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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故人相逢初涉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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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驹过隙,韶华如梦。春去秋来间,转眼就已过了两个年头。当年的青葱少女也出落成了一个水灵灵的大姑娘。
依旧是那所竹林小屋,依旧是那波光粼粼的映月湖,每天的阳光依旧灿烂而美好,只是多了一颗忐忑不断的心和那日渐增长的丝丝惆怅。
柔软似絮,轻匀如绡的浮云,簇拥着皎皎夕阳从江面冉冉上升。光辉把湖的周围映成一轮彩色的光晕,由浅而深,若有还无,也浓艳的晚霞交相辉映,给人一种淡淡的喜悦。
湖心,一个女子轻轻地捧起水,浇在自己白皙光滑的肌肤上。
南苏浮在水面上,抬头望着夕阳,心中柔情涌动,悲喜交加,不禁用手轻轻拨了拨清水,喃喃道:“都两年了,展大哥,你怎么还不来呢?”她想起阿姐对她说的那番话。“这世上,没有永恒的情感,什么都会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慢慢改变,十年、百年、千年,没有什么是不变的。何苦如此执着呢,傻丫头!”
她羞红了脸,原来自己的心思阿姐早就看透了。自从那次变故以后,阿姐似乎看破了很多,人更加从容淡定,但也更加冷漠,变得不愿再相信任何人。
她平素是最相信阿姐的,但这一次她表面上虽点了头,暗地里却不表示赞同。她默默在心里道:“怎么会呢,展大哥,我是永远都不会忘记你的。”阿姐似乎从她的表情上看出了她的想法,不再说话,只是看着她担忧地摇了摇头。
不知为什么,自从十八岁生辰以来,自己总有种强烈的不安感,似乎她将要远离自己的故土,一个人到遥远的地方去。
她用水拍拍脸,深吸一口气,打定了主意,如果展昭来看她,她就跟展昭一起出去游历一番。只是,都两年了,难道展昭真的忘了她,忘了他们之间的约定么?
在水中发了一会儿呆,等到发觉水已经慢慢变凉时,南苏终于决定从水中出来。突然,少女的直觉告诉她背后有什么不对劲。一阵风吹过,南苏不禁打了个寒噤。
她慢慢地转过头,不由得大吃一惊,那套放在水边大石上的紫色裙子居然不见了。吃惊的同时她又皱起了眉头,族中有谁这么大胆,敢和她开这种玩笑?眼望四周,却又不见一个人影。衣服不见了,她无法上岸,只好蹲在水中,心里不住咒骂。
正在她感到焦急而又不知所措时,忽听见竹林里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南苏眼前白影一闪,大石上已多了一个年轻男子。
此人身穿白衣,相貌俊美,眼角眉梢俱是笑意,嘴角完美的弧线勾出几分邪气、几分玩世不恭和几分嘲弄。他的右手高举,手指上一物随风飘动,正是南苏的裙衫。
南苏心头轰地一声,往日的画面历历在目:那如玉石雕琢的脸庞、那冷嘲热讽的话语、那嬉皮笑脸的神气……尽数在脑中飞快地回放。是他!他来了!南苏感到好笑又悲苦。自己苦苦等待的、和她有着约定的展昭没等到,却把这个冤家等来了。
反应过来后,她又恼恨起来。这厮拿了她的裙子,不知道有什么企图。
她恨恨地盯着他,两年不见,他身材高了不少,一张脸也越发白皙精致起来,夕阳照在他神采飞扬的脸上,金光闪闪,平添了不少魅惑。
“怎么,不认识老朋友了?”白玉堂的声音也和两年前大不相同,显得低沉而富有磁性。
南苏冷冷道:“你来干什么?”
白玉堂轻笑一声,“有这么招待客人的么?”
南苏针锋相对:“有一来就拿走主人衣服的客人么?”
