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的黑白》茉桥

43、042

　　“不好了，不好了。”刘奇一个跟头滚进来。

　　厉灏璟训他不够稳重，却因他说的话，也差点摔倒在门槛上。

　　他一路小跑，坐上马车心急如焚，却被挡在宫门之外，说陛下有令不让他进宫，这可是把他给愁坏了。恨不得翻墙进去看看情况，越是有这样的安排，越是危险的情况。他正焦急不安，厉灏骞也赶来被拒门外。

　　“三哥，到底怎么回事啊？”

　　“张将军也不是故意战败，但大臣们却揪着此事不放，竟还敢弹劾陛下，说当初若不是他执意派张将军前往，我军也不会大败，这次割地赔款可是不小的数目。”

　　厉灏璟急道：“可张将军仅次于郭将军，也是征战多年的良将，当初也没见他们反对，这会儿竟然出来说是大哥的错？这般欲加之罪，定是有人挑拨的，我这就进宫去看看谁这么嚣张！”

　　“殿下，您可别冲动，若这时候去的话，对陛下未必是件好事，毕竟您......”

　　刘奇的劝说不无道理，他本来在这些大臣口中就是异类怪物，这时候出面不是给大臣们更多由头来找麻烦。

　　厉灏骞看了一眼侍卫，怕这话说多了被人传了去更是不好，带着厉灏璟先离开。

　　“这郭将军病了，还能让他老人家去吗？定下张将军后，郭将军撑着病体还进宫一次，一是劝陛下三思，二是自请上战场。他那样的年纪和身体，还能让他豁出命去吗？哪个战士怕死在战场，可他那样的情况，指挥都难啊！”

　　“张将军也不是故意输的，是那萧国不讲信用，竟然敢偷袭凉州，这才会有这场大战。令国虽未出手，可是任由萧国人踏着他们的土地到我双国来，难道不是帮凶吗？”

　　“老五，你说的都对，所以大臣才想让陛下讨伐令国，以振国威。”

　　“可四哥在令国，这若是弄不好就会没命的啊！”

　　“陛下也是如此说的，大臣说陛下这是托词，堂堂一国之君还畏首畏尾，才会让那些豺狼虎豹分了我们的国土。”

　　厉灏璟向来不懂国事，每每听师傅讲时，都觉得头疼，不如玩一会石头。这会儿倒是恨自己怎么不多学点，好在这危急之时帮帮大哥。

　　两月过去，两兄弟终于可以进宫，站在云霄正殿好事两年前一般，预感很是不好。

　　被请进寝殿中时，厉灏璟一下扑到厉灏煜的床边，强忍泪水，怕惹大哥伤心。

　　“你俩这两个月可还好？”

　　“我们可听话了，你命人传话来说让我们切莫做任何事，只管在府邸安静的待着，我们怕会有什么影响你的，便连门都没有出过。”

　　厉灏煜微笑道：“咱们的老五竟也开始懂事听话了。”

　　厉灏骞深沉回道：“是的，反而是他帮我稳定情绪，不然可要冲进宫中一探究竟，怕只怕那些混人对陛下不利。”

　　厉灏煜伸出手，两人急忙握住。

　　“在这屋里只有兄弟，没有君臣。”

　　“那大哥告诉我，为何不让我二人上朝？我们还能帮你不是？”

　　“老二战死沙场，老四下落不明，我又被大臣步步相逼，我不想你们牵扯其中，能保护好你们，也算我对得起父皇和母后。”

　　厉灏璟转过头去偷偷拭泪，怕被厉灏煜看到。

　　“大哥，你这一病，那些大臣更是会大做文章，上次你勉强震住那些怂恿攻打令国的人，这次他们肯定又会旧事重提，逼迫大哥决断。”

　　厉灏煜紧握两人的手，艰难支撑。

　　“老三你择日随妻子回到家乡中去，莫要再回双国来。”

　　厉灏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忙拒绝道：“如此时刻，我怎么能独自逃跑？”

