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布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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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生辰很快便到了。
沈安本不欲凑这热闹，奈何沈慕芷手快，收了晋王的拜贴。
另外晋王洛北说了要借着这个机会给沈黎践行，他也没什么再好推脱的道理。
户部的账本尚未查清，他把账目直接扔在一边，年前国库统共不过才入了八百万两银子，莫须有的开支零零散散竟是花了接近六百万两银子，这些钱哪去了，却是没人知道的。
账目种类繁多且冗杂，他直接把账本扔在了桌上，见到沈慕芷走了进来。
少女微微一笑，轻声开口道:“大哥这是因何事而烦心？”
他们清河沈家的姑娘，一向都充做男孩子养，沈慕芷虽为世家女，却也不是一般的世家女孩。
沈安揉了揉发皱的眉心，接着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这账本的问题。”
“嗯……二哥说今夜你要去赴宴，准备何时归家？”
她边开口边将桌子上的账目捡起来查看，接着道:“大哥出去散散心也好，总比看这些账本要强得多。”
“你这般看下来，可曾看出来什么眉目？”沈安不去答前一句话，而是反问道。
“倒是有些有趣的发现，但想来聪慧如兄长，一早便看出来了。”
沈慕芷将账目放在桌上:“朝廷一年最大的收入来自于江浙和两湖两广肥沃之地，盐课税收是大头，直隶总督是封疆大吏，这个位置本有油水可捞，但去年却一直向朝廷哭穷，再联系一下近年来朝中的奢靡之风，倒是有些眉目。”
“这账，圣人难道是想让沈家收上来不成？”沈慕芷顿了顿，又接着道:“圣人应该是故意给你设这个局，引君入瓮的。”
沈安面色有些凝重，将笔扔了出去。
“圣人就算今日不收拾沈家，来日无论是温皇后的哪个儿子上位，沈家都不会好过。”
“晋王这生辰宴，怕是你不接这个帖子，我也得去。”
沈慕芷笑着开口道:“大哥，你就别生我气了嘛，我也是好意帮你接的。”
沈安微微垂眸，他声音虽冷，但面色却是缓和了几分，接着道:“如今谢瑜还想着投诚晋王，倒是辜负他陈郡谢氏一族的美名。”
“哦。提起谢瑜来——”沈慕芷顿了顿，又接着道:“大哥可知道他近些日子都在筹谋规划些什么？”
“我倒是听闻他，这些日子以来，都在故弄玄虚来着。”
沈慕芷轻轻一笑。
“他这个人嘛，我倒觉得挺有意思的。”
闻言，沈安微微抬眼，接着道:“你且说说，如何有意思？”
“他最近给自己弄了个名头，说是会卜算推演，能相面，也能测天下吉凶。”
沈慕芷说着说着就笑了，接着道:“怎的？弘文没跟你提起此事？”
“……”沈安端了杯茶凑至近前，轻声嗤笑出声:“这等低劣的玩弄人心的把戏，竟会有人信他？”
“竟会有人信他。”沈慕芷接着重复了一遍，却是肯定的语气。
“大哥。我说真的，你是不是对这些不太敏感？你不信，但京中信的人可多了去了，朝中那些大臣都跟疯魔了一样，天师道你总清楚吧？百姓们求神佛保佑你也清楚吧？虽说理论上来讲，这些都是故弄玄虚，可也没见信得人少。”
“谢瑜他自己要真有这些本事，怎么没见他给陈郡谢氏避难？”
沈安瞥了沈慕芷一眼，接着道:“你也会信谢瑜那套鬼话不成？”
“理是这么个理，但我不是要给大哥你讲理的，我不就是说，你不信，但你也妨碍不了别人信不成。那谁都知道始皇帝想了那么多办法，只求长生，也没见他长生得了。”
“哦。”
沈安只微微点头。
“大哥可清楚，谢瑜的用意到底是什么？你不是挺关心他的吗？”
沈慕芷接着道:“你难道就不关心，谢瑜做这些到底是想做什么？”
沈安翻阅账本的手顿在那里。
他轻轻抬眼，眸色中没有情绪，开口道:“今晚就知道的事情，我急什么？”
——
歌舞坊今夜的排场很热闹。
晋王刚刚二十岁弱冠之礼，因而这场生辰宴办得很是热闹。
裴悬和沈黎坐在一旁，拉着正拿着酒杯，却滴酒未进的沈安。
“你今天倒还来得比我俩想象的要早。”裴悬道:“我和行渊本以为你得等人都快散了才会来的，没成想，你倒是踩着宴会开始的时间来了，出乎我俩的预料。”
沈安冷冷的瞥了裴悬一眼，开口道:“你倒是，挺关心我的。”
“那是，自家兄弟，不关心你，我关心谁啊？就说我们这关系也算是很亲了，怎么会不关心你呢？是不是，安石？”
沈黎把裴悬一把推了过去，接着道:“去去去，没见着我大哥心情不好吗，你还来触他霉头？”
裴悬捂了捂胸口，接着道:“行渊，你好狠的心！安石是你兄长，难道我就不是？”
“闭嘴。”