白玉堂哈哈大笑,“小苏儿,你果然没变,还是这么伶牙利齿。好了,我也不绕圈子了,我今天来是想请你随我走一趟。”
“请?说的好听。我凭什么跟你走?还我衣服!”南苏在水中呆得越久,火气却越发大了起来。
白玉堂笑意更甚,一双眼睛中闪着狡黠的光芒。“如果我不还呢?”
“你……你无耻!”南苏想到自己还赤裸着身子蹲在水中,一张脸蛋顿时红到了耳朵根。
白玉堂满不在乎道:“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了。我可不像你展大哥,有时候一点点无耻手段也是会用的……”
说到展昭,南苏心里一酸,眼泪差点掉了下来。是啊,锦毛鼠又不是君子,他什么事做不出来?
“反正,不管你愿不愿意,今天你非跟我走不可。要不,我就把这裙子拿走,让你一个人在这呆一晚上。”说罢跳下大石,佯装要走。
“哎……等等!”南苏脱口而出,虽然她万分不愿意向白玉堂妥协,但她确实害怕他把她一个人丢在这儿,就算她的侍女们最终会找到这儿来,可那时她一定冻得浑身发颤,甚是狼狈,那样脸可就丢大了。要是再传到族里,那她还怎么在族中呆下去啊。
白玉堂转过身子,一脸得意的笑,“当然,你跟我走对你也有好处。你忘了两年前我和展昭的约定吗?现下两年已经到了,是我找展昭再次决战的时候了。你也是当时的证人之一,怎么能不随我去作个见证呢?”
南苏心中一震,是啊,差点把这茬忘了,那次在伊贺梨的船上,他的确对展昭说过这样的话。只是,她不禁苦笑,展昭连和自己的约定都忘了,怎么还会记得和锦毛鼠随口一说的承诺呢?
南苏小心翼翼地试探:“你是说……要带我去找展大哥?”
“是啊,难道你日思夜想的不是这件事么?”白玉堂慢悠悠道。
“胡说!”南苏的脸又是一红,她明显听出了自己话语中的底气不足。她有点心动了,这两年来她的确日日夜夜盼着展昭来看她,既然展昭不来,那么她去找他也是一样的。
但是她也不能表露得太明显……
“那好,你先把衣服还我,我穿上了衣服就和你走。”
白玉堂笑道:“我才不上你当呢!你一穿上衣服还不立刻喊人来抓我?虽然我知道你心里是极想去的,但我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你到底想怎样?”南苏气恼地大叫。
白玉堂嘿了一声,手一扬,一段几十来尺的白布从他的袖中直飞出来。那白布竟然破水而入,绕着南苏围了个圈。接着南苏感觉身子一紧,已被白布一层层裹了个严严实实。她还未惊呼出声,整个人已腾空而起,被白玉堂拉入了怀中。
南苏被白玉堂紧紧搂在怀里,他的体温透过白布直传到身上,南苏突然间觉得自己从头到脚,整个人都发烫起来。她的眼睛对上白玉堂的双目,怔了半晌,刚才准备好要骂他的话竟然一句都想不起来了。
此时已夕阳西下,几颗疏星挂在天际。
南苏心中暗暗庆幸,幸好天色已暗,白玉堂看不见自己这副窘样,要不还被他笑死。
她不敢去看白玉堂那双在黑暗中亦熠熠生辉的眸子,别过了头。
白玉堂淡淡一笑,随口打了个呼哨,一匹白马从竹林中缓缓行来。
白玉堂抱着她跃上马,将她侧放在马上,便松开了手去牵缰绳了。
南苏的双臂都被裹在白布中,因此只能将身子轻轻靠在白玉堂的手臂上。耳中只听得白玉堂驾马之声,马蹄得得,白马驮着两人穿过竹林向外行去。
在马上颠簸了良久,她又尽量保持着身子直立,南苏只觉得自己身子都僵了,想换个姿势。
她刚一动便听白玉堂道:“可别乱动,我可没有打结,要是你乱动布掉下来了可别怨我。”
南苏马上停了下来,心中暗骂。此时她落在他手中,怎么也不敢骂出声来了,生怕惹恼了他他会拿更厉害的方法来折磨自己。
又僵持了片刻,南苏实在忍不住了,没好气道:“喂,我累了!”
