之后，蔺天和闻牧海的随身物品都被警方拿去检查了，包括他那装着十几万的摄影机的背包，只是后来这一连串的警局做客，叫他差点忘了。
“看来现在的医学生还真是不好当呢。”林上正说：“还要拍摄手术过程吗？”
“不是。”蔺天信口胡诌着：“这不毕业季嘛，拍点留念。”
“哦，这样啊。”林上正点点头，但那眼神分明就没有相信蔺天的话，让他开始头上冒冷汗。
“我送你回去吧。”苏雪卉对闻牧海道：“你自己开车回去我不放心。”
“你的家和我两个方向，这么晚了，不安全。”闻牧海道。
“小程。”林上正开口：“你开闻先生的车送他……”
“我来吧。”蔺天突然开口，看向闻牧海：“顺路。”
“顺路？”闻牧海看向蔺天：“你知道我家住哪里？”
“不知道。”蔺天摇摇头。
“那怎么顺路的？”严东在一旁插嘴。
“我家有钱房子多，遍布东西南北全城，哪里都顺路。”蔺天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闻牧海。
“胡扯。”严东翻个白眼：“还是让小程……”
“好。”闻牧海回望着蔺天，眼神中看不出什么情绪：“那就麻烦您了。”
林上正看着对视的俩人，没做评价，对程又青说：“那你送雪卉回去吧。”
“好嘞！”程又青的应声里明显有几分喜悦。
几人一同离开警局，林上正和严东看着四人的背影。
“有钱？房子多？遍布全城？还毕业季拍东西？”严东嘲讽一笑：“这小子撒谎起来眼睛都不眨的。”
“叫人24小时密切监控，汇报所有行程。”林上正再次点起一根烟。
“你说蔺天？”严东问。
林上正摇摇头：“蔺天和闻牧海。”
与苏雪卉和程又青告别后，蔺天和闻牧海走到停车场。
两人来时坐的警车，闻牧海的车是叫警员开来的，蔺天一直没注意。等跟着闻牧海走到车前的时候，他才仔细打量着这辆灰色的大众汽车，非常低调不显眼。
“帕萨特啊，看来犯罪专家赚的也不……等等！”蔺天仔细看着大众标志下的“Phaeton”一词，惊得瞪大双眼：“卧槽！这是辉腾吧？！”
车圈有句流行语，“不怕奔驰和路虎，就怕大众底下带字母。”生动形象地形容了大众这款车有多豪。蔺天第一次听说这梗的时候还好奇过，到底是什么样的有钱人会低调到开这种车，要是他自己有钱，八成要买法拉利，生怕别人不知道。
接过钥匙坐上驾驶座，蔺天摩挲着方向盘，心底赞叹着手感真好。
“导航里有地址。”闻牧海坐在副驾上，声音依旧有些虚弱。
“哦好。”蔺天打开导航，将车开出停车场，顺滑无顿挫的驾驶感叫他忍不住话痨：“豪车果然不一样，你们这行这么赚钱的吗？”
闻牧海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径直开口道：“说吧。”
“什么？”蔺天一愣。
“你这么坚持要送我，不就是有话跟我说吗？”闻牧海说。
“你们这行的人不仅颜值高、开豪车、还都这么聪明吗？”蔺天忍不住又贫了嘴。
闻牧海却只是淡淡地看着蔺天，不说话。
蔺天叹口气，在内心感叹一句这人幽默感真差，然后乖乖开口：“也没啥，我只想跟你道个歉。”
“道歉？”闻牧海没明白。
“刚才在走廊里，我只想跟你开个玩笑的，没想到会刺激到你。”蔺天垂头丧气地说。
闻牧海愣住了，这个答案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我自己也是男人，我知道男人那点儿自尊心都很脆弱，就算你还没……我也不该那么跟你开玩笑，还胡说八道那么多有的没的，对不起。”蔺天诚恳地道着歉。
