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赴学 ...
-
第二天一早便下了场大雨,持续了数个小时,待云销雨霁,天空显得格外干净,地面虽还有些湿漉,也已有人开始出来活动。
关于昨夜望月山的动静,人们只当是一场微不足道的地震,照旧如往常一样的生活,至于山上的痕迹,早被雨水冲刷了个干净。
卓定初起得太迟,忙乱地收拾完行李,快速吃完午饭,当端起炖雪梨时,见到不比平日规则的切块,愣了一下,疑惑道:“这个是……”
卓妈挂掉电话,打断道:“怎么了,还不快吃,吃完就走,车已经在楼下了。”
卓定初目光游离了下,切得这样细碎,分明是掩饰原本破烂的模样,昨天将被玩弄过的梨子顺手塞了回去,没想到今日却是要落入自己口中。
不过以后就少能喝到这样的汤了,索性眼睛一闭,咕隆隆一干而尽。
车站入口处,卓妈本早把该交代的都交代清楚了,可是这次不同以往,未来的日子里便将聚少离多了,虽然不会断了联系,到底隔了一层,可见而不可触,心中难免有些许伤感。
卓定初嗫嗫道:“妈……”
卓妈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叮嘱道:“去了学校里,要照顾好自己,有什么难处跟爸妈讲。到站后你单叔叔会来接你,他家也有个跟你差不多大小的儿子,如果见到了要好好相处。”
卓定初心中一动,美好的爱情故事刚在脑海里开了个篇章,转瞬又被离愁别绪给挤到了角落。
进站的队伍已经稀疏,卓定初来回看了看,不舍道:“那我走了?”
卓妈放开了手,含笑点头,温声道:“去吧。”
等到看不见儿子了,卓妈的肩膀陡然松了下来,在原地待了一会儿后,才转身回家。
上站台,进车厢,找位置,放行李,一切都很顺利。当他坐好后,列车也开始发动了,车速慢慢地加快,载着他远离了这片生活了十八年的土地。
列车恒速向前行驶,窗外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在秋风的渲染下带上了几分寂寥,天空乌云密布,远方墨色的小山微微起伏,低处的电线纵横交错。
随着时间的流逝,列车在隧洞间穿梭往来,外面山脉拔地而起,座座青山整齐排布,往两边延伸开去,连绵不绝,其高低相差仿佛,直入天穹,壮阔无际,上载白云往东漂渡,下铺碎石土壤,树木丛生,备显苍劲,间或有清泉在山坳流淌,几处房屋稀疏地散在山间田地。
这里本是寂静的所在,每日里经行而过的车辆带来了格格不入的喧嚣。
出了山区,视野重新开阔起来,城市里的幢幢高楼鳞次栉比,平原上的块块田地井然有序,还有那烟波微渺的大江,祖国山河的壮丽让人不禁心生自豪。
伴着一阵悦耳的铃声响起,卓定初睁开了眼,元州到了。
相传中洲大陆为上古土龙所化,筋骨血肉尽作山川脉络,鳞甲皮毛演变大荒奇珍,而元州正是龙首所在,地势高绝,两处山峰斜插入天,形如犄角,下方是湛蓝涛海,站在两峰之巅,俯瞰大地,群山皆小,若得万里晴空,虽相距甚远,亦可遥见另一峰,得有“双峰揽日”之名,堪为中洲十景之首,。
循着人潮,很轻易地就到了出站口,卓定初四下一望,远处站有一个深色风衣的男子,相貌俊朗,鬓发微白,手环一串念珠,正面带微笑地看着他。
卓定初心下了然,走上前去,问道:“是单叔吗?”
