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扣》大妮鸽鸽

25、余音

　　此后皇帝的病时好时坏，两人终未再见。
　　高襄想爱，又有怨。想怨，又不能。
　　或许皇帝是存心说了那句话给他听，也未可知。
　　但总之宁安公主与海会寺僧人的事，高襄没有再插手。

　　直到隆庆六年二月二十五日，皇帝进入弥留。
　　高襄和阁臣高仪接到内廷旨意狂奔至乾清宫时，见张珪已经在了。
　　皇帝躺在御榻上，昏迷不醒。皇后陈氏、皇贵妃李氏拥在榻前，皇太子翊钧立在榻右，高襄和高仪与张珪一同跪在榻前两步远。司礼监太监冯保取出一卷白纸揭帖授予皇太子，称是遗诏，又将白纸揭帖出示给高襄看。
　　只见上面写道：“朕嗣祖宗大统，今方六年，偶得此疾，遽不能起，有负先皇付托。东宫幼小，朕今付之卿等三臣同司礼监协心辅佐，遵守祖制，保固皇图。卿等功在社稷，万世不泯。”并非载坖字迹。
　　是张珪的字。高襄认得。
　　再加上”同司礼监“几个字——司礼监太监冯保与张珪关系非同一般，早已勾结成党。
　　高襄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然而已无回天之力。他总算明白皇帝那句“莫与他们争”到底是何意。
　　爱，恨，悲痛，愧疚，像潮水般扑到他头上，拍打着他，拍打得地动山摇，让他喘不过气。像是想要昏睡的皇帝听见一般，他声嘶力竭大声回禀道：“臣受皇上厚恩，誓以死报。东宫虽幼，祖宗法度有在，臣将竭尽忠力辅佐东宫，望皇上无以后事为忧。”说一句，哭一句，说到最后，已是痛彻心扉，伏地长号不止。
　　皇帝终究没有再醒来。
　　张珪与冯保眼神一对，冯保冲两个小火者努努嘴，小火者们领命，以“休息”“节哀”为由将高襄架出殿外。
　　高襄猛力挣扎不脱钳制，唯有目光紧追着躺在榻上的人不放，直到视线被殿门阻挡。
　　到这一刻才真正知道，情爱、志向，都将随着卧床闭目的这个人消逝，化作乌有。
　　当年常安公主薨时，皇帝的心境，定也是如此吧。

　　隆庆六年二月二十六日卯时初刻，皇帝驾崩。
　　皇太子即位，改年号“万历”，以明年为万历元年。尊皇后陈氏为仁圣皇太后，生母皇贵妃李氏为慈圣皇太后。
　　三月十六日早朝，慈圣皇太后发懿旨，斥责大学士高襄专权擅政，着高襄回籍闲住，不许停留。
　　这是张珪的复仇。或许，也是李氏的复仇。

　　……

　　城外长亭，清风拂面，杨柳依依。太阳和暖，晴空万里无云。
　　天是无情，不管人间离别苦。高襄苦笑。狼狈离京，竟赶上这等踏春的好天气。
　　一如当年科举春风得意入京时，一如踌躇满志送徐存致仕还乡时。
　　出京不远，路上竟偶遇大行皇帝身边伺候的大宦官，他也于同日被冯保撵出了宫，遣返原籍。
　　京华梦碎，荣华梦碎，那人神志已不清醒。只见他疯疯癫癫，跌跌撞撞走着，左手挎一个布褡裢，右手翘起兰花指，口中咿咿呀呀道：“皇爷爱听，那奴婢就再给皇爷唱一遍……纽扣儿，凑就的姻缘好。你搭上我，我搭上你，两下搂得坚牢，生成一对相依靠。系定同心结，绾下刎颈交。一会儿分开也，一会儿又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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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鸳鸯扣的故事至此结束。谢谢大家的陪伴！如文案所写，这篇文章，本是我“自负文笔，写与知音赏，不共俗人看”。因为是完全不顾现在JJ上各种所谓“雷点”而写的，所以没想过竟会有两位数的人喜欢。再次谢谢大家~有缘下篇文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