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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得了便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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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甫一睁眼,见到的就是琉璃瓦屋顶。
醒神一会,才慢慢起身。
脑袋里逐渐想起头遭的事情:送亲,大风,客栈。
对,客栈。看样子,自己应该是睡着了。
地上躺着的小厮也悠悠转醒,还在迷惑自己怎么睡在地上的时候被管家一脚踹起来。
然后就在对方的要求下,急忙出门确认自己的同伴。
没过一会就重新回来,一边弓着身子,一边回话:“周管家,新娘子还在屋中睡着呢。其他人也都休息好了,只等时辰好就能启程了。”
这地方也不知有什么古怪,一点也天光都不见。周管家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现在是什么时候,不过,他记着先前的天气,问道:“外面的怪风还刮着不?”
“没有了。小人听着没动静了。也问了小二哥,说是停有一会儿了。”
“那就和大家说一声,尽快出发。”再迟,只怕那群土匪要急眼了。
这是一群不知礼数的杂乱人,魑颜生怕他们手脚不利落,将东西给碰个角啊啥的,故而另外开了一道门。
事情查得差不多了,赛天仙自然没必要困着这群人,也就让他们渐渐苏醒。没过一户,这些人以周管家为首,全都涌进大堂。
那管家吩咐众人将新娘子重新安置进轿子里,然后朝尤蛟施礼道:“叨扰店家了,我等就此拜别。不知,这银两该怎么...?”
尤蛟笑着摇了摇头,心说要什么银两,就是你的一条小命抵在这,怕是都不够。可想着‘新娘子’进轿子前瞅机会递过来的眼神,回答:“银两不要。且你们留的不久,就算是替我们馆主做好事吧。慢走。”
管家看他神色不像作伪,虽然心知世上不会有免费的好事,最终只是做出道谢出门走了。
尤蛟看着那轿子出去一半,眼看就要离开馆门,不知怎么突然想起那阵大风刮起时,自己的一点想法,高声阻拦道:“等一下。”
魑颜和赛天仙被声音一惊,同时回头看了过去。就见这人,一脸紧张,眼睛盯着轿子的方向,最后像是决定什么,一脸坚定得绕出柜台,走了过去。
他的步伐不算很快,可是路过魑颜身边,不知怎么突然带起一点小风。鬓边的一小缕发丝扬起,拂在眼前,这一瞬间,她下意识就要叫出对方的名字。
明明那两个字已经在嘴边,她却犹豫了。
平白无故,她竟然回忆起自己第一次进馆的事情。第一次见到嘴贱,却和自己纠缠在一起的尤蛟。
蛟龙,是蛇身修千年而成的,本性淫,和她这样的炉鼎在一起好像是一桩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所以,他们没什么感情,吧?那她又何必开口,自取其辱。
那人已经到了轿子前,她和赛天仙都不是凡人,修行在身,自然耳聪目明,知道他在做什么。
尤蛟道:“越公子,你觉得我和蔚灵一起走,可好?”
越滜像是不解,见他神色严峻,只好点头。
尤蛟不放心,再开口:“你说出来。不要光点头。”
越滜无奈。又怕惊动别人,低声道:“好,很好。你也来自然更好。”
尤蛟总觉得不像成事的样子,又开口:“我也能出馆门吗?”
越滜让他一番痴缠,心下着急,疑惑道:“尤公子到底何意?”
哎呀,这人怎么不上道呢?
尤蛟:“你就说我能不能出馆?”
没得到回答,就被管家给打断了,“新娘子还要嫁人,麻烦公子不要再看了。”
尤蛟不理,眼看事情要成,终于着急:“快说我能!我能!我能!”
越滜:“......”
好一条丧心病狂的蛇!
然后眼看着对方被几个家丁扒拉着离开。身下的轿子重新摇晃起来,耳边依稀还能听见几声我能的喊叫。
然后他低声说了一句:“我能?”
