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边啊》香菇爱青菜

6、第 6 章

　　翌日，清晨。
　　折腾一晚上的海面露出了温柔的一面，海水在阳光中荡漾出粼粼波光，太阳升起，远处群山隐藏在灰白的雾气中，与灰蓝泛白的海面接壤相连。
　　电话铃声穿透了厚厚的枕头倏而响起，周苒被吵醒，伸手摸出手机迷迷糊糊接听：“喂？”
　　邢宇吓了一跳，顿了顿：“你好，能帮我找下王墨吗？”
　　电话里的人明显在睡觉，声音有些娇糯，因为被打扰带着一丝不满。
　　提到王墨，周苒大脑清醒些：“等一下啊，我看看。”
　　她说着起身，打开卧室门，探出头。
　　邢宇礼貌地道了谢，心想这是哪位神仙啊，能和王墨早晨共处一室。这消息要传出去，能挂上市刑警群里八卦热搜第一名！
　　客厅里，沙发已经恢复原样，连同茶几一起整理得干干净净。
　　“他不在……你等一下啊。”周苒拿着电话，哒哒地走到王墨家，敲敲门。
　　无人应声。
　　“现在几点了？”周苒问。
　　邢宇耐着性子扫了眼表：“八点半。”
　　“嗯，那你应该快见到他了。”周苒肯定地说。
　　他约了人七点修锁，现在八点半都不在家，说明已经处理好去上班了。
　　瞬间被勾起好奇心，邢宇正要询问，一抬头就看王墨匆匆从门口走进来。
　　邢宇笑着朗声说：“哎呀，来了，料事如神啊。”
　　“那好，再见。”周苒利落地挂断电话。
　　耳边猝然没了悦耳的声音，邢宇瞅着电话一愣。
　　这隔着电话的嫌弃被多年刑侦经验的五队支队长敏锐地捕捉到。
　　他迎上王墨，一把捞住他肩膀，挑眉盘问：“你小子，我电话找你，怎么是个美女接的，什么情况，坦白交代！”
　　精瘦的胳膊一转，王墨动作敏捷地从邢宇掌下挣脱，皱眉冷眼看他，蹦出了个“没有”。
　　邢宇用食指点点王墨，大声说：“哎呦，你可别对抗组织啊，听声音人家还是个学生吧，执法人员可不能知法犯法！”
　　王墨懒得理他：“今天我再去调查，领导您找我什么指示？”
　　邢宇这才想起正事：“哎，你舅也就是我们尊敬的局长王志刚同志又催了啊，到底证据链行不行？王军今天能不能撂？你给个准话！”
　　“能。我先去现场，下午咱俩打配合一起提审。”王墨说。
　　他这一说，邢宇就把心放到肚子里了。
　　王墨这人话少活好，如果他说能，那肯定能。邢宇心中顿感安慰，队里现在同时两个新案子，还是王墨这边进展快一点。

　　台风过后，满目疮痍。粗大的合欢树拦腰挡在街道，听广播说还有修车铺的大铁门被吹飞了，砸到路边停靠的汽车上，还好司机不在车里。
　　环卫工人还在清理路面，王墨驱车绕了点路才到达现场。
　　“我正上楼呢，就听到那屋传来哭喊声，还有椅子倒地的声音，我以为两口子打架呢，也没当回事……”401新租户那天上夜班，后面回自己家，今天刚回来。
　　用圆珠笔戳了戳纸面，王墨在本子上认真记录着，他又问：“你怎么就确定是十点半？”
　　小伙子笃定地回答：“从我们厂子骑车回来就20分钟，我十点一下班就骑车回来了，锁好车，逗了会流浪猫才上楼，我想差不多嘛。”
　　王墨再次调出小区进门的监控录像，能证明他22：22分进了小区，从小区到楼门骑车最多2分钟。李芳说自己晚上十点二十多去找房东的，因为房东说他从外地回来要十点。
　　证人口供总算拿到了。
　　在小店里吃盘饺子后，王墨驱车回到队里。邢宇急着出去开会，对王军的提审提前了。
　　东海市看守所里，隔着隔离栏杆，双手双脚被铐住的王军仍矢口否认自己打了李芳。
　　这次和以前的偷鸡摸狗不一样，他知道他必须咬死了李芳是自愿的，否则不知得判几年。
　　木桌那头，记录仪后面的王墨看着他，讥讽地举起手中鉴定报告，确保王军看到封面上的字，再“啪”地一声拍到桌上。
　　那“啪”地一声并不大，在安静的审讯室里却很突兀，王军双手攥在一起，颓败地缩着头。
　　邢宇翘着二郎腿，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厉声喝道：“你觉得我们没有证据会把你拘留？！当我们警察吃干饭的！看2月的新闻了吗，QIANGJIAN案舆论都在关注，你这是顶风作案！现在鉴定报告、证人证词全有了。你交不交代，对我们是没影响，你也进去过，应该知道主动交代和顽抗到底在量刑上不一样吧！”
