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的黑白》茉桥

57、056

　　乌酒破天荒的来花楼喝酒，不过是惆怅的酒，一喝就是整整三个时辰。元啸都快陪不起了，头天喝了整一夜，没成想还等来了乌酒来喝一场。

　　小七偷偷煮了一碗醒酒汤给端来，推到乌酒的面前。

　　乌酒有些醉了，看着小七竟笑了。

　　小七也可是讨人喜欢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笑的很是灿烂。

　　醒酒汤很是有效，才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眼前便清澈如水。看清楚小七后，才发现她额头上有伤，拉过胳膊一看也是鞭痕不少。

　　“你经常挨打？”

　　小七收回胳膊，摇摇头道：“昨日犯了些错挨了打，姑娘手不稳我这额头才不小心受了伤，不过已经不疼了。”

　　乌酒不禁叹气，这世道真是千年未变，到底是个恃强凌弱的时代，何时才能变得好起来？

　　小七被叫出去，乌酒使劲儿将元啸摇晃醒，没一会儿又睡了过去。

　　乌酒也干脆把他踹进去一些，也在他边上睡下了。

　　醒来时竟然已是日上三竿，乌酒好像想起来什么，疯了一样拉扯元啸，这才将他给弄醒。

　　“你这是做什么？想弄死我啊？”

　　“昨日在这里的那个小丫头你可认识？”

　　元啸揉揉眼睛，不耐烦道：“哪个小丫头？”

　　“就是那个煮醒酒汤的小丫头。”

　　“你说小七？她可是心灵手巧的丫头，可懂事了。”元啸夸赞道。

　　乌酒拉住元啸的衣袖，激动道：“快、快把他找来。”

　　“为什么啊？你自己去吧，我还想睡觉呢，这来了人间就跟人一样，吃喝拉撒一样都缺不得，不然真就得死上一回了。”

　　乌酒将元啸一起幻到院中，“赶紧给我找出来。”

　　元啸大喊一声小七，却出来的是小石头，这才知道一大早的那小丫头就被卖了，因是昨天竟不知跑哪里去了，没有及时回去伺候，被姑娘打骂后着人给卖了。

　　两人本想去追回来，谁知竟然这不过才一上午的功夫，小七就倒了好几手，竟找不到了，这帮人就认银子，随手就给卖了。

　　若不是因那伤疤，还真没法将小七给认出来，只不过太晚了些，这法力在这幻境中受限，寻个人又很难。

　　“这丫头没什么特别，虽总是挨打，但也没见有怨天载道，还很乐观，怎么会成恶鬼呢？可惜她落下那伤疤就被卖了，不然早一些认出来，说不定就能跟在身边了。”

　　乌酒比元啸更是惭愧，怎么就不仔细看好人，这么一会儿功夫就给错过，说不定这被卖就是她人生的转折点。

　　若是能拿到生死薄还能看到来龙去脉，可又怎么跟六爷都说不通，只好回来继续找。

　　两位愁容满面，可是千百年头一回见到，不光是为着那逃走的恶鬼，更是可怜那年幼的孩子。

　　“你们这是做什么？竟在这里下棋？”六爷见黑白在黑羽殿，有些奇怪。

　　元啸抱怨道：“我是没办法，好不容易找到，可还是从眼前溜走了，好像预谋好的一样，我这白无常真是白当这些年。”

　　六爷屡屡胡子笑道：“你们就是遇到的困难太少，才这样经不起一点小打击，快去宫里看看，这会儿正是要离开时候。”

　　黑白无常不敢耽搁，赶紧来到宫门口，真的看到了小七。

　　元啸大喊一声，可却发现小七并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她被后头的一脚踹倒在地，手里头的包袱也滚出怀中，她爬着过去，还被踩了两脚。

　　“还真以为自己是天仙一般，竟然敢去勾搭皇子，没要她命真是便宜她了。”身后走来两个宫女来看热闹的。

　　元啸过去想扶起小七，只是扑了个空，这时他俩才发现已经不再是那画中人。

　　小七也已经长大，这十年来她经历了什么，他俩却无从得知。看着她一瘸一拐的向前走着，脖子上忽隐忽现的伤痕，这辗转卖过多少人家，又在这宫中发生过什么事呢？还有十年的寿命，她将如何选择接下来的路呢？

　　蜷缩在小巷角落里找不到可以避雨的地方，更不知道该去哪里落脚，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是颠沛流离的，却好像是第一次这样无处可去。

　　黑夜中一人撑伞来到她的面前，递过一个馒头给她，她想都没想接过便吃起来。那人一直站在她身边为她撑伞，静静的陪着她将这个馒头吃完。

　　小七跟着那个人一直走着，不知道终点在哪里，可她却害怕一个人，即便是一个很不怎么样的救命稻草，她都不想放过。

　　“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这汀都城哪个愿意把女儿嫁过来？我给你们从外地带来一个，你们看看。”那男子将小七推进门。

