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边啊》香菇爱青菜

23、第 23 章

　　翌日，雪后街上一片泥泞，日间温度微微上升，没了昨夜的彻骨寒冷。
　　周苒靠在护腰靠垫上，带着黑色护腕的双手飞快地在键盘上敲打。
　　她眉头紧锁，目光专注盯着屏幕。腰部传来丝丝刺痛，她站起身，端起泡得没了颜色的茉莉茶啜了一口，坐下继续敲字：
　　木茉骤然听到门外传来重物撞击的声音。似乎什么东西撞向门框又滑落，她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紧接着传来轻微的叩门声。她缓慢走近，目光紧锁在破旧门板上，小声问：“谁？”
　　熟悉的清冽声音响起：“我。”
　　听出是傅丛声音，她松了一口气，摘下门栓，“咯吱”一声打开门。
　　傅丛修长的身形被黑夜笼罩着，看不清神色。他以极为轻微的声音说：“还好，来得及。”
　　木茉诧异地问：“来得及什么？”
　　黑暗中传来一声轻喘声，他说：“来得及看你……”
　　霎时，傅丛跌落在地上，整个身子无力地靠在门槛，木茉慌张上前扶住他，手上一片湿凉的触感，她借着灯光凑近了一看，指上赫然一片鲜血。
　　藉由弄堂里那昏黄的灯光，她终于看清了傅丛不带一点血色的面容，他急促轻喘：“木茉，离开这里……去香港。这边要乱了，答应我出去。去、去找白七……”
　　他似乎挤干了全身的最后一丝力气，声音微乎其微：“对不起。我……”
　　话终是没说完，他慢慢阖上双眼，紧抿的嘴唇血色全无，睫毛紧闭一动不动……
　　木茉呆呆望着依靠在门槛上的傅丛。她双手还紧紧按住他修瘦的肩部……
　　“傅丛，你、你别吓我。”她声音带颤，轻得仿若和他商量般，似乎这又是逗她玩的小手段。
　　男人斯文秀气的脸上，没有一点生气。他垂着头，面容被黑暗彻底吞没……
　　木茉手指缓缓伸到他鼻子下方，探不到一丝气息！她瞬时失了血色，瘫坐在冰凉的地上。半响，她把傅丛搂在了怀里，拼命地摇晃着，“傅丛、傅丛、傅丛……”
　　一声声呼唤，最终变成了哭腔，她泪如雨下，在这安静昏暗的弄堂里，撕心裂肺的恸哭被女子堵在了紧咬着的手掌上……
　　她狠狠地咬着虎口，不让哭泣传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了脚步声。早已没有半分力气的木茉浑然不觉，从上方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把他交给我，日本人很快会查到你。”
　　是白七！
　　……
　　点击保存，周苒全身的力气像被抽空了般，胸口里堵着一口气，难受得她不忍再看一眼屏幕。
　　在前两章评论里，读者们纷纷请愿不要写死傅丛。
　　如果不写死傅丛，木茉就没办法和白七在一起，白七才是男主。那个动荡飘零的烽火年代，哪有什么圆满爱情。
　　周苒起身，活络下酸涩的肩膀，扭了几下腰。
　　她已经准备好迎接后面读者的暴风骤雨了。
　　周苒穿着睡衣走到阳台里，海风从窗户缝隙里渗透进来，无边无垠的海面已经被黑蒙蒙的夜幕笼罩，雾气和暮色融为浑然天成的一体。
　　这2013年最后的一个月。
　　海滨很冷。周苒心情很抑郁。
　　王墨非常忙，两人已经半个月没见过面。
　　她愈发想念繁华温暖的魔都。
　　圣诞前，各个商场都会在门口摆放精美的圣诞树。她喜欢看红红绿绿的枝桠上挂满各种小彩灯和小礼盒，看了就让人心生欢愉，喜不胜收。
　　她必须缓缓心情，才能继续写后面女主的恋情。大虐之后她安排了微糖，可她此时的心情代入女主过甚，导致无从下笔。
　　作为老江/湖，她明白她要换个地方了，换一个热热闹闹、五彩缤纷的地方，避免自己悲秋伤春的。
　　而且，东海冬天确实太冷了，出个门海风跟刀子似的刮得她脸上生疼。
　　“我想先回魔都。这边太冷。我一个人也无聊。”
　　纠结了几天，周苒发了微信给王墨。
　　她临睡前才收到王墨回复：“也好，待一周，刚好回来过圣诞。”
　　王墨圣诞节肯定不会休息的，但是他不想让周苒离开自己那么长时间，虽然他知道她还是不适应这边生活。
　　“冬天实在太冷了，我想年后天暖和再过来。”
　　收到周苒的信息，王墨正吃着盒饭，他一下子停住筷子。
　　那至少也要三四个月，王墨眉头紧拧，面色滴水成冰，随便扒拉几口饭就把饭盒扔进垃圾桶。
　　他以为，过生日时他表明了心迹，周苒短期内不会想回魔都。
　　到了第二天早晨，生了一晚闷气的王墨才平复心绪，回复周苒：“你要无聊，我周末带你去吃烤肉，要不去喝羊汤。那边还有摘草莓的，我们找个农家乐住一晚。”