　　别看邢宇这人平时总是笑眯眯，但那只是对内部同事和人民群众，或者审讯需要，他真板起脸来，浑身上下都透着“一只手就能捏死你”的强者气势。
　　此时，再蠢的嫌疑人也看得出来，这位领导不是善茬。
　　时针滴答滴答地走着，邢宇和王墨看着王军都不再说话。审讯室里，虚空中弥散着死寂一样的胶着氛围。
　　半响，王墨缓缓开口：“坦白交代，争取与受害人和解这是你现在唯一的出路。”
　　两人一个红脸一个白脸，配合默契。
　　他冷冽的话音一落，王军立刻吐了口浊气，摊在椅子上：
　　“我、我交代，李芳说手头紧，房租晚点给。我说陪我睡一晚就行。我真没逼她，她站那不说话我以为她答应了，我摸她也没反抗，刚拽她进卧室，她突然说不行，就要走。我就、就给了她一嘴巴，把她拉进屋……我脱她衣服她也没反抗，就哭着让我小声点。我真不知这是犯罪！”
　　李芳为什么没有反抗？
　　或许是因为她当时吓坏了，身体无法反应，或许是她真的打算靠这种方式来晚交租。或许是因为隔壁就睡着她儿子，她不想让儿子看到这么不堪的一目，更怕儿子因此受到伤害……
　　王墨修长的十指不自觉地握成拳，手背隐隐青筋可见。邢宇也冷着脸，眯起眼盯着这个人渣，真想锤死他啊。
　　办案并不像电视剧演的那样轻松，哪怕最小的刑事案件也有很繁重的材料需要整理。
　　科室里，几人围在会议桌上狼吞虎咽地吃着盒饭。邢宇和李浩晚上要协助兄弟单位追踪跨省的要犯，王墨要整理案件材料。反正都是一如既往地回不去家。想到这里，思念媳妇的李浩顿时觉得碗里的排骨不香了。
　　正吃着，王墨接到母亲王美美的电话。他好言好语保证着很快回家，怕耽误儿子吃饭的王美美才挂断电话。
　　邢宇擦擦嘴爽快地说：“周末除了值班的都给我回家休息。见爹娘的见爹娘，见老婆孩子的见老婆孩子。”说完，又坏笑着冲王墨眨眨眼，“你还没交代早上什么情况呢？说说，昨晚在哪睡的？哪个美女捕获了咱们小公子的芳心？”
　　他这声小公子油腻得就像王墨刚啃过的排骨。
　　懒得搭理他，王墨板着脸把空饭盒啪嗒扔垃圾桶里，起身去泡茶。
　　早晨就听邢宇说什么美女的李浩立马嚷嚷着：“王墨，我说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该下手就下手，我和我老婆处半年孩子都怀上了！你小子总算铁树开了花，可不能犯怂！”
　　作为五队金牌万金油的李浩，一直被各位老领导还有都是祖宗的检察院、督察部门的人打听王墨的私生活。这下王墨要有女朋友了，他能轻松不少。
　　连一向吃饭最积极的白山海都嚼着排骨，抬头瞪大眼睛看向王墨笔直而去的身影。
　　邢宇眯起眼睛，拿着水杯走到饮水机旁，宽阔的肩膀撞了一下王墨，坏笑着不依不饶：“是不是你邻居？”
　　王墨咽了一口茶水，扭头冷眼斜瞟着他。
　　“我给她打电话，她要出门去看你在没在，听声音是室内门，紧接着她又走了几步，拿了钥匙开了入户门，又走了几步去敲门，听声音也是入户门……你当天不可能住你妈家，否则你不会用别人手机给我电话，而你不住宿舍就回玺海小区。”邢宇得意洋洋地分析着。
　　王墨挑眉：“你确定自己没听错？也许我没回小区，就在别人家留宿。对方家里比较大，要经过几道门才找到我。”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以我对你的了解呢，你一直就没女朋友，就算谈恋爱也不会那么快发展那一步。 ”邢宇冲他眨眨眼。
　　小狼崽子，哥哥做刑警时，你还上学呢。不过，王墨怎么会留宿在邻居家呢。
　　还没等邢宇开口问，王墨不置可否地勾起嘴角，端着满满一杯茉莉花茶转身回到了座位。
　　忙乎到凌晨，王墨一米八三的大个头终于摊在宿舍狭窄的单人床上。
　　他点开微信，把从开锁师傅那要来的周苒电话号码输入到添加好友栏……拇指微顿……最终点击发送。
　　谁知不到一分钟，就显示通过了好友验证。王墨猝然从床上坐起身，看着空白的对话框，沉吟几秒，输入几个字：
　　【今天又断电了吗】
　　干巴巴的七个字，连个标点符号和表情都没有。
　　【没有】周苒好歹发了个表情，又说【王警官，昨天谢谢你啦】
　　这声王警官客气又疏离，她分明是卸磨杀驴。
　　不是醉酒硬塞巧克力的时候了？也不是主动邀请他住客厅的时候了？良久，王墨回道：