何意?哎!时间不够,不然他肯定要问清楚的。
后面传来一阵跑步声,他听见几个家丁汇报:“回周管家,那人好像不敢迈出客栈。我们一走,他就只能喊几声。”
周管家点头应了一下,又撩开帘子确认里面的人还在傻着,终于放心。一行人脚步匆匆,终于远了那古怪客栈。
若是他回头再看一眼,也就能清楚地看清馆门上牌匾的三个磅礴大字——亡灵馆。
**
馆内
一片死寂。
尤蛟还跪在地上,一双眼睛对着那行人远去的方向依依不舍。要是再把先前的凄厉声音加上,绝对是戏文中说的弃女哭求狠心郎君留下的一段。
魑颜和赛天仙都知道他心中的打算:不过是仗着馆主封住过往,想要求一句口恕。然后得了自由。
可惜,脑子慢了一步,临了才想到,最后只能看着心愿落空。
还有比这更让蛟绝望的事情么?
没有!!!
蔚灵听了魑颜绘声绘色的描述,也是心中发笑,三分可怜三分同情,四分觉得这人活该。昨日一晚上的功夫,多好的机会呀!偏生他想着什么土匪,兔儿爷,误了正事。
真等越滜回了神识记忆,再想走,不可能!
那老妖怪从不白费力气,当初能好心援手帮尤蛟化蛟,不就是惦记他千年修行能镇住馆中的各路客人么。到手的好打手放出去,便是给他一座灵塔都不见得乐意。
这事儿,尤蛟本人自然更清楚。
事到如今,也只好死心。
耷拉着脑袋倚在门上,听身边人念叨。
魑颜心里幸灾乐祸,嘴上倒是愿意安慰,“你呀,不要灰心。馆主回来,肯定会奖励你的。你看,上次来的那个鱼怪,要不是你在,她不得把馆里拆的干净。”
“还有上次,馆主睡着了,不理事。地府魂灵暴动,咱们馆立在这位置,要不是你,我..和赛天仙不知道还在不。你想,我们三个一直留在这里,也挺好的,是不?”
尤蛟看了她一眼,也不知真的听进去,还是想到别的,总之点了点头。
两人一起蹲在那边,一起看着馆门外的虚构天光,齐齐怔着。
尤蛟回忆起什么,想了一会,回头看着对方的侧脸,犹豫一下开口:“你刚才是......”想拦着我,不想我走吗?
魑颜听他话音一断,不由疑惑转头。然后就见他眼中忽有一光芒闪过,隐约看到一座圆形阵法闪过,继而看见尤蛟身上有什么青色升起,然后未等二人反应过来,化成了虚无。
下一瞬,整个馆中响起一道震惊男声:“禁制开了。”
是的,尤蛟身上的禁制解了。
魑颜愣愣地看着对方一跃而起,面上先是难以置信,手中十字诀一打,终于确定地喊叫:“开了!开了!开了!”
赛天仙和蔚灵奔到他身前说着什么,只留下神色恍惚的魑颜还在门边。
开了吗?开了吧!
日光上移,照在她的身上,明明应该是暖和的,可她一颗心直直下落,沁着冰凉,好似落在了忘川水中,身上不由生出一股寒意。
...
终于走出那段古怪的地方。
送亲一行人踏上了熟悉的山间小路,周管家吩咐休息一声,接过小厮递过来的水壶。他也上了岁数了,这一赶路还有点受不了,索性寻了一块大石头坐下歇着。
轿子里的越滜一路上都在等着人来救,不想,过去这么久了还是没人。
他不由想起临走前,尤蛟的几声问询。心里疑惑:难不成尤公子拦着不让蔚姑娘来?
对方殷切的喊叫依稀还在耳边,他不安地挪了一下身子,试着低声说道:“尤大哥可以离开馆中,和蔚姑娘一起行侠仗义。”
说完以后,急忙把耳朵贴在轿子上,想要听清外面的动静。
夏意盎然,蝉鸣声声,林间树叶随风声摇动,队伍中的家丁说着闲话,除了这些,再无其他。
哎!早知道昨天就跑了,现在自己进退两难,可怎么办呀?
犹在担心自己处境的某人暂时被忘在一边,馆中三人全都盯着尤蛟不言。
见他一个周天运转,这才上前说话。
蔚灵:“确定了吗?”