白玉堂竟然不紧不慢道:“别急!还有半个时辰我们才能出哈维拉族找着客栈呢。你如果累了就先睡吧,别僵着身子了,靠在我身上又不会死。”
南苏被他说破心事,耳根一烫。可又不敢真的紧靠着他,还是拼命直着身子,尽量在马上保持着平衡。
白玉堂都是拣少人无灯的路走,一路上黑漆漆的,风声呼啸,树影摇晃,直如鬼魅。
白玉堂道:“为了解闷,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读书人,也是像我们一样,这时候还在赶路去上京考试。他路经过一片树林,树林里阴风阵阵,群鸦乱叫,显得极为阴森可怕。他正忐忑不安时,一阵风吹来,他手里提的灯笼登时被吹熄了,树林里变得更黑了。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一阵极细微但又非常奇怪的声音,不像是风声,却像是女人的哭声……”白玉堂的声音低沉而缓慢。
“啊——”白玉堂突然在南苏耳边大叫一声,声音在这寂静的黑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啊——”南苏也吓得大叫一声,低头就向白玉堂怀中钻去,紧闭了双眼便再也不敢睁开了。
这些路虽然是南苏平日走惯了的,但在黑夜看来,树影参差班驳,就如一个个人影般,再加上黑夜极静,偶尔响起一两声鸟儿呕哑沙哑的声音,更显得可怖。南苏本来就心里打鼓,正自惴惴不安,又听白玉堂说要讲什么故事,就想到绝对不是他突然好心要来给自己解闷。待到他讲故事时,南苏心里的害怕更强烈了,当他大叫一声来吓自己时,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把头躲到了白玉堂的怀中。
白玉堂哼哧哼哧地笑了几声,实在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了声来。南苏此刻心跳稍缓,忽然发觉自己的头埋在白玉堂的怀中。刚才害怕的时候还不觉得什么,此时却“啊”的一声,脸又变得滚烫起来。但心中余悸未消,无论如何都不敢离开了。
直到此时,南苏才知道上了白玉堂的当,哭笑不得:“你……你这人真讨厌!”
白玉堂笑道:“不是我吓你,你能躺到我身上么,说不定早变成僵尸了,我这是为你好。”
他还有理了!南苏实在拿他没办法,鼻端闻到他身上的气息,脑中不禁晕晕忽忽的。颠簸了半天,也确实累了,耳边声音渐渐变小,竟然就这样迷迷糊糊地沉沉睡去。
次日醒来,睁眼便看到白色的床帘和流苏,脑中一时没反应过来在哪儿。想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昨日发生的种种,不禁羞得满脸通红。起身一看,却发现身上裹着的白布不见了,却换上了一套白色的中衣。南苏下床打量四周,看屋内的摆设却像是在一个客栈中。
等等……昨天只记得在锦毛鼠的怀中睡去了,他什么时候来到的客栈,什么时候把自己放在床上的,以及……他怎么给自己换的衣服却全然想不起来了!
南苏懊恼地敲着脑袋,这可怎么办,昨天他将自己抱进来时一定被人看到了。都怪自己,怎么会睡得那么沉?竟然一点知觉也没有!
正自责间,门吱呀一声开了,白玉堂笑容满面地走进来道:“终于醒了!”
南苏毫无防备,大叫一声,又跳上了床钻进了被窝中。
白玉堂嘴角带着一丝嘲弄,笑道:“你怕什么?又不是没穿衣服。”
南苏红着脸,声如蚊蚋:“我问你,是……是你给我换的衣服么?”
