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边啊》香菇爱青菜

12、第 12 章

　　第一次约会，应该说是圆满进行。
　　周苒发现初见冷淡、脸上时刻挂着“谁都别来惹我”的王墨，和她谈恋爱了以后真有点颠覆印象的感觉。
　　他每天都给她发微信，有时太晚周苒没看到，第二天他准保一个电话过来，说不了几句话就挂了。
　　彷佛确认她还活着就行，隐约有种傲娇的老干部气质。
　　此外，周苒结交了在东海的第一个朋友--白晓晓。
　　午后，天晴云白，微风拂面。
　　郊区里一排尖顶红墙老洋房内的西餐厅里。
　　二楼露台上，巨大遮阳伞稳妥妥地把耀眼的阳光挡在伞面上。咖啡桌上，玻璃瓶里几株滴水的白色百合散发着馥郁香气，金边骨瓷餐具上闪着点点碎光。
　　白晓晓伸出五指，欣赏着刚做的指甲：“还好听你的没镶钻，要不回头掉了也麻烦。”
　　“嗯，这样清清爽爽蛮好的。”周苒随口答道，又看向自己简单涂了个粉色的指甲。
　　有点装嫩的嫌疑，倒是显白。
　　片刻，甜点和红茶都端上来。
　　白晓晓啜了口红茶，觉得有些苦，又马上往嘴里塞了口蛋糕：“我好久没出来了，邢宇很忙，我无聊死了。”
　　她一说话，不自觉地偏着脑袋，大大的眼睛显得萌哒哒的。
　　应该比邢宇小好多吧，是不是越年轻的女孩越喜欢大叔呢。周苒笑着安抚了她几句。
　　白晓晓叹着气问：“你和王墨谈多久了，他们警察是不是都那么忙？我认识邢宇快一年，见面次数合起来十个指头都不够。”
　　“也没多久，不过他好像是挺忙的，难得回趟家。”周苒说，心想还不是你家邢队，说给两天假，都一周了还没休息。
　　电话铃声响起，是王墨。
　　他的声音清冽，刻意压低了嗓音：“在干嘛？”
　　周苒漫不经心地看向远方郁郁葱葱的群山：“和晓晓在喝下午茶。”
　　在一百年前的老洋房里喝茶看风景，真有一种跻身为人生赢家的错觉。不枉那么多人过来打卡。
　　王墨问在哪里，周苒乖乖地报了地址。
　　“别太晚。今天出差，周末回来。”王墨低声说，他瞥了一眼正贼眉鼠眼地冲他笑的李浩，又补充：“到家发信息给我。”
　　周苒挂断电话，马上迎来白晓晓升级的羡慕和吐槽：“哎呀，你看王墨多好呀，出任务还知道主动打电话给你。每次都是我主动问邢宇，每次都是出任务、加班、值班、开会，就像自动复制粘贴一样。”
　　感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周苒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安慰道： “这可能就是直男思维吧。我和王墨刚谈，估计过不了多久甜蜜期一过，就不一样了。”
　　白晓晓支着头，眨着眼睛感叹着“我什么时候能谈个甜甜的恋爱啊”。
　　她眼睛明亮，精心烫过的空气刘海下睫毛弯弯，脸上还带着未褪去的婴儿肥，正是鲜花一样的年纪。
　　面对美色，无论男女，周苒总是格外耐心。她眼梢挑起：“太会哄女孩子也不好，说明情感经验丰富，没准还是个中央空调呢。来，给你拍张美照，发给你家邢队，撩他一下。”
　　周苒拿起手机，找准角度，给白晓晓喀嚓喀嚓拍了几张照片。
　　白晓晓想私信给邢宇又不好意思，灵机一动叫服务员给周苒和她拍了合照，一起发了朋友圈。
　　对自己喜欢的人，再憨厚的女孩子都有点小心机的。
　　一壶英式红茶很快见了底，周苒又点了两杯奶茶。
　　听到周苒是写网文的，白晓晓激动地抓着茶杯：“啊……我超爱看小说的，你不会是隐藏的大神吧，xxx夜翔、XX如玉，我都超爱的！”
　　周苒赧然一笑，带着几分自嘲：“哪有，我就是个小透明，不饿死就算好的了。”
　　“那你认识xxx大大吗，人家说她超有气质的。”
　　周苒回想起她去年在出版社遇见xxx大大的样子：泛着油光的马尾辫、十分不修边幅，穿着一双拖鞋威武地走进出版社……算了，别破坏她在白晓晓心中的形象了。
　　她摇摇头：“不认识，这种大神级别的和我们凡夫俗子不混一个圈子的。”
　　每日坐在电脑前不见天日，不外出不运动整日外卖，谁还能维持着精致的女神范儿啊。周苒算好的了，不过她不是大神，自诩粉丝对她也没啥期待。
　　这时，白晓晓抛出关键问题：“哎，你笔名什么？我去找你文读啊。”
　　周苒沉吟几秒：“我都很久没写文了，之前的文网站都锁死了。看的文倒满多的。”
　　网文作者最怕什么，最怕被读者小可爱们认出来啊。
　　“那你最近看什么好文没？我最近追一个小众的大大叫墨染，气死我了，都一周没更了再不更我情节都忘了！”白晓晓气鼓鼓地说。
　　……
　　粉丝面对面催更，也是千百年不遇的了。冲击力比编辑要大多了，这可都是衣食父母啊。
　　周苒颇为心虚：“那个，有时候卡文是很正常的。你要不养肥了再看。”
　　日落西山，红色霞光铺满天穹。
　　出租车上，白晓晓兴奋地把邢宇给她点赞的截图发给周苒：
　　【看，赞我了！】
　　【这么美都不赞，休了他！】周苒调侃道。
　　周苒回家也发了朋友圈，配文：遇见一排老洋房，还有一个小美女。
　　白晓晓很快评论：2个小美女