沈安把酒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接着道:“你们两个这番打闹，成何体统，真把晋王生日宴当成自家聚会不成？”
“那倒不是……只是一下子碰上热闹事，挺高兴的，难免多说几句。”
裴悬接着道:“听说今夜会有各种表演什么的，挺好看的，夜中时分城里还要放烟火为晋王庆生来着，排场倒是挺大的。”
“呵，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大半夜的放，也不怕百姓对这个有成见。”
沈黎低声啐了一口，接着道:“晋王也真。”
“瞧瞧行渊你这话说的，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咱们虽然坐在这雅间，在二楼的位置，却也要当心隔墙有耳。”
裴悬道:“要不是我先花钱打听了打听，把监视咱们几个人的细作换成了自己人，你明日就会上晋王府的敌对名单，折了你一人不说，赔了清河沈家一门，你几百个脑袋都不够。”
“做得倒是不错。”
沈安手中捏了捏杯子，接着道:“宴会几时开始？”
“约摸还有一刻钟。”
裴悬接着道:“这宴会可不简单，朝中达官显贵几乎都到齐了，民间的朱张顾陆几个大家族也都尽数来了。”
“那这不就是有想法吗？”沈黎道:“借着生辰宴的名头，行拉拢之实。”
“确实如此，不过要有人说晋王没想法，嘿，我可真不信，但温家那边明显不看重他。温皇后偏心是出了名的，她生晋王那时候是头胎，生产不大顺利，难产险些要了她大半条命，后面她每每看到晋王都会想起在鬼门关走一遭的事儿。”
裴悬沉思着，接着道:“可这事可能就是说来奇怪，生康王的时候，温皇后是顺产，生得很顺利，连带着对康王都多了几分喜爱。”
“一碗水端不平，倒也不稀奇。”沈安道:“况且那位置只有一个人能坐，必然要做出取舍。”
“安石说得不错。”裴悬接着道:“温家便是这么想的，再者女子生产实属不易，怀晋王的时候，我曾听父亲说过，温皇后也充满了期盼，至于后事，是谁也无法预料得到的。”
“说来可巧。”裴悬顿了顿:“我方才又想起行渊问那句，百姓会不会有成见的这句。”
沈安微微抬眸，轻声道:“百姓不能，也不敢。”
他声音中分辨不出什么情绪，就像是在陈述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实。
楼下的晏修筠刚刚从门口走进来，颇有些落寞不堪。
再回想起之前的一些听闻，沈安微微阖眸，那折子上了之后，晏修筠便被圣人不停敲打，饶是靠着他家的郡望，朝中上下也都不肯给他好果子吃。
有些事情，不必再深入追究，明白的人看晏修筠如今的处境，也能知道明哲保身才是上上之策。
酒席开场，众人纷纷落座，庆贺晋王生辰，屋外刚下了一场小雨。
春分已至，但初春的天气却没那么暖和。
还带着些料峭的寒意。
屋子里还生着金丝碳，民间寻常都用不起，一筐金丝碳便足以够维持百姓多月的开支。
近年来由于战乱，瘟疫，洪水，百姓已是苦不堪言。
而他们却还在这大行奢靡之风。
碳火生得很旺，但沈安却没觉得有什么暖意，窗子没关牢，冷风倒灌进来。
一旁的侍从要去关窗，被他止住了。
就在此时，沈安听到了一阵泠泠作响的琴音。
那人调起得苍凉雄壮，依稀可闻是嵇叔夜的那曲《广陵散》，此曲一出，四座皆寂静无声。
琴音弹得倒是出神入化，令人心神一荡，只不过晋王生辰，却选了这样的曲子，不由得让人怀疑起他的用心。
且这样的曲子，并不适合在生辰宴上弹奏。
过了片刻，那人又急转直下，将曲子换成了《兰陵王入阵曲》。
琴音又多了几分慷慨从容之意，沈安手指微微一顿，他眉心微挑，借着烛火去瞧那台上，在屏风后的那人。
身形隐约有些熟悉。
他手中的茶杯险些打落在地。
隔着屏风，那人身形消瘦，披着大氅，像极了一个病弱的美人。
他身形虽再瘦削不过，指尖却铿锵有力，将一连串的乐声弹奏出来，昆山玉碎用来形容也不足为过。
在众人还没来得及回过神的时候，这一曲已然终了。
而后屏风徐徐朝着两侧开合而来。
映入眼帘的先是那人漂亮的手指，微微轻抚着琴弦，紧接着是松散开合，露出大片白皙肌肤的青衣，他披着大氅，也难掩其病态。
那人头发散落开来，深入到脖颈深处，让人想将他的发丝帮他从衣服里拿出来，只简简单单系了根发带。
隔得很远，他低垂着头，不肯抬起头来，能让人看到的便只有白皙如玉的脖颈，以及一旁手帕上的鲜血。
暗红的犹如深夜的曼珠沙华。
良久，沈安听到晋王这般开口道:“堂下何人献艺，报上名来。”
那人微微抬头，近乎苍白的脸上难得的出现了一丝血色，小巧的下巴上挂着一抹浅淡的笑意，不卑不亢的躬身施礼。
“罪臣谢瑜，拜见殿下。”
“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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