白玉堂坐到床边,紧盯南苏的眼睛,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笑:“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你又不是汉家女子,哪来那么多规矩?”
“你……”虽然哈维拉族女子相比汉族女子要相对开放,可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给人家占便宜的。
南苏狠狠地瞪了白玉堂一眼,“要是是你给我换的衣服,我就马上离开,这辈子再也不见你了。你要是再出现在我面前,我马上叫人杀了你!”
“你舍得么?”白玉堂笑嘻嘻道。看到南苏脸红脖子粗的样子,他才道:“好了好了,逗你玩的,别一副找人拼命的样子。我白玉堂虽然不是个君子,可也不是个小人。你的衣服是我吩咐客栈中的丫鬟给你换的。”
白玉堂手一扬,昨天被他拿去的紫色裙子落在了床上。“还给你!这里离你们族比较远了,谅你也没法一个人跑回去。”
南苏松了一口气,拿起裙子,正准备穿上,又转头对白玉堂道:“你出去!”
白玉堂无奈道:“好好好,怕了你了。”便出门把门关上。
南苏穿上了衣裙,开门走出,见白玉堂正倚在墙边。穿上衣服后她便不那么拘谨了,轻快地道:“你不是说去找展大哥么,往哪走?”
“最新消息说皇上已提升包拯为开封府府尹,并派他到陈州监管庞昱赈灾。如今他必定已快到达陈州,而他此番复出,一定会通知你那展大哥,所以展昭说不定也会去陈州。我们先去找找看好了!”
“说不定?找找看?”南苏怒火中烧,“好你个白玉堂,耍我来着呢,我哪有那么多时间陪你到处找?”
白玉堂双臂抱胸,提步走开,漫不经心道:“你愿意来就来,不愿意来就自己去找,反正我已经给了你方向。只要你找到了展昭,我就不怕没人给我做证人。”
南苏紧咬银牙,恨得浑身发抖,却又偏偏无可奈何,只有上前一声不响的跟去。
两人吃过早饭,又买了一匹马给南苏当作坐骑,直往陈州而来。一路行了几天,除了两人斗嘴解闷外,倒也相安无事。这一日两人已快抵达陈州,日上中天,便就近择了一家酒楼吃饭。
两人刚在二楼落座,便从楼梯上来了一位白衣公子,身后跟着几个家仆和保镖。那公子轻袍缓带,风度翩翩,手摇一把折扇,竟向两人座位之处走来。
白玉堂斜睨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继续倒茶。谁知那公子却在两人对面坐下来,抱拳道:“久仰五义大名,尤其是白玉堂白兄,锦毛鼠之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南苏看了一眼白玉堂,甚感诧异。白玉堂却淡淡道:“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那公子身后的一人抢上前,神色激动,对白玉堂道:“二爷你不认识我了?我是项福啊。当初小人还在街上耍拳棒、卖膏药度日,一日与人角斗,误伤了人。多亏了大爷白锦堂见小人一人离乡在外,遭此官司甚是可怜,因此将小人极力救出,又将小人介绍给庞府庞太师家,让小人能够养家糊口。小人甚感大爷知遇之恩,他出事后,便四处寻找二爷。后来听说您上了陷空岛,小人就想有一天去陷空岛拜访,可一直没找着机会。刚才见您进了这家酒楼,寻思着好像是您,便与我家公子一起上楼来,没想到真的是您啊。这可好了!”说着不住搓手,显是极为兴奋。
白玉堂见这人身体魁梧,品貌雄壮,锦衣华服,在一众家仆和保镖中格外扎眼,显然过得不错。白玉堂淡淡一笑道:“哦,我想起来了,当初大哥救了你后,还曾带你回家住了一段日子。怎么着,现在看来好象混得不错,颇得器重啊。”
项福没听出他语气里的讥讽之意,依旧激动地说:“是啊。庞家待小人甚好,这位就是庞太师的小公子庞翎,公子早闻五鼠之名,很早就想把您五位请到府中,共谋大事。”
白玉堂心中暗暗一惊,表面却不动声色道:“哦,是吗?共谋大事?是犯上欺君,还是欺压良民啊?”