　　“不是逃跑，是不想那些奸臣拿你做要挟，毕竟你妻子来自苻国，当年也是为了两国邦交而联姻，多少有些对不住你，但好在你们夫妻和睦，不如去苻国吧？他们定会好好待你，毕竟这郡主身份是坐实，母家也有些势力。”

　　厉灏骞赶忙回道：“正因如此，我早早就让倩儿回了苻国，搬些救兵来。”

　　“荒唐，那苻国怎会插手我过之事？若是出手，便是要有豺狼虎豹之心者趁机进攻我国，我们这些国事、家事定不能让外人知晓，帮忙更不要奢望，到时只会扯出更多的利害关系来，你拿什么还？若是苻国人逼你做皇帝，来让你做傀儡，你难道要应承？你要亲手弑君不成？”

　　“我、我没有想那么多，只想替你解燃眉之急，怕你会被奸人所害，是老三想法浅薄了。”

　　厉灏煜拍拍厉灏骞的肩膀，摇头道：“关心则乱，我都理解，对了，御膳房说做了很好吃的面食，老五你去亲自取回来，顺便冲个茶来，你新学的那个。”

　　“好，我这就去，你和三哥在这里等我。”

　　支走厉灏璟，厉灏煜才深深松一口气，接着道：“明日你以去接倩儿回来为由，便不要再会双国了。”

　　“这、怎么可以？”

　　“本愁给你想个什么借口，如今这个就正好，你不回来就是对双国最大的帮助。”

　　厉灏骞默默低下头。

　　“你是不是以为我把你当做大哥的拖累了？”

　　厉灏骞摇摇头。

　　“答应我无论双国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回来，即便是我死了，你也不要回来！”

　　厉灏骞猛地抬起头，眼中都是难过。

　　“既然大哥如此说，我心中自是明白将会发生何事，那我带老五一起走？”

　　厉灏煜摇头道：“不，我对他另有安排，若你带他一起走，怕是你们二人没有一个能走出双国，到时候厉万荣的子嗣怕是一个都不会留下了。”

　　厉灏骞深深领会厉灏煜所言深意，深深叹气。

　　厉灏璟带着面和茶回来，将厉灏煜扶起来，他喝了两口茶，点头称赞。

　　“对了，你三哥刚刚跟我说想要去苻国接你嫂子回来，你明日就去送送他吧。”

　　“三嫂还需要三哥亲自去接吗？这夫妻恩爱真是羡煞旁人。”

　　“所以才想你赶紧娶妻，不然哪里知道成家的快乐。”

　　“三哥这话说的不对，不成家我也很快乐。”

　　厉灏煜喝下汤药觉得身体好许多，也能坐起来和两人一起吃饭喝茶，他不知何时就会倒下，但时刻想念的便是亲人。他强撑着陪他们吃一顿饭，下一次不知会是何时，这样的心情难以平复，却又不能表露。

　　“想起我们五个同桌吃饭，还是十年前的事，如今却是只能怀念当初。世事无常，珍惜当下这话任谁都说出的出，却少有人做得到，因不知失去时的痛，以为万事来得及，却不知命运不会给任何人回头的机会。”

　　人生道理明白时，必定是经历过什么才会懂得，他们不知不觉的已然到了这样的年纪，要承担的比他人更多，却不能抱怨。

　　送别厉灏骞时，厉灏煜派人送来许多东西，说去一趟不能有失双国颜面，定要送些礼物才好。实则都是厉灏煜私人的财产，怕厉灏骞到那边要看人眼色过活，若是没有这些钱财支撑，怕是也会很是艰难。

　　厉灏璟虽不知其中内情，但也准备许多厚礼，想着去一次苻国，怎么能让人觉得是小气的地方，定要让三哥风光的将嫂子接回来，也让他们在那里可以威风一些。

　　他并不知道这是他们兄弟二人此生最后一次相见，他满心欢喜的打点一切，就连衣服都帮忙整理的很是规整。

　　厉灏骞五味杂陈，他想再抱抱这个弟弟，他想好好跟这个弟弟说说话，可是若是表现出一丝一毫，便会让人怀疑，这样的话定是连双国的城门都走不出去。大哥的精心安排定会付之东流，到时也不知会何种后果。