“嗯,我们这边走。”单乙声音中带着赞许,道:“定初现在的修为,与你爸爸在这个年纪时,也是相差不远了。”
卓定初颇为不好意思,红着脸道:“要达到叔叔们如今的高度,还更加勤修苦练才是。”
单乙笑道:“静修固然重要,却也不可少了磨砺,我观你气机略浮,运转生涩,想来也是常被拘束在家的。元州不比参州安稳,妖魔汇聚,如果能历练一番,定然大有进益。”
说到这里,他屈指一弹,暗处的鬼魅骤然消散,整个室内也明亮了几分。
似这等阴鬼,喜好寄宿在天光难及,人气兴旺之处,并无伤人的本事,又深谙潜藏蛰伏之道,故往往不易被人察觉。
可毕竟鬼类,性喜招朋引伴,时日一久,必致一地阴阳混淆,于人大损,同时招来更为厉害的鬼物,而游离人间的,想也绝非善类,是以修道人但得遇见,多是灭掉了事,以免徒生后患。
卓定初见状,隐有所悟,他自信以现下的修为,已能冠绝同辈,可方才并未察觉到阴鬼行踪,足见确实有所欠缺。
同时也明白过来,父母往日的教诲里早有提醒,只是自己不明其路,没有太过在意。
然则凡事点到为止,刻意而为只会适得其反,故父母未曾太过干涉,只等他以后有了际遇,才能深有体会。
他抬起头,感激道:“谢谢单叔指点,定初知道该如何做了。”
单乙见他目光清亮,显然已是破除了目障,不觉莞尔。
两人边走边谈,道出的话语说得上是惊世骇俗,可周围的人神色如常,好似并未听见一般。
出了车站,卓定初回首一望,里间灯光明明灭灭,然而鬼魅已除,在引发变化的,应当是最为变幻莫测的人心了。
单乙拍拍车门,叫道:“定初,上车了!”
卓定初应道:“来了!”
小车平稳地行使,卓定初打量着窗外的夜色,城市的风情都是一般,独人文差异使之得以与众不同,只明面来看,元州景观雅致秀丽,建筑堂皇大气,不愧是一洲之首。
“到了。”单乙脚踩刹车,转头看向卓定初。
“啊?哦……”卓定初悠悠醒转,道:“我竟然睡着了。”
单乙合上了车前的安神香笼,道:“旅途劳顿,这是正常的,我们先去吃晚饭,回来再睡。”
“嗯。”
待到了单乙家中,已是十点了。
单乙把行李箱放到门口,关照道:“房间已经收拾过了,以后放假了,也可以常来住,就当是陪陪我这个孤家寡人了。”
卓定初试着问道:“单哥不在吗?”
单乙哂笑道:“别提了,前些天去了北边的幽州,到现在还归期未定呢,连带着本就冷清的家庭,更是寂寥了。”
卓定初憋着满腹疑问,却因涉及隐私,不知该不该开口。
单乙看他为难的脸色,上手捏了一把,却是一愣,随后把手放下,轻咳一声,道:“太晚了,早点睡吧,明早送你去学校报到。”
回房的路上单乙心中却是不断嘀咕着,这小子,本以为比他爸可爱多了,没想到也是个脸皮厚的,想到这里又摇了摇头,不对,指不定还犹有过之。
送走了单乙,卓定初松了口气,坐在床边思索道:“单叔,怎么感觉像是双面人?”
把肩一耸,困意席卷上来,卓定初撑到洗漱后,倒头便睡。
秋日的阳光有着两幅面孔,有时是寡淡的惨白,有时是明亮的橙红,今日正是一个艳阳天,风力低落,使得空气中泛了几分浮躁。
卓定初随手关掉闹钟,思及在长辈家中赖床不好,于是打气精神,掀开窗户透透气。
放眼望去,山列水环,林木茂盛,远处一方湖泊,招来阵阵飞鸟驻足。
目观长空,卓定初神思游动,直到天边一道淡不可见的金色光芒流转而过。
他直起身子,惊道:“白日凌空,这可是明令禁止的,谁这么大胆?”
果然,只见一道更为隐晦的幽暗光芒紧追而上,将前者拦截下来,随后齐皆消失不见。
卓定初不再关注,应付迅速,明显已经有经验了,只是元州果然不太安稳啊。
这时鼻尖传来一缕幽香,卓定初俯首寻找,原来是一个老人挎着一篮栀子花在走卖,心下一动,出门买了几朵回来。
栀子花瓣素白柔软,层层叠叠,卓定初举到鼻下,又放回水碗。
单乙见着了,问道:“栀子花?这个季节还有?”
卓定初想了想,回道:“可能是因为气候变化吧。”
单乙拿过一朵嗅了嗅,放了回去,摇头道:“瘦小无力,香味软弱。不如参州的栀子,近则浓烈,远则清甜,取一朵放枕上,不难睡个好觉。”
“走吧,吃过早饭,送你去学校。”单乙看了下时间,默默一算,带着不确定的口吻道:“动作快的话应该能赶在上午报到。”
卓定初默默看了过去,又移开眼,果然老江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