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之子》一只贝壳

3、生活、骨灰与城门

　　埃莎在幽灵列车上饱经磨难的时候，安德莉亚正安稳的在家里享受饭后的悠闲时光。

　　壁炉里的木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火光散发出热度，在墙上映出摇曳的影子，客厅逐渐变得温暖干燥起来。

　　“这是约翰爷爷刚修好的吗？”安娜抱着和自己半个胳膊差不多长的钟表，点起脚尖把它放在了架子上。

　　“嗯。”安德莉亚蹲在那里收拾自己的箱子，里面乱七八糟放了一大堆东西，摇起来甚至叮当作响，她在摸索自己的怀表，那东西有些小，所以不太好找。

　　一根枯枝被扔在一旁，接着又是奇怪的石头，骷髅头、灰色破布、银色羽毛、眼球、带着血手印的书……

　　安娜并不害怕，她从小就跟在安德莉亚身后满镇子跑，几乎什么都见过，也早已经习惯了自己姐姐的与众不同。

　　“你在找什么？”她走过去然后坐在箱子对面问，好奇的看着地上越堆越多的东西。

　　“怀表。”安德莉亚简短的回了一句，把安娜凑过来的脑袋推的远一些，“明天要出城，我需要看时间。”

　　“哦……”安娜点点头，“那我呢？需要准备什么？”

　　“三个要求，第一……”

　　“不准乱跑，不能离你太远，不可以随便摸别的东西。”安娜打断了她的话，拖长声音自己把要求念完了，“我已经听过几十遍了，姐姐，我想有自己的武器！”

　　“不行，你还小。”安德莉亚终于在角落里摸到了古铜色的老旧怀表，满意的看了看上面的时分秒，然后把地上的东西一股脑塞回箱子里，合上了盖子。“等你长大，带你做什么都行。”

　　“又是这句话……”安娜亦步亦趋的跟着走进卧室去，看她把箱子放在了床底，然后又给自己披上了一张小毯子。

　　“快去睡觉，不然明天我就自己悄悄走。”安德莉亚半哄半威胁的把她赶进自己的房间，然后关上了门，“不可以偷偷熬夜！”

　　“我知道啦！”安娜的声音隔着墙壁，有些模糊的传来。

　　现在客厅里只剩下安德莉亚了，她往壁炉里添了一些木头，接着坐在了椅子上。

　　窗外变得越来越冷，似乎还下起了大雪，没有太阳的第三日本就难熬，再加上恶劣的天气，就变得更加可怕。

　　也许今晚会有没准备木柴的人家被冻死。

　　不是谁都敢去树林里捡柴火的，那里的怪异远比街道上要多，稍有不慎就再也回不来了，而谁又能保证捡到的柴火没有问题呢？

　　即使是安德莉亚也做不到清除树林的怪物，而它们没有智慧，就不可能被威胁到。

　　她只能让那些东西不要在第三日敲门，但是呆在家里，也不一定安全。

　　安德莉亚叹了口气，起身去地下室抱了一些木板上来，用钉子把它们钉在门上加固厚度，避免夜风把它吹开。

　　叮叮叮的声音轻轻响起来，但又被更加猛烈的寒风声所掩盖，并不会吵到别人。

　　敲着敲着，一枚钉子突然扭动几下，发出了刺耳的尖叫，被锤子敲打的部分流出鲜血来，染红了安德莉亚的手，又顺着手腕流到地板上去。

　　“啧，钉子也能变异？”安德莉亚烦躁的捏断了它，然后把这两截东西扔进垃圾桶去。

　　门很快被木板盖上了，见还有剩余，安德莉亚就把窗户也封上了，虽然她不害怕，但家里还有父母和妹妹，谨慎总是没有错的。

　　安德莉亚找了一块布，草草擦了擦手，清理了地上的血迹，“这该死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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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清晨，在安德莉亚的怀表时针指向八的时候，地平线边际的太阳猛地跳动了一下，缓缓向天空中挪动，橘红色的光刹那间四散出来，街道上的怪异在被照射到的瞬间，纷纷发出惨叫，化成灰烬被风吹去了。

　　齿轮转动的声音响起，首蓝之城停止了散发光芒，隐没在了厚重的浅色云层中。

　　黑暗与光明的替换只在一瞬，随后两轮血月便逐渐消失了。

　　“嘿，乔纳森，过来搭把手。”几个人正费力抬着什么，见到刚出门的乔纳森，连忙喊了一声。

　　“这是……昨天晚上冻死的？”乔纳森疑惑的走了过去，脚下的鞋在白雪覆盖的地面上踩出新的脚印，等他仔细看了看，才豁然发现他们抬的是几个人。

　　“是，听说是家里唯一的男人前几天出城耕种的时候被稻草人杀死了，第三日的时候他们家里就没了柴火，这几个人啊，都是活活冷死的。”

　　“这么小的孩子，还不到接受赞美诗祝福的年纪呢，可惜了。”

　　“唉，要是别的事情，安德莉亚小姐还能帮上忙，这个就不行了。”

　　“知足吧，我们可是有安德莉亚，比别的地方好上太多了！”他的同伴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能活着就不错了，你忘记我们上次去王都的时候啦，他们过的比我们差远了。”

　　“也是，等今天干完活，我再带点礼物去送给安德莉亚小姐。”

　　“诶，你这太狡猾了吧，带上我一个，我给艾布特送点烟草。”

