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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肆拾陆·班师回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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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拾陆·班师回朝
很快京城便下了第一场雪,天气冷的异常,萧亓煜苏醒后身体虚弱,熬不住这寒冷,断断续续的病了几场,秋日里好不容易养起来的一点好气色,全都没有了。
“今天只能下两刻钟的棋?”柳陌将装着黑子的棋瓮递给萧亓煜。
“两刻钟?能下完一局吗?你小不小气!”萧亓煜摩挲着石头磨成的云子,嫌弃道,“福伯来的时候,不是带了一套玛瑙雕琢的云子?你放哪里去了?你不会给我卖了吧!”
“谁,谁稀罕你那个破玛瑙的云子!我这些年经手的好东西多了去了!”柳陌梗着脖子,气的面红耳赤的,“我不就是忘记塞到哪里吗?”
“那我的朱漆棋瓮呢?我不要用你的破竹篓子!”萧亓煜用手指使劲敲着柳陌的棋瓮。
柳陌心疼极了,一把夺过自己的棋瓮抱在怀里:“哪里破了?你就不能轻点造!你这两个月弄坏了多少东西了!”
萧亓煜不甘示弱:“福伯带来那么多东西,东西呢?东西呢!柳子晔你太过分了!不带你这么欺负人的!”
“您贵庚啊!当爹的人了,幼不幼稚!成天在这里闹小孩子脾气!”
如果柳陌是一只猫儿的话,只怕他现在浑身的毛都要炸起来了:“我欺负你了?你别不要脸了!谁欺负谁啊!萧泽之你就是个混账泼皮!”
“你贵庚啊!你大我一轮诶,为老不尊!”萧亓煜指着柳陌,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萧泽之,你太不要脸了!先生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混账!”柳陌气的身体颤抖,怒的有些口不择言,“就你还配用先生的名,我呸!”
“我也呸,年纪大我一轮就想在我这里倚老卖老!”论撒泼,十个柳陌都比不过一个萧亓煜,“好大的脸!不知羞!”
“欺人太甚!”
柳陌一手抱着一个棋瓮,哭丧着脸,这人实在是太混账了!说又不说不过,打又打不得,他当时是脑子抽风了?为什么要把这个祖宗搬回家!
“我告诉你,后悔也没用,请神容易送神难,听过没有?”萧亓煜看了眼柳陌的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柳陌气的不行,怒道:“北边打赢了,就要班师回朝了,等你的手下回来了,赶快给我滚蛋!”
“打赢了?这么快?”
萧亓煜一愣,他之前想着,这一仗怎么都要打到明年去,所以特意准备了一个,可以支持北境边防军打两年仗的,装满粮食的粮仓。
“嗯,今年是个灾年,别说大黎,就是周边其他的小国,收成都差得很。我就用你的粮食去和他们谈了条件,在一年内给他们提供价格低廉的粮食,条件是不得出兵支持羌国。”
柳陌顿了一下,看了眼萧亓煜,继续说道:“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们都懂,同样他们也明白小小羌国吃不下大黎,就算是羌国真的在大黎得了好处也不可能分给他们,如今我大黎肯提供低价的粮草给他们,再加上我派了朝中最能说的名嘴去游说,自然会得到预期的效果。”
“我只是想给羌国一个狠狠的教训,怎么就打到唇亡齿寒的地步了?”萧亓煜很是疑惑,歪头想了一下,然后朝柳陌伸出了手,“钱呢?卖我粮食的钱呢?谁允许你低价卖了?你这是要亏死我啊!”
“去去去!没有钱!钱全买军需了!”柳陌一巴掌打开萧亓煜的手,他觉得自己真的是要被萧亓煜气到折寿。
他也是在琰郡王府的管家——福伯,来了之后,才知道秋日里朝廷买的粮食,全是出自琰郡王府一家,若是他没有猜错,之前张家的罪证就是萧亓煜派人放到他这里的。
这个睚眦必报的小东西!一口气掏空了大半国库!
思及此处,柳陌有些咬牙切齿:“这整个大黎,恐怕都找不出比世子爷你更有钱的人了吧!你还在乎这点小钱?”
说着,柳陌伸手一只手,颤抖着比划着:“你送给皇后娘娘的那些东西,里面有一身裘衣和头面加起来就值十万金,十万金呐!是黄金啊!还有那套鎏金点翠九龙九凤冠,本朝开国以来,从来都没有哪个皇后用过这般华丽的凤冠!你这么有钱干嘛还要惦记我这点?”