　　【没事，如果再跳闸，找人看看。】
　　周苒发了个谢谢的表情包
　　灯光暗淡的宿舍里，王墨低头露出一片白皙线条优美的脖颈。他眉头拧住，斟酌着该说些什么让岌岌可危的聊天继续下去，最后，万般无奈，回了个标准笑脸。
　　等了几分钟，看到周苒没再回信息来，王墨嘴角不由得抿成一字。
　　出师不利，他“啪地”把手机扣床上，然后又捡起来，翻着周苒朋友圈。
　　和局里女孩子的朋友圈一样，周苒的朋友圈也是美食美景，但明显频率少很多。看样子比一般女孩子更注重隐私，电梯里初见那次，果然是她刚到东海的时候，而且她似乎不太喜欢吃海鲜，作息也很不规律……
　　与此同时，周苒也翻看着王墨的朋友圈。他最近的一条动态是半年前的警务新闻，她想点个赞都无从下手。
　　小伙子的生活貌似有点单调啊，单调得和他刚发的好友验证信息一样--王墨，502。和他人一样冷冰冰的，连个客气招呼都没有。她真想回他个:周苒，501。

　　第二天，王墨晚饭时间开车回去看父母。一进门，就看见母亲王美美开心地迎上来：“哎呦，儿子你也不说今天回来，妈就抄了海蛎子，还剩点刀鱼，我再给你炒个鸡蛋。”
　　王美美是市重点小学的语文老师，虽然现在发了福，还是能看出当年的美貌，王墨的眉眼依稀和她有些相像。父亲王建国早年也是刑警，后来年纪大了调到派出所当所长。
　　和父亲打了个招呼，王墨转身进卫生间拿起毛巾擦了把脸。
　　知道儿子吃完饭还得工作，王美美赶紧在厨房忙活。没多久就端好饭菜在桌上，一家人坐在餐桌旁，边吃边聊。
　　这个房子是早年王建国单位分的大四居室，十几年没装修了，但还能从陈旧的实木家具中看出来家境的殷实。
　　王美美父亲是颇为低调的收藏家，老人走时留了一屋子古董给王墨。王美美善于投资房产，除了在当地给王墨和女儿王依依买的婚房外，在西南等二线城市也买了几处房产，一倒手就赚了大笔，打算留着给王墨娶媳妇用。
　　可惜，王墨又忙又倔，白瞎了长得帅家境又殷实的好条件了，给他安排了几次相亲都没去。想到这，王美美心中又是一堵：“墨墨啊，你明年都27了，隔壁刘海比你大三岁都二婚了，当然，咱也不学他，你看你再忙也得找对象是不，你单位里有看中的吗，和妈说说。”
　　王墨扒拉着饭敷衍：“没有，妈，我哪有时间。”
　　他这一说，唠叨的炮火立刻转移到王建国身上。
　　王美美瞪了丈夫一眼：“都怪你，他当刑警你也不拦着，又危险又忙，这么大个人连对象都没有。”
　　“这哪能怪我，你不也没拦着吗？”王建国吐完鱼刺小声说。
　　再说，邢宇比他还忙呢，不听说也谈朋友了。
　　王建国是不敢和老婆杠上的，他在单位里说一不二，唯独就怕家里老婆大人。
　　听他这样说，王美美又埋怨起哥哥来：“他舅也是，我让他给安排个清闲的责任区，怎么还是这么忙？”
　　“我们区经济发展好，算市里治安最好的了，命案也比别的少。”王墨有一说一。
　　王建国倒是很满意王志刚的安排：“他们支队长邢宇别看整天吊儿郎当，那可是市里最年轻的支队长，是王志刚亲手带的徒弟，从当刑警起，和他搭档的人就没有受伤进过医院的，三年队长生涯里手下队员没有伤亡。”
　　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安全比啥都重要。
　　“邢宇他爸是不是邢力？”作为多年的警嫂，王美美对局里的小道消息也了解不少。
　　王建国点点头，两人都不再说话。
　　邢力是王建国当刑警时的兄弟，在2003年追捕涉黑要犯时被连捅五刀，壮烈牺牲。当时震惊了整个省公安系统，抽调了市里全部刑警警力，一天内抓捕归案。
　　王墨自然也知道这桩大案。
　　因此他明白邢宇每次抓捕前总是再三推敲抓捕方案，能调用的警力，能用的器械都用上，从不掉以轻心，从而他手下的人才能全全整整的。别看他整日嬉皮笑脸，作为队长他经常为队员争取格斗、枪击和散打等技能培训。
　　饭桌上氛围一下子沉默了。王美美心中的担忧更甚了，王建国想起自己的好兄弟眼中隐约露出痛色。
　　“对了，妈，你们学校需不需要保洁或食堂做饭阿姨？我想给人找份工作。”王墨出声打破了沉默。
　　给儿子夹了半碟菜，王美美答应去学校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