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边啊》香菇爱青菜

17、第 17 章

　　公安局二楼刑侦科室里，灯火通明。烟味夹杂着牛肉面味组成一股难以描述的浓重味道弥漫了满屋。王墨起身开了两扇窗户，海风骤然倾入，难闻的味道散了不少。
　　邢宇一脸胡子拉碴，失去了往日俊朗。他站在白板前，冲王墨挥了挥夹着烟的左手：“摸排都回来了。王墨，你先说说你们这组。”
　　“目前李立基本可以排除嫌疑，”王墨走到白板前，葱白骨感的食指点向照片，“根据监控，10月10日他22:35分进小区，10月11号早晨8：40从小区出发坐火车去合肥。通过火车站、他父亲家和医院监控，证实了他从10月11号晚到合肥，一直呆到现在。此外，李立虽然好赌，但是他父亲在合肥开个药厂，家境殷实。”
　　王墨顶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又补充：“而且，通过对李立的讯问，发现他性格胆小怕事不是很聪明，很难犯下线索这么少又需要高心理素质的碎尸案。”
　　邢宇倚靠在办公桌沿上，一双大长腿交叉在一起，聚精会神听完王墨条理性清晰的报告，又示意李浩这组介绍嫌疑人丁志。
　　“丁志，10月10号22:01离开麻将馆。但是，他住的便利店属于监控盲区，无法证实他是否回去过。而且据邻店老板说，他10月2号离开后一直没开门。目前手机处于关机状态。我们已经请网安支队去调查他的轨迹了。”
　　灌了几口浓茶，李浩又继续：“他父母说丁志一年多没回去了。他还有个姑姑在河北，他姑姑说丁志没找过她，丁志是养子，和父母关系一直不好。”
　　邢宇仰起头吐了个烟圈，目光炯炯：“将丁志作为首要嫌疑人，通知网安支队全力搜索！”
　　这时，王墨思忖着说：“如果王大金在车内就被绑了的话，一个人开车，一个人绑架，至少两个人作案。”
　　他的想法和邢宇不谋而合。骗上车直接绑了比上了车再骗到某地实施绑架对绑匪来说更方便。
　　二队长张伽也点点头： “对的，就算把他骗过去再绑架，王大金这么个大块头，一个人绑他也费劲。除非迷晕，但毒化实验没有发现药物。”
　　“今天都好好休息。五队的明天搜查丁志便利店，对他的社会关系再次走访。另外，让当地把他父母和他姑家都监控起来。明天张伽你们再去网安支队一趟。”邢宇掐了烟，起身拿起夹克，“都回都回，太累的打车回去，别开车了。”
　　不到片刻，科室里灯光全部熄灭，瞬间恢复夜晚应有的安静和黑暗。
　　夜色弥漫，宽阔的马路上空无一人，街角处只有理发店五彩缤纷的霓虹灯散着幽然冷光。王墨一身疲惫，驱车缓缓驶进小区黑寂的大门。
　　感应灯的蓝白光投射在雪白墙壁上，楼道里安安静静只听见海风咕咕作响。王墨洗漱好，把地面犄角旮旯都拖了两遍，又塞了几件干净衣服在背包里，终于浑身卸了劲瘫在床上。
　　他点开朋友圈，拇指定在周苒发的照片上--是她和丁小满聚会的自拍。照片里周苒眉眼弯弯，一脸兴致盎然。配文：喝酒聊天，宿舍茶话会。
　　在魔都生活挺精彩啊。
　　王墨神色暗了暗，抿了下嘴角，点了赞。随后，他又在某点评上搜索着高档西餐厅，没看一会儿，浓密的睫毛不知不觉阖上，鼻间传来轻轻呼吸声。

　　清晨，专案组全副武装来到了嫌疑人的住所。
　　这是一片90年代的老小区，进出口狭窄，路面坑坑洼洼，警车勉勉强强从小路上通过，停在了丁志的便利店门口。
　　几人分为三组，两组人周边走访、一组人勘查便利店。
　　便利店只有30多平米、隔成了上下两层。破开门，一股发霉的味道扑鼻而来。一楼密密麻麻的货架上堆满了各种廉价日用品和零食。
　　二楼是丁志平日住的地方，一个很窄的小阁楼。王墨几个均高180的人站在上面，头都快顶在天花板上了。
　　这家店正对小区入口，如果在这里进行绑架碎尸，很难不被人发现。
　　丁志会不会有其他的藏身之处呢，王墨心中浮出一个想法。
　　他环顾四周，看见发霉的枕头下似乎塞了东西，伸手一掀，里面露出一本书来，是一本《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实用版》。