尤蛟点点头,欣喜道:“我还说馆主一走,此事再无可能了。不想,刚才那会儿的一通闹腾倒是没白费。”
当初越滜看他几番不老实呆在馆中,时不时出去浪荡,一生气就在他蛟身上面下了禁制,除非本人开口允许离开,不然只能留在馆中。
尤蛟狠心冒险,以灵体出身,自然也可出走。可惜,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更何况他自己也害怕灵体不小心受损,所以这百年一直呆在馆中,天天听魂牌里的痴想,只怕骨子里都发霉了。
魑颜是个狐妖,可惜,当年卖身给了越滜,魂契在这里,便是越滜开口说让她走,也是没有效用的。
她这会儿看着那头傻蛟乐呵呵的样子,心里就来气。
一是气自己不争气,竟然生出那种不舍情绪,虽然她藏的好没叫人发觉,可惜自己心里明白。又是气别人得了她怎么也求不到的自由。
心下烦扰,只说了一句得了自由还不快滚。然后噔噔噔地回了后堂,竟然去了朱鸟舍清扫去了。
赛天仙是个心甘情愿留在这里的,便是这样,对蔚灵口中说过的万千世界也是向往。即使在人间结了恶果,也会怀念那种烟花气息。
此刻,她看着对方的背影,竟然生出一种同病相连的感受。
这感觉也就一瞬。转眼,她又是那个沉稳大气的主事,看着尤蛟说道:“既然遂了心愿,便去外边好好看看。但你不要忘了馆主是个什么性子。若有一天,他修为记忆尽归,发现你竟然蒙骗了他,后果....你自己明白。”
言下之意:不要过分得意忘形了。
让她这么一警告,尤蛟心里不由惴惴。没办法,打又打不过那人,只能服软。可转念一想,真要追究他,不知要何年何月呢,反正他先得意逍遥了再说。
如此,说了一些事情,他决定和蔚灵一起出发,先去解救自家馆主,然后再做打算。
这样,也不算辜负对方解救之情了吧。
魑颜和后面的朱鸟对骂有一刻钟后,顶着一头白毛重新出现。确如心中所想,只剩下一个又在为玉牌架子拭尘的赛天仙还在。
她也不惊讶,只是顿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坐在角落喝着酒。
赛天仙听着动静,偏头觑了一眼,见她竟然端出了一小坛浮生醉,不由紧了眉头。
浮生醉是地府二殿阎君楚江王的随手小作,以入府鬼魂中生前往事做引子,加了藓心草并都妇子,最后下黄泉苦压底,一般是给那些不愿魂渡的人喝的。所以对魑颜这样的精怪,没什么用处。
“你....”
“怎么?尤蛟刚走,你便要管东管西了?”
她本是想说你又生什么幺蛾子,被打断后,话音一变,说道:“你和他本就是为着修炼,如今看你这模样,难不成......”
魑颜才不怕她话里藏针,嗤笑一声,讥讽道:“难不成什么?难不成我生了情愫?便是生了又如何?”
赛天仙也懒得站在那边和她打机锋,帕子一收,几步过去,坐在她对方,说道:“我若是你,便死死守住那颗多情心。”
“你是怕了,我却不同。世间爱本无错,只你我遇到的是不良人。大不了,我便再爱一个。一次不对,百次再来,又有何不可?”
被她这话一噎,赛天仙却是无言。只看她喝了一杯又一杯,心里瞧不起她这番苦态。
她终究不甘心道:“临走时,他给你留了话。下一次回来一定把虞美人心给你。”
这话听着还顺耳。
魑颜也只是顿了一下,嘟囔了一句是吗,然后继续喝着那杯苦酒。
反正闲着,赛天仙也倒了一杯来喝。两人竟然也能不争不吵,一起过了一个安生下午。
天刚擦黑,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赛天仙起身回了柜台,然后喊了一声请进。
外面的人回了一句多谢,门一开,进来一大一小。
大的是个翩翩公子,样貌生的好,身姿端庄。小的是个女娃,一身粉衣衫,双头髻上缠着红发绳,一双琥珀色狐狸眼还尚未长开,却也小有魅色。
眉目之间和那公子有几分相像。还有几分像...谁?
赛天仙心中发疑,面上却不显露,正色道:“公子要做何生意?”
那人递上一枚鱼形铜片,见她点头后问道,“不知你这里,能否寻魂觅迹?”
角落里还在饮酒的魑颜,乍闻这道声音,手中的酒杯再拿不稳。
‘哐啷’一声摔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