庞翎脸色一变,不过他涵养极好,很快便恢复了正常,笑道:“白兄说笑了。大家都是为天下,为皇上做事,你们若是愿意,我们愿意高薪雇用……哦,不是雇用,是请你们到庞府帮忙。我爹爹最重人才,若你们五位英雄到来,我爹爹一定万分高兴。”
南苏受展昭的影响,对庞太师没什么好感,但庞翎一直态度谦恭,言语友好,她倒也不反感。刚才一直默不作声的她听闻此言,不禁道:“那如此说,府上的能人异士一定很多了?他们五鼠没什么本事,不会有多大用处的。”
庞翎奇道:“不知这位姑娘是……”
南苏心中坦率,想着也没什么了不起,便想以真实身份告知。谁知刚一开口道:“我是……”就被白玉堂急忙打断,“她是我家丫鬟,不懂规矩,可别见怪。”
可言语中哪有丝毫抱歉的意味?
南苏瞪了白玉堂一眼,不知他何出此言,但也没再辩驳。
庞翎显然不信,盯着南苏笑道:“连陷空岛一个丫鬟都如此出众,看来陷空岛可真是藏龙卧虎啊。”
白玉堂冷笑一声,道:“不敢!不知安乐侯庞昱是你什么人?”
庞翎道:“是在下大哥。”
白玉堂“哦”了一声,一副恍然的样子道:“虽说我们五兄弟敢作敢为,可比起令兄还是差了一大截。听说他此次奉旨到陈州放赈,可到达陈州之后不但不救灾,反将百姓中年轻有力之人挑去造盖花园,并且抢掠民间妇女,美貌的作为姬妾,蠢笨的充当服役。害得一帮难民难上加难,苟延残喘,远逃他乡。这番胆大妄为实在非我等所及。你此番来到陈州想必也是帮你大哥的忙喽,若是我们五兄弟跟了你,这等事我们是万万做不出来的。到时候我们拿了你家的钱又做不好事,岂不是太不好意思了么?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一番话说得庞翎无言可对。项福也缩着脑袋躲到了庞翎的身后。
南苏惊讶地看了庞翎一眼,似乎不敢相信庞昱的所作所为。又带着几分敬佩看着白玉堂,没想到此人平日里没一点正经,性格张扬,行事离径叛道,可身上却有这一方凛然之气。
白玉堂站起身,拍拍项福的肩膀道:“好好做事!庞家绝不会‘亏待’你的。”
又对庞翎道:“恕我们五兄弟无福,不能帮太师他老人家做事了。就此告辞,后会无期!”拉着南苏头也不回的下楼了。
庞翎望着白玉堂的背影,脸渐渐变得冷厉。聋子都听得出来,白玉堂口口声声似乎都在贬低他们五鼠,可实际上没有一句不是在极尽挖苦讥讽之能事。
项福甚觉不好意思,吞吞吐吐道:“公……公子,小人本以为白锦堂愿意在庞府效劳,白玉堂也一定愿意。可是没……没想到,他竟这么不识抬举!公子亲自来请,他却……”
“好了!”庞翎眼中锋芒渐渐聚拢,“此人敌意昭然,言辞锋芒毕露,聪明机灵,又是五义之一,将来一定是个劲敌,不如及早除去。看他样子似乎很在意那个姑娘,你去禀告大哥,让他找人把那姑娘掳去,引白玉堂去救她,再将白玉堂困住一举拿下。若他从就罢了,不从就当场处决吧。”
“是!”项福领命而去。
南苏二人出了酒楼,上马沿街而行。南苏笑道:“没想到两年不见,你倒明白事理了。刚才那番话是我听你说过的最像人话的一番话了。”
原以为白玉堂定会和她辩驳,没想到他脸色凝重,沉声说道:“你从现在开始千万不可离开我身边。”
南苏见他从未如此郑重,不禁奇道:“为什么?”