“你卖的是我的粮食,凭什么不给我钱!凭什么拿我的钱填国库!”萧亓煜双手叉腰,努力的睁圆眼睛,然后抬起脑袋,用下巴对着柳陌。
“你真是烦死了!横竖都是你有理!”柳陌气鼓鼓的收拾着东西。
“对了你说要班师回朝了?什么时候?”萧亓煜一把抓住想要溜之大吉的柳陌。
“快了,消息传回朝廷也有几天。”柳陌算了算日程,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对了,现在已经没有羌国了。”
“没有羌国了?什么意思?等等……”萧亓煜反应过来,震惊的睁大了眼睛,“打到羌人王庭了?”
柳陌点了点头,说道:“没错,秋日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一次惨胜之后,你那个手下,突然就开始步步紧逼,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卖粮,派人游说。”
“你去帮我买几坛好酒来,我等他们回来。”萧亓煜很是欢喜,笑的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柳陌翻了个白眼,说道:“没钱!”
“你给我回来!”萧亓煜抓着柳陌的衣服,把他拽了回来,怒道,“又不要你花钱!福伯还没有走呢,你让他去买啊!”
“行行行,我知道了!”
柳陌掰开萧亓煜的手,逃也似的跑出了房间,惹得萧亓煜大笑不止。
五日后,大军归朝,城中百姓纷纷去城门附近迎接,萧亓煜则早早的让柳陌把自己抱到院子里的躺椅上,穿着厚厚的裘衣,还带了一个毛绒绒的狐皮帽子,怀里抱着一坛子酒,翘首看着后门的方向。
柳陌看着把自己裹成一个毛绒绒的大粽子的萧亓煜,无奈的摇了摇头,升了个火盆放到躺椅旁边。
“你急什么,大军归朝,他们还要去参加宴会,一时半会儿根本回不来。”
萧亓煜瞥了一眼穿戴整齐的柳陌,嫌弃道:“你怎么还没走?”
“时辰还早呢,这会儿大军才到城门外吧!”柳陌学着萧亓煜的样子翻了个白眼。
“滚蛋!”萧亓煜挥手打着柳陌,“要走赶快走,看见你就烦!”
“这是我家!你真是太过分了!”柳陌猛地一甩衣袖,双手一负,昂着头雄赳赳的往外走,“走就走,谁要留下受你这口闲气!”
“切,好大的官威!”萧亓煜抱着酒坛,狠狠地剜了一眼柳陌的背影。
柳陌走后,萧亓煜便有些昏昏欲睡,毕竟他早上实在是起的有点早,所幸宁棹并没有让他等多久,没到午时就来了。
“子渊,你回来啦!”萧亓煜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诶?怎么就你一个人?苏淮佑呢?他进宫了吗?”
宁棹张了张口,没有说出什么,然后在萧亓煜疑惑的目光里扯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说道:“阿,阿煜,我们都回来了,都在这里……”
“都在这里?”
萧亓煜疑惑的打量着这个不大的院子,确定没有什么可以藏人的地方,然后把目光投向宁棹,这才发现,他还背了个包袱,顿时整个人就僵在了那里。
“别闹了……”萧亓煜勉强笑了笑,说道,“这样一点也不好玩……”
“苏淮佑将隐龙卫统领的令牌交给了我,我现在是隐龙卫第五任统领。”宁棹将包袱解下来抱在怀里,“阿煜,你知道的,战场上刀剑无眼,随时都可能丧命。”
“怎么会这样?他不是说还要随我去江南吗?怎么就……”萧亓煜还是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生死有命,阿煜你也说过,强求不得……”
萧亓煜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结果这一动,他一直抱着的酒坛子就摔到了地上,酒液洒了一地,醇厚的酒香在院子里弥漫开来,萧亓煜看着地上破碎的酒坛,颓然的瘫倒在躺椅上。
“你说的对,我独断专行,冠冕堂皇的说着不会连累任何人,到最后却总是连累别人……”
“阿煜,有些事情,并不是你的错,你不必自责。”宁棹叹了口气,说道,“我就带他来看看你,他说要葬在他义父旁边,给他义父讲他在战场上的见闻,他还说……”
“还说什么?”
“苏淮佑还说,要做你在阴间的士卒先锋!”
“真傻……”萧亓煜掩面低泣,“我从来,就没有真正的信任过他……”
“苏淮佑说,他一直都知道,但是无所谓,他只是想报当年,王妃对他的救命之恩……他说他很开心,很开心能看到更加广阔的天地;很开心能在有生之年,见一见诗词中描写的烽火狼烟;很开心能看一眼戈壁滩上的日落……”
宁棹还没有说完,萧亓煜便一口鲜血吐出来,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