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边啊》香菇爱青菜

19、第 19 章

　　华灯初上，刑警队二楼除了值班室里的张雯丽，整个走廊和科室内空无一人。连技术队都全员回家补觉去了。
　　宿舍里，王墨披着件夹克蜷缩在单人床上沉沉睡去。电话声响起，他蓦然睁开干涩的双眼，瞬间困意全无。
　　“在临市县城招待所发现丁志。连夜抓捕！”
　　电话那头，传来邢宇沙哑不失兴奋的声音。
　　片刻，闪烁着红蓝警灯的警车呼啸着浩浩荡荡驶出公安局大门，一路风驰电掣，汇入了市内主干道。历经四个小时车程，到达临市县城时，警灯齐刷刷熄灭，警车自成一列戛然停在一个破败的招待所后门处。
　　全副武装的特警和刑警们先后跳下车，围在专案组身边，等待指示。同时，早已等候多时属地派出所民警也聚集过来。
　　如漆如墨夜色中，远离县中心的招待所后院狭窄的入口处，层层叠叠挤满了荷枪实弹的警察。他们静声而来，沉默冷峻，周边水果店和小吃店里三三两两的客人，愣是没有觉察出近在咫尺的剑拔弩张之势。
　　刑侦五队历来的抓捕策略就是人海战术！
　　能叫上特警支队协助抓捕的，队员绝对不当抓捕主力！毕竟论抓人，与从军队警校和散打队里选拔出来、整日只知道训练的战斗精英相比，普通刑警无论从技能上还是装备上都是被吊打的。
　　不过，他们五队也算本市刑侦口的门面担当了。白山海是省散打运动员退役，邢宇和王墨都是从小就送到体校进行散打格斗训练的。
　　五队的每次抓捕，基本上二十几个人手是标配，稍微复杂一点的场所，那七八十人过来围攻，也是常有的事。
　　用邢宇的话来说，人多气势足，气势上压倒嫌疑犯，那都不用动手了！
　　如果情况紧急他们自己出去抓捕，那必须是和督察来检查警务一样全副武装：进口防刺背心、防刺手套、撬棍、警用辣椒水……那真的是全市里看起来最富贵的一支队伍了。
　　用二队长张伽的话来说，五队是市局亲儿子！
　　丁子当年刚来实习，年少无知，自以为可以像电影里一样徒手夺匕首。在一次抓捕前没有穿防刺背心，被邢宇直接丢在车里，禁止参与行动。等嫌疑人抓捕后，当着所有队员的面，在办公室里罚做了200个俯卧撑……
　　“这家伙反侦察意识很强！骗开门有难度。据服务员说，他来这里四天几乎没出过门，估计在里面都是吃方便面。从来也不让服务员进去打扫，直接把垃圾丢在门外。”前来协助的赵所长边抽着邢宇递给的烟边介绍情况。
　　邢宇凝神思忖片刻，扫了一眼招待所狭窄的后门：“这样，特警兄弟打前排。一组从正门破门，一组从窗户进去，剩下两组守在招待所正门口和后门口，每层楼电梯口、楼梯口各排两个兄弟。赵所带着兄弟们在楼下接应。刘队，你觉得怎么样？”
　　特警支队长刘水点点头：“就这招待所的木门，就算他里面反锁，我们都不用破门器，直接踹开最省事，没跑的！”
　　招待所狭长走廊里，不时从各个房间里传来电视声、嬉笑声和打牌的吆喝声……等到晚上九点，楼道里人声减弱。来县里找工作的、来推销的业务员和到县医院看病的老大爷，白日里忙碌了一天的人们总算准备歇息了……
　　四名荷枪实弹的特警悄无声息地埋伏在301房门口。
　　邢宇和王墨各在一侧，紧跟其后。
　　王墨紧贴墙壁，左腿屈膝在前，右手紧握警棍，耳边传来隔壁房间若有若无的电视声，冰冷警棍带来沉重质感，他冷厉的目光与邢宇在空中相撞……
　　众人屏气凝神，静待指令。
　　正在这时，逼仄昏暗的楼道里，305房门突然嘎吱一声打开。一个穿着碎花睡衣的大妈走出来，看到前方一排全副武装的警察，下意识就要喊，一声“啊”还没喊出口，就被旁边警察捂住了嘴……
　　聆听片刻，前方特警终于点了个头。3楼外墙壁三名特警也已就位，邢宇发出行动指令……
　　只见为首特警后退一步，陡然伸出腿，对着门锁下方一个利落侧踹，木门“咣当”一声连着门框瞬间破开！
　　与此同时，屋内传来玻璃碎裂声。特警冲进去，不费吹灰之力就把穿着长裤半跪在床上的丁志按住在床上。
　　紧跟其后的王墨和邢宇死命按住丁志挣扎的双腿，只听“咔嚓”一声，邢宇一下子就把丁志的手腕拷在了一起。
　　丁志被按在床上，喘着粗气，终于像死鱼一样不再挣扎。
　　邢宇厉声呵问：“姓名？”
　　“丁志”
　　“知道自己犯什么事了吗？”
　　丁志颓然地飘出几个字：“知道……杀人。”