　　书里一页折了角，一行字下用铅笔歪歪斜斜画了横线：《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规定，故意杀人的，处死刑、无期徒刑或者十年以上有期徒刑……
　　王墨对李浩打了手势，李浩低头大踏步走过来，黑色警靴踏在地板上砰砰作响：“是这小子没跑了！哪个小老板没事看刑法！”
　　便利店旁边是一家豆腐店，老板娘叽叽喳喳问得李浩头都快疼了：
　　“哎呀，怎么这么多警察，里面死人了吗……妈呀，太倒霉了，这多影响我生意啊，警察同志，是不是里面的小老板啊？”
　　李浩打断她：“只是做一些调查，你最近有看到过店主吗？”
　　老板娘晃晃脑袋：”唉呀，别看他开了这么多年，我们和这个老板不熟的，人家做生意是从早到晚，他呢，一个月也就开个二十几天，生意又不好。”
　　“嗯，那他这个人平时你有什么了解吗？”
　　“我们不怎么说话的，他平时沉默寡言的，对了，他倒是有时候和我孙子玩的。“老板娘指了指旁边蹲着吃雪糕的大胖小子。
　　王墨走过去，弯下腰，翻出丁志照片，挤出一丝微笑：“小朋友，你见过这个叔叔吗？”
　　胖小子舔着雪糕，口水顺着流到手上，看着照片点点头。
　　王墨蹲下来继续问：“那他跟你一起玩过吗？”
　　提到玩，小家伙开心起来：“玩过，叔叔和我玩过玻璃球。还要带我去藏猫猫……”
　　王墨眉宇间的锐利一闪而过，他很快缓和了神色追问：“叔叔说要带你去哪里藏猫猫了吗？”
　　小家伙低头啜了口手指，嘟囔着：“有一个大屋子，然后躲起来让妈妈找……”
　　王墨瞳孔微睁，敏锐地捕捉到关键信息：“什么样的大屋子，叔叔有没有告诉你哪里？”
　　大胖小子乖巧地摇摇头: “不记得了，奶奶不让我跟别人离开豆腐店。”
　　王墨直起身，看到老板娘脸色煞白盯着孙子，她肥硕的身子猛然冲过来抓住孙子胳膊：“胖胖，叔叔什么时候说过带你去藏猫猫的啊？”
　　她眼神十分吓人，吓得胖胖挣扎着要跑，老板娘一下子松开孙子的胳膊，胖胖缩进柜台里，怯怯地探出头。
　　老板娘哭喊着捶着胸口：“警察同志，隔壁到底出了什么事。他为什么要带我孙子出去，他不会要拐走我孙子吧……这个杀千刀的！”
　　熟悉群众工作的李浩三言两语就安抚了老板娘，并让她看见丁志给局里打电话。
　　屋外，王墨扔掉一次性手套，给邢宇去了电话，说出他的怀疑--丁志一定有个隐蔽场所用来实施犯罪，他们目前没有查到他有其他住址，可能这个场所是用他家人名字租用或购买的。

　　很快，在王墨几人赶回局里的路上，邢宇打电话过来，兴奋地通知他们发现了丁志用他姑姑名字在本市买了个一居室和一个车库。
　　手握方向盘的李浩迅速转了个弯儿，警车拐向偏远的郊区。
　　同一时刻，几辆警车闪着红□□风驰电掣地驶出公安局大门，驶向两市相交的城乡结合区域。
　　丁志买的新房是郊区安置房，入住率很低，大多是老年人和进城打工的租户。等王墨李浩这组赶过去，丁志住的2号楼门口已经围着七八辆警车，还有属地派出所民警在维持着现场秩序。
　　邢宇带人和技术队一组在楼上进行勘查，剩下王墨几人和技术队二组进了车库。
　　技术队已经先一步到达：拍照的拍照、痕检的痕检……等初步勘查结束，王墨几个人带好手套鞋套沿着通行踏板进入现场。
　　这是一个精心改造的车库，空荡荡的水泥地上干干净净，墙角里有一个小便池，墙壁四周井然有序地铺着排水管儿。
　　“我去，这是改装过的了，碎了尸血水直接冲进便池就行了……这孙子！”李浩说着走向前方杂物间。
　　杂物间里隔了一层一层的刨花板，上面堆满了脸盆和刷子等杂物。
　　王墨伸手把脸盆里盛着的一团化纤麻绳拿起来，蹙眉细看：“这个和捆蛇皮袋的绳子很像。”
　　李浩拎起绳子，冲等在外面的技侦喊：“小李，这个绳子拿去比对！”
　　王墨向杂物间门口走去，突然身形一顿，转身在刚走过的瓷砖上用力跺几下，视线与李浩隔空相对。
　　李浩心领神会，和他一起趴下，两人带着手套，颇为费劲地把瓷砖扒开，露出两大块敦实的水泥板，上面安着特制螺母。王墨起身，从架子上翻出刚才看到的螺钉，果然，一对上便严丝合缝。
　　两人抬头对视。李浩握住警棍做攻击状，王墨按住螺钉，双臂陡然发力，把几十斤的水泥板缓慢移开……
　　里面是一间空无一人的密室。
　　密室可容纳七八个人，四周密密麻麻铺满了瓷砖。确认安全后，王墨纵身一跃，稳稳落在光滑的瓷砖地面上。