闻牧海在副驾上一动不动地盯着蔺天看，那双没有丝毫生气的眼睛看得蔺天在温暖的车内却有点冷飕飕的，心里胡思乱想着，这要是夏天，把人带在身边没准能当移动空调。
“你一直不说话，是还在怪我吗？”蔺天试探着问。
“与你无关。”闻牧海终于开了口，声音中听不出什么情绪：“那是我的老毛病，跟你没有关系，你不需要道歉。”
“哦，这样啊。”蔺天暗自松一口气：“那你得好好找个医生看看啊，肠胃的问题看起来小，但一折腾起来人可受不……”
“你没有别的想说吗？”闻牧海突然打断蔺天，两眼仍盯着他。
“啊？”蔺天一愣。
“你送我回来，只是想跟我道歉吗？”闻牧海问。
“啊。”蔺天不明所以：“否则嘞？”
“你不是想问案子的事儿吗？”闻牧海说。
蔺天一愣，在警察局里他的确有过这样的想法，自己成为杀人案的嫌疑人，他周围没有任何人能帮忙，但眼前这个人是警界熟人、行业大神，如果能有他帮助自己洗脱冤屈，绝对是最佳选择。
但这只是他心里想的，并没有说出口啊。
“你怎么知道……”
“猜的。”闻牧海说：“如果人不是你杀的，你会想让我帮你摆脱嫌疑；如果人是你杀的，你会想从我这里知道案件分析，方便自己脱罪。你接近我，不就是这个目的吗？”
“别人和你接近，都是带着目的吗？”蔺天眉头微簇。
闻牧海没有回答，但这个沉默已经给了答案，蔺天的心不由地又是一揪。
“你还不能确定我是不是那个杀人犯，就敢让我单独开车送你回来？不怕我对你下手吗？”蔺天反问道。
“不是单独。”闻牧海说。
“什么？”蔺天不解。
闻牧海指指后视镜：“后面那辆黑色福特看到了吗？”
蔺天看着后视镜，他身后是一辆白色轿车，再后面是一辆黑车，他眯着眼仔细看一下车标，真的是福特。
“那辆车怎么了？”蔺天一边问，一边心想着闻牧海莫不是戴的望眼镜，眼神这么好。
“那是是警方监视的车。”闻牧海淡淡地说。
蔺天不由地一惊，再看了眼那辆车，再普通不过，有点不相信：“你怎么知道？”
“从警局开始就一直跟在后面，永远隔着一辆车，在你红绿灯等车起步晚的时候也不按喇叭，警方跟监的老套路。”闻牧海解释着。
“那、那、那这是监视你还是我啊？”蔺天紧张得手心出汗。
“按照林队的个性，你我都有。”闻牧海说，语气仍旧毫无感情，似乎这件事与他毫不相干。
“林队派人跟踪监视你，你也不生气？”蔺天问道。
“我为什么要生气？”闻牧海却反问：“他在按流程办案。”
“可他不是你朋友吗？朋友之间不该有最基本的信任吗？”蔺天不解地问。
“他不是我朋友。”闻牧海眼神望向窗外，淡淡补充一句：“我没有朋友。”
看着闻牧海的侧脸，蔺天感受到一种浓到化不开的孤寂萦绕着，他突然特别想了解这个人，知道他的过去，知道他那扑克脸的由来，知道这孤寂的由来，知道他的一切一切，知道自己错过的那三十四年，这个人是如何过活的。
这种渴望像是毒瘾，让蔺天欲罢不能。这种自我觉知让他再一次吓到了自己，他想起了在警局里他对苏雪卉生出的那股子没来由的恨意。
不过认识几个小时而已，他是如何深陷的？
深陷在一个名叫闻牧海的沼泽中，无法自拔。
蔺天摇摇头，试图甩掉那些让他搞不懂的冲动，力图关注现实的困境：“那也就是说，警方从今天起也会一直跟踪监视我？”
“是。”闻牧海点点头。
“你告诉我这些，不怕我是凶手有所防备？”蔺天反问道