　　他潇洒的拍拍厉灏璟的肩膀，大声道：“景王莫要太过羡慕，我夫妻恩爱自是要不分离，去去就回莫要太过思念。”

　　厉灏璟笑着点头，握了握厉灏骞的手。

　　“放心，我定备好酒菜等你和三嫂回来。”

　　厉灏璟见到逐渐好起来的厉灏煜，还有去接妻子的厉灏骞，觉得一切都在好起来，不然哪里还会如此？听闻厉灏煜还亲自下厨做饭，不过他倒是没有被邀请进宫。

　　他被特准今后不上朝，只当个闲云野鹤，他心里感激万分，不必再听那些大臣呱噪，况且这样的话，危机应该也是过去了吧？

　　只是这神君这么久都不回来，怕是忙得把他给忘记了，新来的鬼魂也都没法找到西令官，躲着都来不及，所以他便也无法找寻。

　　“殿下，宫中传来消息，让你即刻入宫。”刘奇慌忙来报。

　　厉灏璟不记得自己有多少次这样匆忙赶会宫中，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每次入宫都是因为这些令人难过的事。这个他长大的地方，何时变得如此陌生和悲伤？一次次失去亲人的痛苦，竟还没有停下。

　　他再一次跪在云霄殿外，听着众人的哭声，他想进去却迟迟未得到召见，而是等来厉灏煜薨逝的消息。他欲冲进去，被侍卫挡在门外，任他如何大吵大闹。

　　他慢慢退出云霄殿，因此时能够相信的人都不在了，他怕见到厉灏煜鬼魂时，异常举动会被人看在眼里。

　　他在殿外拐角处等候很久，终于看到厉灏煜的魂魄，他见四下无人离开冲过去。

　　厉灏煜惊讶的看着厉灏璟，他并不确定老五能否看到他，可是他还是那样希望传闻是真的，哪怕就这会儿是真的。

　　“大哥，你是不是被他们害死的？”

　　厉灏煜又惊又喜，原来是真的，转瞬间又深深叹气，若真如此，那老五定也是很害怕吧？总是能见到鬼魂，怪不得说他的命会短，应该是因此而消耗的吧？那位得道高人也不过短暂停留一阵就离开皇宫，再去寻却是无影无踪。

　　‘能够再见到你我很高兴，也很忧心，因重臣都知晓你的命数之说，定不会同意让你继承皇位，我儿厉连峰又太小，想来也不会是上上之选，虽不知道他们选择的是谁，你们我都已经安排好。’

　　“大哥，难不成早就知道他们要害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呢？”

　　‘顾英一直对我颇为不满，在朝中是是反对，我想要压制可却没想到他早就将自己的势力培养的很大，想来父皇再时他已经有了二心，他会扶植自己选好的人。你一定不要去反对他的决定，如今朝中他一人独大，莫要害了自己的性命。’

　　“命数之说是什么？为何我不知晓？”

　　‘当年你出生高人便算出你活不过二十二岁，父皇便下令禁止提及此事，莫要信术士之说，但还是传到重臣耳中。父皇也是小心挑选你宫中伺候的人，想你不要有负担的生活下去，如今告诉你是怕你不自量力与尚书一搏，无论你会活到二十二还是八十二，都不要以卵击石，活着的时候就好好的，莫要辜负父母、兄长对你的保护，你要记住我们曾为让你活下来付出很多，你莫要自暴自弃，明白吗？’

　　此时的厉灏璟早已泪流满面，他不但知道这个命数之说的噩耗，也才明白为何父母、兄长任由他做什么都包容爱护，不仅仅是爱，还有那份担心。他很想跟这些爱他、保护他的人说一声谢谢，更想为他们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