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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镇墓阴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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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邪,你刚才有没有见到木?”穿过那间橄榄形的墓室,两人继续在幽黑的墓道里缓缓前进。
吴邪一愣,敢情这小哥还在想着里头那个五行相生却少了木的死局呐?忙摇摇头,“没……我连火都没看见……
闷油瓶把他往身后拉了拉,示意他别离得太远,“火啊……那个觋坐的方位属火。”语气透着点无奈。
“喔。”吴邪轻轻应了一声,没等他再拉,自觉紧了脚步,靠得更近了些。
是害怕吗?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可是能够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肩膀偶尔互相轻撞,却是以前从来没有想像过的轻松和舒服,甚至让他产生了会这样一直走下去的错觉。
而仅仅就是下一秒钟,他们似乎脱离了墓道进入另一个更大更黑的空间,吴邪只觉一道阴寒的光闪过眼睛,他下意识偏过头去正想避开,却不防闷油瓶的手几乎与那光同时到来,捂住了他的口鼻,一个转身带着他贴墙蹲下。
那一头传来的,竟是千军万马的声音!
闷油瓶在他耳边极轻地发出了两个气音,既然他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说出“硬币”这种毫无关联的话,那么,吴邪已经可以肯定他说的是,“阴兵”……
吴邪倒吸一口气,转头对上他似乎无时无刻都那么波澜不惊的眼,没事的对不对?上次我和胖子不是也躲过去了?
闷油瓶摇摇头,这是守墓的阴兵,不是借道的阴兵。
已经不用说得再直白了,守墓的阴兵,只要生人的气息一旦闯入,杀无赦!
他从来没有想过,真的要在这个千年大墓里被迫遭遇一个尚武古国来自幽冥的凶悍兵力……
“吴邪,闭上眼睛往回跑,知道吗?遇到什么都别停下,到刚才那个墓室去,那个觋布的阵守势稳固,或许能保你一命。”闷油瓶刻意压低了声音。
“你呢?”黑暗中吴邪一双明晃晃的招子对上来。
闷油瓶把目光偏开去,“我挡一挡,就来。”
“不可能,张起灵,你说我自恋也好自大也好,总之我赌定了你会撑到死为止。”
闷油瓶看着他没有说话,这个人,什么时候变得那么不好骗了?
“张起灵,我们一起……不好吗?”说完这句,吴邪有片刻失神。怎么可能忘记,梦里面赵无琊在荒草里闭上眼,陵,让我陪着你,不好吗?死活,我们都在一起,那样不好吗?我什么都没了,你再丢下我……我真的会怕。
“不好。”闷油瓶正经八百地摇了摇头,“你得活着,你活着,说不定哪天梦见我活过来,我就真的活过来了。”
吴邪气结,“你他妈别以为绷着张万年扑克脸说个笑话我就会买你帐!……唔……!!”
情急之下声音拔高了几度,立刻就被闷油瓶一只手堵了回去。而那头鬼影憧憧、刀戟相撞,俨然已是大军压境之势,闷油瓶倏地站起身来,左手往后一伸就要亮刀,却被吴邪紧紧扯住了手臂,“小哥,别……我求你,你身上都是伤,你……”真的会死的……
闷油瓶回过头,竟然伸手去摸了摸吴邪的发,然后轻轻地笑了一下,“早知道就不该让你睡觉……”梦什么来什么……
挣了两下没挣开,那个百无一用的书生低着头不说话,手上青筋毕现,竟是用上了十二分的力气。闷油瓶神色忽地一冷,把吴邪推开两步挥刀往两人中间一砍,地上刀痕立见,“听着,越过这条线的话,张起灵这辈子,决不再看你一眼。”
身后错杂的脚步声已然逼近,见吴邪还是愣愣地一动不动,他一伸手拽住他的领子扯到跟前,咬着牙低吼,“走!”这一次吴邪被推得更远,甚至刹不住脚摔在地上,沾了满头满脸的尘土。随即他抬起头来,眼前已是影影憧憧地一片,百余张灰白的鬼脸无声无息出现在闷油瓶身后,他一咧嘴竟笑了,两行泪水慢慢流下来,在布满尘垢的脸上冲刷出两道干净的痕迹。
“小哥,吴邪可是个奸商,我走,你得答应我活下来,小爷才不算赔了,是不是……?”
闷油瓶没有回答他,他在他转过头的一瞬间握紧了刀,向身后扫去。
吴邪。这次就算我失约,永远都不要再回来找我。
吴邪喘着粗气在墓道里疯跑,浑浊的墓气灌进嘴里,黝黑的墓墙不断擦肩、倒退,让他再没有勇气回头看一眼,就如同那是这短短几天来时光轻擦的证据。张起灵护着他躲过箭雨,张起灵背对着他挥刀砍向粽子,张起灵安静地靠在他身上入睡,张起灵湮没在火光后的失神和轻笑,张起灵……
是人都会怕死,蝼蚁偷生是大部分世人的写照,老庄为妻子的死当街敲盆长笑不是谁都能做得来,他也一样,他才二十六岁,还没有娶妻生子,还没有实现当年把古董铺子的分店开遍全国的豪言壮语。科学家说人濒死的时候会感觉自己正在穿过一条很漫长的隧道,这一辈子发生过的事情会像放电影一样从身边经过,最后被永远抛在身后。
这条路是张起灵指给他的,却是为了让他活下去——以牺牲自己为代价让他活下去。
活下去以后呢?娶妻?生子?把生意做大?成为让他家那个严肃的老头子能向街坊邻居提起的骄傲?为什么这曾经盼望的一切显得那么的……毫无意义?脑海里反复出现的,只是那张略带苍白的脸,静如深渊的眼,在安静地看天,在一片喧嚣里淡然地缄默……
那一瞬间他似乎懂得了张起灵用力把他推开时的心情,是人都会怕死,也可以在为了保护某个他最珍视的东西时变得舍生忘死。那么多凄美悲壮的传说和神话,不就是这样流传下来的么?
可是张起灵,你怎么能够叫我,以后想起你时,就像想起一段隔世经年的传说……
终于明白,濒死的不是人,是心。他是凡夫俗子,放不下的,始终放不下。
他轻轻地闭上眼睛,张起灵,如果我出不去,那我们也算是埋一块儿了吧?我把自己都赔给你了,你说,我亏了多大一笔买卖?……
吴邪兀自垂头向前,下一秒却被一叠声轰隆的巨响扰乱了心中思绪,定睛望去,他已身处那橄榄形墓室的入口,而眼前那原本平静无声的水圈此时竟变得波涛汹涌,飞溅的水珠在地面碎金的映衬下呈现细碎的金黄色,说不出的耀眼夺目。当中尸体上那古朴又绚丽的傩服明明暗暗,一时竟分辨不清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