“一个连被跟踪都发现不了的罪犯，也没什么好怕的。”闻牧海说。
“倒也是。”蔺天想想，侧头看一眼淡定依然的闻牧海，开口问道：“那我是不是该怕啊？”
“怕什么？”闻牧海也看向他。
“你这么敏感的反侦察意识，倒像是个杀人犯的素质呢。”蔺天半开玩笑着说。
闻牧海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似乎思索了几秒钟，才开口：“你确实应该怕。”
说这话的时候，闻牧海突然笑了，却不是蔺天想看到的笑，反而有几分阴森可怖，洁白的牙齿在车内幽幽的灯光下泛起诡异的色泽，加之那个笑，活像是恐怖片里走出的厉鬼。
“到了。”
还没等蔺天从那个笑容的惊恐中反应过来，闻牧海突然开口。
蔺天下意识地踩一脚急刹车，身子被惯性向前一耸，脑袋险些撞上方向盘。
“你的车技该练练了。”闻牧海淡淡说了一句。
蔺天抬起头看向身畔人，那个可怕的笑却不见了，仿佛刚才那一幕只是自己看到的幻象。
“下车吧。”闻牧海看着神色呆滞的蔺天，再次提醒道：“我到家了。”
蔺天转过头，看向一侧的三层别墅，不禁又一惊，暂时忘了刚才那个笑。
“这么大个房子，犯罪心理学专家到底能赚多少钱啊？”蔺天问道：“你一个人住吗？”
“对。”闻牧海解开安全带说，正打算打开车门，却听蔺天突然说了一句。
“一个人住太孤单了，不如租出去一个屋吧。”蔺天说。
“租？”闻牧海收起开车门的手。
“对啊，能有额外收入，有人陪伴，时不时地帮你做做饭打扫打扫屋子，多好。”蔺天笑眯眯地说。
“有这么好的室友吗？”闻牧海问道。
“当然有，你比如说……”蔺天的手指指自己：“租给我。”
“你不是房子遍布全城吗？”闻牧海反问道。
蔺天无奈笑笑：“你能从我身上的裸男香看出来我是个gay，难道还看不出我穷吗？我觉着这个特质应该比gay更显。”
闻牧海没说话，但谁都看得出蔺天绝不是什么有钱人。有钱人不会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地摊货的白T和人造革的皮衣。
“不必了，谢谢。”闻牧海礼貌地拒绝了，再次准备打开门。
“你是不是因为我是gay就防着我啊？”看着闻牧海就要走，蔺天急切中有些口不择言：“我就算是喜欢男的，也不是拎筐就是菜啊，见一个就喜欢一个。我也是很挑剔的好吗？你不是我的菜啊。”
看着声音骤然拔高的蔺天，闻牧海眼神看向他的手：“你说谎的时候面部表情已经掌握得很好了，但手部有个小动作，如果想要让谎言更真实，记得改。”
蔺天低下头，只见食指和拇指正在无意识地摩挲着。
卧槽！
蔺天再一次在内心暗骂自己不争气，今儿这是继《CSI》《Criminal Mind》之后直接《Lie to me》了？
闻牧海走出车去，蔺天也跟着下了车。
“好吧，我承认！”蔺天见谎言被拆穿，干脆破罐破摔，隔着车子和闻牧海道。
他知道有些话现在就说太快了，他认识眼前这个人才几个小时。他知道自己对他的好感很大一部分来自于对方的好皮囊，但爱情有时候不就是这样吗？就像李碧华在《青蛇》中写的“谁敢说，一见钟情，与色相无关？”
想他蔺天在这半天接连被男女告白，还遇上了第一个才刚认识就让自己心情从天堂到地狱反复横跳的男人，好像老天爷都安排好了，非要今儿个让他脱单似的。
在他看到苏雪卉的手搭在闻牧海的胳膊上时，他就清楚地知道了：
他要他，无论什么代价。