　　满眼的白色瓷砖反射着森然冷光，角落里还有一盏电灯，下面是是特质铁架，铁架上拷着一大串粗粝铁链子。
　　王墨瞳孔压紧，目光盯在铁链内侧半个米粒大小的暗棕色血迹上，随后瞥向墙角垂直通向顶部的水管。
　　李浩探出头叫他上来，让技术队补充勘查。
　　王墨双手撑在密室口，陡然用力地翻上来，站起身，大踏步走向墙角。
　　果然，从密室里伸出的管子离墙面露出了一点空隙，不仔细看还真是发现不了，他指着水管说：“你看，这根管子根本没封上，刚好给密室里提供氧气。”
　　饶是经验丰富的李浩也不得不感叹这个嫌疑人的谨慎。不过，他做的动作越多，留下的痕迹就越多。
　　思忖片刻，王墨神色凝重扫视着周围：“这么精心设计的车库，只为绑架一个人吗？”
　　李浩也正色起来，两人撤出现场。丁子和其他做外围调查的兄弟各自拿着小本本从旁边走过来,看那挫败的神情大概是一无所获。
　　二队白宁摇摇头：“这里人都不认识丁志。要么是出来遛弯的老大爷，要么是在院里瞎跑的小孩子，你看小区里连个便利店都看不到。”
　　这时，技术队队长张行拎着刑事勘查箱从小区走过来，看到李浩就抱怨道：“你说说，我们这全队人都搭在你们这里，其他几队电话都快给我打爆了。这个工作量，我跟你说，再加是十个人才够。”
　　说着，他开始戴起手套帽子和鞋套……
　　张行这个队长是临时的，他本职是法医，这一大摊子事忙活得他焦头烂额，本来沉稳老实的人，最近一到现场就先吐槽几句才有精神气开工。
　　李浩嬉皮笑脸凑上前：“要不怎么说你们技术队宝贝呢，真的，这案子要破了，军功章别说有你们一半了，至少三分之二都是你们的。”
　　张行白了他一眼：“少嬉皮笑脸，你怎么和邢宇越来越像。”
　　正说着，邢宇带着几个人走过，他人未到声先到：“张队，你这不废话嘛，我们五队的人不像我还像你啊。我们不行，没你们这种技术人才的冷静睿智，哎，别说，王墨倒是还有点像你们人，可人家不是不干嘛……”
　　张行熬了半宿夜，难得的火爆脾气又被邢宇勾起来：“你给我滚！邢宇，你们在我们这抢人，我还没跟你算账呢，我告诉你，你，你……”他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鲜有人能把他气成这样，除了邢宇。
　　两人是警校同学，勉强算个铁磁。平时邢宇没少埋汰他，用他时又好言好语，张行都习惯了。
　　王墨自觉往后挪了两步，但早就留意到他的张行，还是瞬间把炮火转移到他身上：“王墨，我跟你说。哪天你侦查员干腻了，技侦大门随时向你敞开。侦查员有什么好的，我们好歹不用那么出差加班，你现在连个女朋友都没有，来我们这总是有空谈恋爱的。”
　　听他这样说，王墨眯起眼，竟认真思索起来。干技术总是有时间陪周苒，但就算过得了自己的一关，他也怕周苒嫌弃。
　　想想那绿油油混着杂草、血水和臭鱼烂虾的臭水沟，苍蝇蚊子嗡嗡在耳边绕着，这都算好的了。碰上巨人观，一不小心就等着被淋一身高度腐败的人体组织吧。
　　“拉倒吧，我们王墨现在可有……”李浩还没说完，就被骤然回神的王墨打断：“行了，几位领导，说正事吧。里面有个密室，一看就是绑人的，这家伙很聪明，选在这里犯案，几乎找不到目击证人。”
　　邢宇也收起嬉皮笑脸的表情，对张行说：“麻溜的。案子结束哥们请你哈酒。”
　　张行穿好防护服和鞋套，白了他一眼，扔下一句“你先把上顿欠的还上吧”就带着徒弟浩浩荡荡进了现场。
　　临近傍晚，张行拎着几十斤的工具箱从车库走出。
　　他斜眼一瞥，邢宇几人正蹲在马路牙儿上，一人捧着一碗泡面吸溜着吃得正香呢。唯独王墨站在卷帘门前，鹤立鸡群地……也捧着一碗泡面，吃得慢条斯理。
　　张行喊了一声，邢宇咕噜咕噜喝光面汤，“啪地”一下把纸桶放在地上，顾不上擦嘴，站起来充满期望地冲他抬抬下巴，喊了声“老张”，示意他赶紧讲。
　　三十三岁、芳华正茂的张行瞪了他一眼：“密室墙壁上，发现大量潜血，很可是第一现场。你这顿饭，跑不了！”
　　“太好了！”邢宇一拍大腿，随即意识到自己吃完饭嘴手都没擦，他一把从王墨手里抢过面巾纸，随意摸摸嘴擦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