“刚才那人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你看我说了他庞家那么多坏话,他却面不改色,一直隐忍不发。你想想,我的敌意如此明显,他要看不出来就是傻子了,可他却没跟我为难,定是还有诡计在后头。说不定就是从你身上下手。”
南苏吓了一跳,问道:“从我身上下手?怎么下手?”
白玉堂看了一眼南苏道:“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刚才我替你掩饰身份,他一定起疑了。他肯定在想,如果你不是我特别重要之人,我为什么要掩饰?所以他一定会把你当为人质逼我就范。”
南苏脸一红,轻声问道:“那……那你为什么不让我说出真实身份?”
白玉堂又嘲弄地一笑,“你可别想歪了。我不说自是有我的原因。唉,他这番可算是想错了,你对我根本就无足轻重,就算把你抓去当人质,也对我没什么影响。不过,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我倒可以去找展昭,让他去救你。亦或是去告诉包拯,虽然我对当官的没什么好印象,但他素来也是凭正直不阿出名的,想来他也不会见死不救的。”
“你……”南苏气结,“谁稀罕?”
看着白玉堂的笑容,她气愤之余也不禁生出了一丝黯然。难道自己在他心中真的一点分量也没有么?她此刻内心深处似乎倒隐隐希望被庞翎抓去,看看自己在白玉堂心中的地位,或者说是在展昭心中的地位。
白玉堂见她气恼之色一瞬即逝,倒有些失落的样子,诧异道:“怎么了?你害怕了?”
南苏露出一丝勉强的笑道:“没有。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是去找包大人吗?”
白玉堂见她有点反常,一时没有回答。
南苏盯着他又问了一遍:“怎么不说话,我们要去找包大人吗?”
“也许吧!把你交给包拯后你就不用担心了。”
“那你呢?”
“我?”白玉堂的脸上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笑容,“我自然有我的事要做了。”
南苏狐疑地看着他,“你不是来找展大哥比试的么?”
“是啊。但是这次我可不会像两年前那么鲁莽的直接和他一决高下,如今我有一套完美的计划,定会叫展昭输的心服口服。”
南苏一惊,不禁抬眼看他。他脸上的表情从没见过,看起来如此陌生。两年不见,看来他真的有些不一样了。虽然依旧潇洒倜傥,但行事谨慎了不少,不再那样年少冲动,却隐隐有运筹帷幄的胸有成竹。
南苏虽然知道他不会告诉自己,但还是脱口问了出来:“你想怎么样?”
白玉堂不再多说,淡淡道:“走吧!日子还长,你还得在外面呆上一段时间,慢慢看我怎么做就是了。”
两人一路问去,寻找包拯的歇息之所。可逃难的难民看到了不少,却没有一个知道包拯在哪里。看来包拯还没有到达这里。天色渐暗,两人只得先找客栈歇下,次日再打探消息。
南苏坐在房里,听见隔壁又响起了笛声,轻快明亮一如往昔。想到还过几天便可以见到展昭,心里突然又欣喜又紧张。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像以前一样呢?这次见到他,一定要和他多呆一些日子,上次是因为有要事在身,不能放任自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而这次无事一身轻,定要和展大哥好好聚聚,尽情玩耍一番。
突然想起自己出来之事族中并不知道,父母和阿姐定要担心坏了。心里泛起一阵惭愧,为了出来见展昭,竟连招呼也没跟他们打一个。起身想去问问白玉堂有没有给他们留封信什么的,谁知甫一站起,脑中一片眩晕,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隔壁笛声陡然停止,白玉堂猛地站起,脸色苍白。
糟了,自己怎么如此大意?怎么能将她一个人留在房中呢?
随手将笛子往腰里一插,急忙奔到邻房推门而入,房内整整齐齐,可是……人呢?