“老子就是看上你了，你干不干吧？”蔺天豁出去了，大声道。
此时夜里，空旷寂静的街道上，这一声显得非常清晰响亮。
静静看着表情认真到有几分傻气的蔺天，闻牧海突然笑了。
那是一个真正的笑，是蔺天自见他以来一直期待的笑。眉眼弯弯如月儿，嘴角勾起浅浅的笑纹，如同泛在清澈湖水上的涟漪，一层层荡漾开了蔺天的心房。
他看着看着，一下子就痴了，他只觉的自己之前的二十二年都白活了。人生第一次知道，一个简简单单的笑原来可以这么好看。
眼前这个人，让他镜头下的那所有莺莺燕燕的男优都变成了灰扑扑的麻雀，唯有他，是叫百鸟朝圣的凤凰。
“哐当！”
突然，一声不知什么巨响在寂静的街道炸开。
几乎是本能地，蔺天一手撑着车前盖，越过车子，扑到闻牧海身前，将他整个人护在自己和车子中央，并警惕地朝周围看着，寻找巨响的来源。
闻牧海呆愣地看着与自己近在咫尺的蔺天，这个比自己小十二岁的男生却比自己还要高半头，一米八三的自己被他这样圈在怀里，竟还显得有几分娇小。对方身材高大而精壮，尤其是两只手臂格外壮实。别的男人留在他身上的香水味几乎闻不到了，只剩下一点淡淡的汗味儿萦绕在他鼻尖，竟一时间叫他有几分沉醉。
没有注意到怀中人的反应，蔺天在环视一周后发现了声响的来源，闻牧海别墅二楼的窗户碎了。
“你家是不是进贼了？”蔺天压低声对怀中人说。
闻牧海顺着蔺天的眼神抬头看过去，发现那张破碎玻璃时，他的脸色骤然变了，一把推开了蔺天。
蔺天一时间没站稳，趔趄地后退两步险些摔倒。
“没有贼。”闻牧海的脸色恢复成日常的扑克脸，回答得太过迅速：“是我的猫，我养的猫经常这样。”
“猫？”蔺天只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你家猫经常砸窗户？”
闻牧海也不再解释，打开车门，抢过蔺天手里的车钥匙，利落地锁上车：“早点回去吧，很晚了。”
“哎？”蔺天还没缓过来：“等等，你还没回答……”
闻牧海却像是根本没听见他的话，快步走向家门。
“闻牧海！”蔺天大声喊出对方的名字，这是他第一次叫这个名字，不知为何，只觉得在唇齿间百转千回，似是这世上最动听的一个词。
门边，闻牧海转过头，没有一丝犹豫说出残忍的话：“我对你没兴趣，请你从我家离开。”
下一秒“嘭”一声，门被关上，亦没有丝毫犹豫。
门外，蔺天呆愣地盯着紧闭的房门，突然自嘲地一笑。
也许，这就是自己拒绝戴晴的报应，果然，因果有道。
摇摇头，蔺天迈着颓丧的步子，转身离开。
门内，闻牧海靠着门，一动不动地呆呆站立了几秒。
然后缓步走上楼，在二楼那扇破碎窗户的卧室前，掏出口袋里的钥匙，打开紧锁的门。
昏暗的卧室里，一个男人坐在床边。他看上去比闻牧海年轻一些，瘦削的身材，常年不见阳光苍白的皮肤，精致如瓷娃娃一般的五官。
他抬眼看向闻牧海，清澈的双眼中尽是少年般的天真澄澈。
只是这男人的手脚都被长长的金属镣铐锁在床脚，能活动的只是这屋子的方寸距离。
男人手里把玩着一块碎玻璃，锋利的边缘一次次险险地擦过皮肤，仿佛下一秒就要割破那细嫩的掌心。
然而此时的男人却笑得像个孩童，对闻牧海道：
“哥，你回来啦！”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三章 裸男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