　　小七紧紧抱着包袱，害怕的发抖，又一次被卖了，她竟是不因此而害怕，是害怕这个人会拒绝，她跟着黑衣人走了这么远的路，还是要继续走吗？

　　“行，看起来也还算不错，是个老实的丫头吧？”

　　“你家还挑什么，明日准备准备，我也准备一下。”男子带着小七到了客栈住下。

　　一身火红的嫁衣，是她从未想过的，今生还能出嫁？她当过花楼的丫鬟，在大户人家干过下等丫头，还进宫当了宫女，因皇子对她笑了一下便被赶出宫来，荒唐至极无人可诉。

　　她假装王福的女儿嫁到贾家来，鲁家村里头没见过世面的丫头，一下子飞上枝头，自然谁人也不会怀疑。

　　也许是老天怜惜她，不然怎么会到这样大的人家来，还是明媒正娶的妻子，时来运转的太快，小七都有些不敢相信。

　　“少夫人早些安睡吧。”青梅将盖头揭下。

　　小七有些不知所措，这是什么意思？她回头看看空着的大床，还有空荡荡的房间，桌上还摆着喜饼果子，却唯独不见新郎官。

　　“姑娘，公子是不愿前来？”

　　青梅欲言又止，只劝她早些睡便出去了。

　　小七不禁失声笑一下，原以为是时来运转，可也不过是个摆设？这汀都人不愿将女儿嫁过来，定是有原因，这会儿也知道应是这公子的问题了。

　　“见过贾大人、贾夫人。”小七在宫中学的规矩，在这里倒有了用处。

　　“多好的孩子啊，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贾夫人慈爱的笑着。

　　贾大人不屑看了一眼，拂袖而去。

　　小七不知自己哪里做错，难道这贾府的规矩竟还比宫中更严，刚刚说错话了？

　　贾夫人过来拉过小七的手，笑道：“你父亲就是个这样的人，不苟言笑，但心里什么都知道，你以后在家里若是有什么需要就跟母亲说。”

　　父亲、母亲？这是从她记事以来第一次有了这样的机会，她从小无父无母，在被卖来卖去，花楼里的妈妈笑着、热情着，却不过只是对客人，那些姑娘喊她一声妈妈，却不过是个称呼。

　　小七热泪盈眶，喊了一句母亲。

　　贾夫人笑道：“瞧这孩子，竟如此感动？真是有趣极了，青梅以后好好伺候少夫人。”

　　青梅点点头，目送贾夫人离开后，便指引小七回到西院。

　　这院里头有一颗大树，正好可以乘凉，旁边摆了一把躺椅，这夏日里倒是舒服的很。

　　“少夫人就在那边干活好了。”

　　小七猛地回头看向青梅，青梅的嘴脸也与刚刚很是不同，她的经历告诉她，这不是来享福的地方，这人也不是给她当丫鬟的。她没有说一句话，径直走到那木凳前坐下，挽起袖子就开始洗衣服。

　　青梅在躺椅上，吃着果子喝着茶，还不忘来两句。

　　“瞧这做惯下人活儿的样子，便知道你也是吃过苦受过罪的，那就学聪明点，别真把自己当这家的少夫人，你不过是被买来冲冲样子的。”

　　小七没有想哭，只是洗着衣服，心里那份欢喜变成失落，也不禁暗自嘲讽，竟敢有那种异想天开的念头，这回梦醒了不是？也不知道晚上还能不能回到那大屋子再睡上一觉，昨夜那可是她这辈子睡得最安稳的一次，怕也要成为这一生唯一的一次了吧？

　　午膳时，青梅与小七交换了餐食，不过这贾府还算不错，给下人的饭菜也没有那么差。青梅心想虽作威作福，但也不能太过明显，若是哪天出门去，少夫人瘦如干柴惹了人非议，自然是要自己遭殃，便将饭菜弄得好一些。

　　“青梅姑娘，午后日头大得很，恐要晒伤，不如你进屋歇着，我这边洗完就晾好也不必劳烦你这么辛苦。”

　　青梅见这人好欺负，心里乐开了花，美滋滋的进屋去睡大觉了。

　　青梅听着外头有说话声，吓得赶紧起来，怕不是这夫人过来了吧？她赶忙跑出来，还真是见到贾夫人在院里头与少夫人说话，这下可是被逮个正着要告状了？这丫头被欺负两个月，终于耍花样了？

　　“夫人，您怎么有空过来了？这会儿不是应在赵府与赵夫人吃茶说话吗？”青梅殷勤谄媚道。

　　贾夫人看了她一眼，又看向那大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