　　一天愉快的社交活动结束，周苒晚上打算专心更文。
　　姑娘，本染听到你的心声了。别放弃，她马上更。
　　码完半章，周苒躺在床上歇会儿老腰，看到王墨发给的信息，忍不住哑然失笑：
　　【朋友圈尽量不要发本人照片和地理位置，不安全】
　　周苒毕恭毕敬地回复道：好的，王警官……
　　少年，你这样老干部，会失去年轻可爱的本少女的。
　　似乎意识到口气太生硬，王墨又回：自拍可以私信我。
　　【好的，王警官……】
　　看着周苒疑似复制粘贴的信息，王墨眉心拧起，盯着聊天对话框半天，良久，叹口气，回了个经典的微笑表情。
　　和女朋友聊天比审犯人都难，费尽心思也聊不了几句。
　　出差途中的王墨有了心事。

　　接下的十多天，王墨都没能回家。但是他每天不管多晚都会给周苒发一条微信，简单几个字：今天出差、刚回宾馆、睡了……
　　周苒大多数回一个表情包，或者类似辛苦了、注意安全之类的客道话。
　　深夜，临市某宾馆里，单薄的墙板隐约传出隔壁房间小情侣的嬉笑声。
　　看着低头盯手机、面色不愉的王墨，李浩把烟头摁在缺个角的烟灰缸里：“你还不如直接电话呢。”
　　王墨眉头拧成一团：“太晚了。”
　　再这样下去，刚谈的女朋友跑了怎么办。
　　半响，王墨抬起头，看着情感导师李浩说：“她好像、不怎么愿意回我信息。”
　　谈恋爱这种事情，还是要学会不耻下问。面子算什么？女朋友最重要！
　　这委屈巴拉的小眼神，当初刚主办案子时都没见他这么没主意。李浩起身问王墨拿来手机，扫了眼两人聊天记录。
　　哎，难为人家姑娘了。
　　他转念一想，周苒看样子也不算不善言辞啊，还真对这小子有点爱答不理。
　　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王墨都伤了局里多少警花的心了，关键都是领导家的千金和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李浩不知帮他拦了多少次相亲了。
　　王墨挺直了肩背，坐在1.2米的床上，仰头带着几分期望看向李浩。
　　“你看你这发的啥，不知道的以为你给你妈发的呢。”李浩摇摇头，恨铁不成钢地说。他敲了几个字，把手机丢给王墨：“无论她发啥你都别先回，明天给我看了再回。”
　　王墨看了眼手机，乖乖把它放在床头，掀开带着霉味的被子钻进去。