白玉堂脑中一轰,脚下踉跄,忙扶住了门框。明明知道此地危险,可……可还是让别人有了可趁之机。
白玉堂苦笑,自己真的不在乎她么?那为什么叮嘱她务必不能离开自己?为什么见她不在会如此惊慌失措?
其实他心里一直明白……
南苏迷迷糊糊间感觉被人抬了起来,有声音道:“快走!被人发现的话,我们两个都小命不保!”
另一个声音叹道:“这妞长得还真不错。只可惜,侯爷也不能玩儿啦,这是小公子吩咐的人。”
先前那声音道:好了,快别说了。快点把她运走才是正事,侯爷来到陈州后又搜罗了不少美女,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就算出了什么岔子也没什么关系。但她是小公子要的人,小公子风流潇洒,平日里围在他身边的女子也不少,但从未看见他对谁如此郑重,要是弄丢了,咱们可吃不了兜着走!”
隐隐听到另一人连连称是,接着便再没声息。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南苏背上一痛,像是撞到了什么。头痛欲裂,浑身都像散了架似的。
身前似乎有人在轻轻叫她:“姑娘……姑娘……”
南苏吃力地睁开眼,一个女子的面容朦胧浮现在眼前。
“这……这是在哪里?”南苏逐渐清醒过来,可四肢还是软软的提不起劲来。
那女子叹了一口气道:“你被人下了迷药啦。看来你也是被庞昱那狗贼抓来的良家女子。”
“什么?”南苏倒抽了一口冷气。
她这才发现,自己身处在一间黑暗的房间中,房里空无一物,只有墙壁上开的一扇小铁窗中才透进了些月光。
身前的女子云鬓散乱,虽颇有姿色却是满脸倦容。
“你是被庞昱抓进来的么?”南苏问道。
“是啊,我叫金玉仙,本是陈州人氏,前些天因为婆婆染病,到观音庙去许愿,不幸被庞昱这个狗贼看见,硬抢了我来。他想要我做他的小妾,可我宁死不从。他便把我关在这里,想要慢慢劝我就范。”
“真可恶!”南苏不平道,“你别担心,我听说开封府尹包拯包大人就要来陈州监管庞昱赈灾了,他一定会定庞昱的罪,把我们救出去的。”心里却甚是疑惑,怎么是庞昱,而不是庞翎将她抓来的呢?
金玉仙的双眸光芒一闪而过,随即黯然道:“只怕包大人还未到,我们就已经给庞昱这狗贼给折磨死了。”
南苏心下不忍,又劝道:“没关系。我有个朋友此番随我一起来到了陈州,他发觉我不见了一定会来救我的。”话虽如此说,可心里也不禁打鼓,白玉堂真的会来么?不过她随即又安慰自己,以自己对白玉堂的了解,就算他不亲自来,他也一定会想方设法让别人来救自己的。想通此节,心里舒服了不少。
正在此时,房间的门被打开了,进来一个仆役打扮的人,粗声粗气道:“金玉仙,出来!”
南苏见门外的房间锦帘雕椅,装扮豪华,暗想:原来这牢房是在一个卧房之中,不知我被藏在这里,锦毛鼠会不会找得到?
金玉仙脸色瞬间煞白,尖叫道:“干什么?我不出去!我不出去!”
那人皱了皱眉,不耐烦道:“真麻烦!来人,将她带出去!”
门外进来了两个彪形大汉,将金玉仙架住了就往外拖。金玉仙满心惊恐,拼命地哭叫挣扎。
南苏见此情景,惊怒交集,喝道:“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两个大男人竟然欺负一个女子!”