　　几个人随意的聊着天，抬着死去的镇民朝焚烧厂走去，等烧成了骨灰以后，这些尸体才回被埋进土里，否则有可能会变成不死者从墓园里爬出来。

　　到时候就更加麻烦了，所以整个帝国向来不流行什么下葬，平民甚至举办不起葬礼，那些东西都是贵族才会搞的，他们为了所谓的体面大费周章的把完整的身体埋进土里，在尸体变异后又惊慌失措的请骑士来消灭不死者，简直是脑子被女巫收走了。

　　“这雪可真麻烦。”

　　第三日带来的反常天气大大减缓了行走的速度，太阳出来后，表面的雪化为雪水，继而结成冰，又让他们走得小心翼翼。

　　终于到了焚烧厂，那里却早有人在排队了。

　　男人们坐在路边的石头上抽烟，一些女人呜呜咽咽的哭着。

　　铁门前放了很多木板，上面盖着白布，隐约能看出是人的形状。

　　“这是……”

　　“那几个是家里的灯变异了，那些是突然发疯的，估计看到什么了……”负责人叼着一根烟，漫不经心的回答道，手里拿着羽毛笔在纸上勾画什么，“零零总总大概死了几十个吧，不多，你们排队领个号，一会叫到的时候就过来推进炉子里，然后去后面领骨灰盒。”

　　“几十个啊，真少啊。”

　　“可不是。”负责人抬头看乔纳森一眼，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意，“哪怕王都也没有这个好日子可过，第三日只死几十个人，说出去都不会有人信。”

　　“安德莉亚小姐是女王给我们的奇迹。”乔纳森发自内心的赞叹了一句，突然又想起什么来，“今天怎么没有见到她呢？一般这个时候，安德莉亚小姐会在街道上巡视才对。”

　　“她出城了。”负责人说，笔下的蓝墨水在纸上晕了一小块，“昨晚有个女人，城外来的，不知怎么回事脑子被抽走了，还去敲了老约翰家的门。安德莉亚小姐觉得她也许还有什么同伴，把她带出城去了。”

　　“这样啊，希望那是个好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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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位小姐，我非常感谢您的慷慨之举，但是您没有必要这样……”埃莎双手被绑了起来——来自于安德莉亚箱子里的一根绳子，跌跌撞撞的跟在她身后走着，试图劝说她不要带自己出城。

　　“我姐姐决定的事情就没有改过啦。”安娜穿着一身棕色的长裙子，还被安德莉亚给硬加上了一件浅色斗篷，现在一蹦一跳的走在旁边，“不用再劝她了。”

　　埃莎的表情变得十分复杂，金色的瞳孔随着情绪的起伏而扩大缩小，看起来像是一匹狼，有一些可怕。

　　“我已经去问过了。”安德莉亚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你没有在城门那里登记过，是偷偷进来的吧？光是这一点，就不可能友好的对待你了。”

　　“我来这里是执行任务的。”埃莎咬咬牙，决定说出一部分真话。

　　“哦，所以呢。”安德莉亚拉住安娜的胳膊，把她固定在以自己为圆心的一米以内，“你现在可是还欠着一大笔伊织。”

　　“……什么？”埃莎愣了一下，她今早是被安德莉亚从幽灵列车上带下来的，除此以外对自己的情况一无所知。

　　“你晃晃脑袋。”

　　埃莎照做了。

　　“听见水声了吗？”

　　埃莎迟疑的点了点头。

　　“你的脑子没了。”安德莉亚终于转过身来看着她，“应该是城外的东西做的，现在我带你出去也是为你好。”

　　她顿了顿，接着说，“你用的替代品是镇子里的钟表师做的，之后一定要还等价的伊织给他，知道吗？”

　　虽然还没完全搞清楚安德莉亚的意思，不过身为军人的品格让埃莎果断点头，“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一定会负责的。”

　　她还想继续问，却被另一道声音打断了。

　　走出了城镇的边缘，再往外围走一百封奇的时间，就能看到城墙。

　　高大的城墙用了泥砖砌成，缝隙细致的被湖里挖出的沙子填补，成环形包围了整个拉伯雷镇，外面的部分架着尖锐的石质长. 枪用来抵御外敌，在城墙顶端还固定着一些滚石。

　　那道声音正是来自于滚石附近，一个穿着皮甲的士兵正朝这边挥手。

　　“安德莉亚小姐，您要出城吗？我给您开门。”

　　“嗯，我会尽早回来的。”

　　这样就出去了吗？

　　如此重要的关卡。

　　埃莎暗自思索着，捆住自己的这位女士似乎在这里有着非同一般的影响力，甚至受到别人发自内心的尊敬，恐怕是什么权贵之女吧。

　　一定要劝说她放了自己，如果能对任务有帮助就更好了。

　　城门开了。

　　一队士兵在上面费力的转动把手，大大小小的齿轮运作间，一道缝隙逐渐拉开。

　　扑面而来的首先是来自旷野的冷风，接着就是如同孩童齐声歌唱一般的声响，席卷天地，似乎从天边传来，又如同来自地底，带着人的灵魂也一同颤栗。

　　安德莉亚谨慎的抱起了安娜，用手遮住她的眼睛，一步步走了出去。

　　埃莎赶紧跟了过去。

　　这个时候，安德莉亚突然拔出了放在腰后的枪，对准了前方。

　　那里明明有两匹马，还有站于一旁的几个男人，可是瞭望塔却没有半点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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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安德莉亚：你没脑子
安德莉亚：晃一晃，听见水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