　　他像诱惑小朋友一样，想着把兜里的小礼物都掏出来，万一哪个被看中了，她就能乖乖陪在他身边。
　　周苒刚睡醒，看着信息垂眸半响，最终还是没有回过去。
　　感情这块，她觉得自己真的挺渣的。一点点情感，她抠抠搜搜地给，而王墨则恰恰相反，一片赤诚全心全意。
　　可人终究是自私又贪婪的。
　　到了晚上，王墨打电话给周苒，他的声音沙哑低沉：“你一个人在家要无聊，要不去找白晓晓逛街。”
　　周苒淡淡地说：“不出去了，太冷。懒得动弹。”
　　他此刻什么都做不了。
　　电话那头传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气。
　　“元旦能回来吗？”王墨盘算着问，不等周苒回答，他又说：“不要到年后……太久。”
　　周苒不知道如何应答，只敷衍着：“再说吧，我看下周一刚好有特价票，就定了。”
　　静默片刻，王墨吐出两个字：“随你。”
　　说罢，他就挂断电话。
　　这倒是王墨第一次在她面前表现出生气的样子。还直接把电话都挂了！
　　周苒举着电话，有点不适应。
　　次日清晨，周苒还没睡醒，迷糊间一个炙热的身子紧贴过来，她费劲睁开眼帘，王墨布满血丝的眼睛在视线内缓慢靠近，他不由分说地堵住周苒嘴，亲着咬着，一双大手布下了天罗地网不让她挣脱……
　　少顷，似乎她的乖顺终于取悦了王墨，他放缓了动作，收敛住霸道，带着十足的温柔。
　　他贴着周苒耳廓洒着热气：“你元旦前回来吧，我们一起跨年。”
　　“……王墨，我不可能一直留在这边。”
　　终于说出这句话，周苒如释重负。
　　闻言，王墨眼里的光瞬间熄灭，他指节泛白，用力摁住周苒光洁的肩膀：“周苒，你会喜欢上这里的。你不喜欢吃海鲜我带你去吃烤肉，我带你去看山、去看海，你想要的我都给你，你想去的地方我都陪你去……你会喜欢上这里的。”
　　他的声音清冽又急切，几乎带着恳求。
　　周苒心中隐隐刺痛，轻声说：“我本来就不喜欢待在一个地方很久。之前就打算冬天回去的。”
　　霎时，王墨晦暗的瞳仁凝在周苒脸上，十指几乎陷进她皮肤里。
　　他压低了声线：“你就不能为了我留在这里吗？”
　　周苒愕然看着他带着痛色的神情，当然不可能！
　　她没那么为爱奋不顾身，可她此时说不出口，因为她只要说，那俩人肯定就谈崩了。
　　看着周苒低头垂眸、铁石心肠的神情，王墨突然觉得他现在的样子很难看，他不肯再说一个字，猛地翻身把紧绷的肩背冲向周苒。
　　王墨一向是冷静的、坚定的，和她在一起时则是体贴又霸道，但是现在的他很委屈。周苒突然就心软了……
　　顺其自然吧，时间会让他们找到解决办法的。
　　她从背后抱住王墨，他僵硬微屈的身躯终于一点点放松。
　　王墨一扭头，与她额头相抵：“不许你回去那么久！”
　　男人，还是要哄啊。
　　周苒无奈地笑了笑：“我又不是你家小狗，不许我去那里不许我去这里。”
　　他眼眸中光芒复燃，几乎恶狠狠地说：“你要是小狗，敢乱跑，我把你关进笼子里。”
　　严肃的对话莫名往一种小孩子吵架的方向发展去了。
　　周苒抬抬头，咬了下他的嘴唇，终是妥协：“好……我早点回来。”
　　看她神情柔和，王墨松了口气，便乘胜追击：“多早？什么时候？”
　　“那得看机票情况……”周苒含糊其辞低声说。
　　英明神武，审讯不下几十个嫌疑人的王警官哪里被糊弄得了，直接说：“我给你买。”
　　“等我回去再说嘛……”周苒目光闪烁敷衍着，然后咬咬唇主动亲吻上王墨……
　　一场危机在王墨的死缠烂打和周苒的心软退让中，快速化解。
　　周苒飞回魔都的那天，王墨偏偏被派去临市协助经侦抓捕嫌疑人。尽管他踩着油门一路驰骋，还是没赶上去机场送周苒。
　　铅灰色天空中低空飞过一架飞机，高速公路不远处的简陋服务区里七扭八歪停着几辆汽车。停车场里几乎没什么人，此时的室外风刃冷如刀。
　　王墨低头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电话那边：“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电话的嘟嘟声，被猛烈海风一下子吹散。王墨清爽的碎发被吹打着抽向额头，露出山峦般浸着寒意的眉峰，他握住手机，视线投向远处浅淡的天穹。
　　这时，李浩拎着面包从便利店里走出来，一眼就瞥见王墨紧蹙的眉宇间溢出浓重的烦躁。
　　小两口闹别扭了？
　　他挥挥手，让王墨坐副驾驶，自己来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