谁知那两人像没听见一般,理也不理她,只是将金玉仙向门外拖去。
南苏愤怒地大喝道:“住手!住手!”想过去拉住金玉仙,可四肢无力,站都站不起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金玉仙被野蛮地拖了出去。
“砰”地一声,门被重重的关上了,房内登时一片黑暗。
南苏满心绝望,无力地靠坐在墙上。突然间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忙吃力地向门边爬去。爬到门边时,她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却顾不上累,忙将耳朵贴在门上倾听外边的动静。
那几个男人似乎都已经走了,只听见金玉仙悲悲切切的哭泣之声,旁边似乎还有几个女人在劝慰。
声音隐隐的传来:“我们抢来,当初也是不从。到后来弄的不死不活的,无奈顺从了。现在好吃好喝,享尽富贵荣华。你又何必固执呢?”
“再怎么说,侯爷也是当今太师的儿子,跟了他,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你的丈夫早已去世,家中只有一个染病的婆婆,你又何必将你这青春美貌浪费在那老婆子身上呢?”
“……”
南苏听得恼怒,暗想道:“莫非这些女子都是被庞昱抢来的?看样子,她们似乎都已经当了庞昱的姬妾,却还在拼命劝说金玉仙,帮助庞昱祸害良家妇女。”
突听得金玉仙大骂道:“你们这一群无耻贱人!你们贪图荣华富贵,我可不稀罕!事到如今,我金玉仙唯有死而已!”说罢放声大哭。
南苏一阵心酸,对这女子既同情又敬佩,同时对庞家的憎恨又多了几分。难怪展大哥和锦毛鼠都不喜欢庞家,原来他们竟如此的仗势欺人,丧尽天良!
突然楼板声响,一个男子声音道:“你等劝的如何了?从还是不从?既然不从,我这里有一杯酒,叫她喝下。”
南苏暗道:“这人一定就是安乐侯庞昱了。”
接着只听见一声玻璃破碎的声音,想是金玉仙将酒夺过,摔在了地上。
果听那男子怒道:“好你个贱人!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们几个,将她绑在床上!快点!”
众姬妾一齐答应,金玉仙的哭闹怒骂声和庞昱的笑声一同响起。
南苏大怒,正为金玉仙着急时,又听见楼板“咚咚”地响,上来一名侍女道:“刚才庞福叫回禀侯爷,太守蒋完有要紧的话回禀,立刻求见,现在软红堂恭候。”
庞昱哼了一声道:“你们再将这贱人开导开导,再要扭性,我回来定然不饶!”
听得楼板再次响起,南苏方松了一口气。
突然只听见“扑通”“扑通”两声,一阵骨碌碌声响,似是两人从楼梯上滚了下去。庞昱颤声道:“这……这是什么东西?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把我们绊倒了?”
那侍女的声音也满是恐慌,“侯……侯爷,该不会是狐……狐仙作怪吧!快走罢!”
卧房内众姬妾也突然尖声惊叫起来,奔走逃跑,乱成一片。
南苏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心急如焚,想努力辨清金玉仙的声音。可外面一片混乱,又哪里听得清?
喧闹声渐渐变小,外面又寂静得可怕,一丝声音也没有了。
南苏使劲拍打着门,大喊道:“喂,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有没有人啊?金玉仙,金玉仙你在吗?”叫喊良久却无人回应。
南苏放弃了拍打,冷汗涔涔冒出。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一干人突然间全跑得无影无踪了?
哈维拉族素来信奉日月真神,南苏想了半天,越来越相信是鬼神作祟,不禁浑身颤抖起来。
清冷的月光从小铁窗射进来,照耀着一块小方地。南苏感觉到了从来未有过的孤单和恐慌,似乎所有的人都将她抛弃了。只要她能再听见一点声音,哪怕是庞昱的都好。可为什么偏偏一片寂静,就像天地间只剩了她一人?
正当南苏觉得她的心越来越紧,窒息得快要晕过去时,金玉仙的声音竟然又奇迹般的响了起来。
“在这里,少侠。还有一位姑娘她就被关在这卧房中。”
南苏的心一松,大喜过望,是锦毛鼠吗?他终究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