　　客客气气地和兄弟单位同志们递了烟，道了谢，又欠下了几顿酒局，邢宇随便给丁志披上个外衣，套上头套，就塞在了特警车里。
　　昏暗的县城土路上，几辆警车一路驰骋，如飓风般飞速驶出县城。
　　为了安全起见，赵所长特地派了司机给他们开车。连着几宿都没睡个整觉的王墨和邢宇在后座上抓紧时间休息，为后面提审养精蓄锐。
　　另一辆特警车里。丁志耷拉着的脑袋，一脸木然……
　　王墨靠在后座上足足睡了两个小时，再一睁眼，车已经出了县城到达临市高速上。
　　笼罩在夜幕里的村庄，隐约露出零星灯火，在车窗外一闪即逝。广播正放着陈奕迅的“浮夸”，王墨扫了眼手表，然后斜瞄了一眼正倚窗呼呼大睡的邢宇。
　　他摸出手机，点开和周苒聊天的微信界面，手指微动：
　　【你机票买好了吗？】
　　不到一分钟，对话框就跳出消息：
　　【买好了。11月25日早晨的。】
　　王墨离开靠背挺直了肩背，瞥了一眼邢宇，还是给周苒拨去电话。
　　他压低了声：“怎么还没睡？”
　　微弱的车内灯光在他冷峻立体的面部轮廓上，投下暖色光影，平添几分柔和。
　　只听周苒轻声说：“追剧呢。”
　　王墨：“25号我去接你，你把航班发给我。”
　　“不用，我自己打车回去。”周苒倒不是怕他累，主要是东海机场打车太方便了。
　　“去接你，”王墨不容拒绝地重复着，“案子快忙完了休两天陪你。”
　　周苒轻轻应声，一副温柔乖巧的样子。
　　这是困了，王墨嘱咐了几句便放她去睡觉。
　　旁边的邢宇早就睁开了眼，悠悠地揶揄道：“行啊，啥时候吃你俩喜糖啊？”
　　王墨扭头瞅了他一眼，闷声说：“这个案子结束了，你放我两天假，估计就能吃上了。”
　　邢宇轮廓深邃的面容在灯光照射下半明半暗：“没问题，两天连着休。”
　　他低头，也想给白晓晓发个信息，又不知发什么，想了下，直接告诉她自己出差回来了。之前白晓晓发了两条信息问他什么时候有空出去吃饭他一直没顾上回。
　　他瞅了一眼正低着头勾起嘴角发信息的王墨，心说，这小子万年的冰山脸，唯独看见周苒才有了各种明显的情绪。真是秤杆配秤砣。
　　邢宇知道刑侦只是王墨职场生涯一个跳板而已，像他这样真才实干的高材生迟早是要去机关的，无论是他的背景还是他的性格，他都不会在刑警队深耕下去。
　　邢宇不一样，他把刑侦工作当成是一种信仰，是一种不能辜负父辈热血的信仰，而且他除了父亲几个老同事之外，没有什么更强大的人脉，全凭着超高破案率升到今天这个职位。
　　此时，电话铃在静谧车内嘀嘀嘀地响起来，倏然打断了邢宇思考。
　　“丁志地下室第二个被害人比对出来了，是本市一个富二代叫邓立富，家属已报失踪。车库内残留指纹也和邓立富、刘刚的指纹吻合！”电话那头，张伽激动得手舞足蹈。
　　邢宇一拍大腿，剑眉高耸，挑衅道：“好！咱们两个队比一比，哪边后撂，哪边买一条玉溪。”
　　“呦，我说你这自信可忒盲目啊。”张伽觉得与邢宇平级的自己受到了一万点轻视，不服输的脾气也上来了，直接和他约了嫌疑人体检后，两组同步提审。
　　挂断电话，邢宇瞥了一眼车内闭目养神的王墨：“就不问问为什么我那么自信？”
　　王墨眼也不睁，淡淡地说：“丁志性子冷静，他敢把指纹留在车库，就意味着他知道我们一旦找到车库，他肯定跑不来了，他翻过刑法，知道绑架碎尸什么结局。这样的人，反而容易。倒是刘刚，没准还心怀希望。”
　　邢宇赞许地点点头，心想这小子头脑缜密、技术过硬、家世背景还牛，虽说性子冷点但行事一向得体，没准哪天真爬自己头上。
　　还是要给年轻人更多锻炼和展示的机会啊，邢宇便说要安排由王墨和丁子来提审。
　　一直在副驾驶上呼呼大睡的丁子浑然不知他被领导点了名。
　　王墨思忖几秒，露出几分虚假客气：“我火候还差得远，还得向邢队多学习。”
　　“……”邢宇。
　　不被了解苦心的邢宇刚从兜里摸出盒烟，就被王墨斜瞟过来的一个眼风冷到，他讪笑着开了个窗户缝，伸出一根指头，意思是只抽一根。
　　很快，夜奔多时的警车终于缓缓驶进公安局停车场里。

　　第二天，为了犒劳终于把嫌疑人抓捕归案，邢宇给兄弟们点了豪华版海鲜炒饭。
　　李浩心满意足咂咂嘴：“这才是一个为了人民群众抛头颅洒热血的刑警应该有的基本待遇啊。”
　　王墨把饭盒丢进垃圾桶，擦干净桌面，随手拉开第三层抽屉，掏出从王志刚那顺来的半罐云南滇红，倒一把进了保温杯。
　　“你这啥茶，看这包装都比我这立顿贵吧，来来，让我也尝尝。”李浩起身就把杯子里茶连同茶包倒进白山海的空杯子里。
　　王墨递给他茶叶罐，李浩倒出一把茶叶又传给邢宇，邢宇又递给丁子，转了一圈，拿回手里罐子明显轻了。
　　丁子不顾热，抿了一口：“这不和立顿一个味嘛。”
　　“……牛嚼牡丹、暴殄天物。”王墨接连冲他吐了两个成语，拿起银色保温杯，起身把窗户缝隙开大些。
　　凉风一吹，室内难以描述的海鲜味和成年男子几天没洗澡的体味登时散去不少……

　　午后，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的讯问室里，丁志垂头坐在椅子上，粗重的安全锁扣把他双手双脚都固定住。他浑浊的眼珠一动不动，浑身上下所有的生气好像从抓捕那一刻起就尽数散了去。
　　王墨坐在电脑前，修长十指搭在键盘上，打量着眼前这个恶行累累的人。
　　大量客观证据摆在他面前，丁志很快交代了犯罪事实。
　　从几个月前刻意接近王大庆，在刘刚协助下进行绑架碎尸。连同另一个被害人邓立富的案子，他也交代出作案动机和过程。
　　在冷白灯光下，被锁在椅子上的丁志出奇平静，彷佛那惨绝人寰的罪行和他毫无关系一样，他只是在陈述工作履历般……
　　“从绑架邓立富开始，我就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这天来得这么快。”
　　他交代拿到钱后，给了姑姑几万块现金，算是报答她从小算照顾的些许亲情。剩下的钱，他打算带着直接偷渡到俄罗斯。
　　至于为什么选择刘刚，他觉得刘刚头脑简单，又被港片中所谓的义气洗了脑，他可以更好地掌控他。
　　指针指向了十点，第一次询问即将结束。
　　王墨缓缓问出心中疑问：“你对豆腐店老板娘的孙子说要带他出去玩。是真的要带他去玩还是有别的打算？”
　　闻言，丁志垂着的眼皮抽了一下：“那个老板娘家里有几套商铺，我本来想绑架胖胖要个几十万赎金，可一想，孩子虽好带走，但保不齐家人会马上报警。这样风险太大，而且，”他停顿了一下，带着几分讥诮：“为了安全起见，绑架肯定得撕票的。我还是……”
　　最终没有对孩子下手，可能是他身上仅存的一点人性吧。
　　这个案件涉及了两个命案，同时还涉及从犯和嫌疑人亲属的包庇，送检之前还要进行一系列调查取证工作。
　　专案组的人简直忙得人仰马翻。去看守所、辨认抛尸地点、整理案卷，忙得连轴转的王墨破天荒两天才给周苒发了一个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