　　第二天，在蹲守五六天后，王墨几人总算把涉黑团伙的要犯张天抓捕归案。
　　海风随着明媚日光倾泻入屋内，米色雕花窗帘呼呼作响，周苒起身把窗户关了一扇。
　　她狐疑地看着昨日王墨发的信息：【想你了】
　　虽然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包、语气词和标点符号，但是如此直白的表达情意，就感觉是一篇虐文瞬间变成了沙雕文一样。
　　心里几分疑惑，几分甜蜜，周苒回复道：【同上】
　　飞速驰骋的警车里，阳光从半开车窗里照进来。搭在手上的黑色墨镜映出主人线条冷硬的脸部轮廓，只见他嘴唇微动，左边唇角向上勾起，露出一个转瞬即逝的笑容。
　　王墨看着周苒的回复，心中愉悦像吃了块蛋糕。他抬手把墨镜搭在高耸的鼻梁上，墨镜后面的一双琉璃眼，看向远处快速闪过的群山。
　　李浩说过不要告诉周苒他今天回家，直接给她个惊喜。
　　王墨忍着蠢蠢欲动的心情，思忖半天，给周苒发了个害羞的笑脸。
　　对，就是微信自带的那个羞答答的小黄脸。

　　突审完犯人，王墨迫不及待地把收尾工作交给丁子。
　　周苒的电话一接通，王墨镇定自若地问：“我回来了，你在哪？”
　　阳光洒满市局大院，晶亮如翠的树叶在风中飒飒作响。王墨挺着笔直身姿，靠在在车边。和平时的冷漠沉静完全不一样，他整个人放松着沐浴在暖光中，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路过的张雯丽不觉得又多看了他几眼。
　　“在市民公园。”周苒笑着说，心中涌出几分雀跃。
　　回来也不提前说，直接要见面，妥妥的钢铁直男。
　　王墨温声说：“去找你，一起吃饭，然后我再回局里开会。”
　　车窗上映出王墨带着湿气的乌黑鬓发和清爽俊秀的面容，他刚在宿舍冲了澡。
　　君越车内，王墨拨通周苒电话：“我快到北门口了，出来吧。”
　　电话那头保持几秒静默，随后传来柔和软糯的声音：“我找个人问问，哪边是北门啊。”
　　王墨嘴边扯出个无声笑容，问她现在具体在哪里。
　　周苒环顾四周才发现她早就来到了陌生区域：“我也不知道。我刚出了个小铁门，左拐过了一条小路，然后看到一条小桥，现在看到了海。”她又没心没肺地说：“这边公园里也有海啊，真好！”
　　王墨：“……”
　　通过周苒的含糊描述，王墨很肯定自家女友是个路痴。
　　他收到周苒发给他周遭环境的照片，低头一扫，果然，她早就远出了公园。
　　这是一片市内的海域。
　　被经年的海浪和风雨捶打的礁石林立成群，海面粼粼波光随风荡漾。周苒身后是一片蔚然成林的巨树，直耸着穿入云霄。
　　她倚靠在幽凉的礁石下避着阳光。片刻，就看到王墨眉眼带着笑意大步向她奔来。一片郁郁葱葱的绿意中，身姿挺拔英气飞扬的黑衣男子当真是“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周苒暗叹，这么帅的男人怎么就砸她手里了。
　　王墨笑着说：“你都出公园了。”他眼眶隐约透着青色，看样子又熬了夜。
　　多年的迷路生涯，周苒已然练就了敏锐直觉。她猜到她可能出了公园了，哪家公园这么厉害，揽海入园。她不好意思地咬咬嘴唇，嘟囔着：“也没个指示牌。”
　　王墨走近一步，恰好把周苒头顶的阳光遮住：“你以后哪也别去了，再把自己丢了。”
　　鼻腔若有若无地捕捉到一股清爽的香皂味，周苒一仰头，就看见王墨柔和的眼眸。
　　周苒眼帘撩起，眸光闪闪冲他娇嗔着说：“那不能够，大不了我打110找警察叔叔呗。”
　　半个月没见女友、担心女友不搭理自己的王墨，终于忍不住伸手揽住周苒腰，把她整个人锁在怀里，暗哑着低声说：“你还是找自己家的警察叔叔吧。”
　　霎时，周苒被灼人的阳刚气息笼罩，心也随着海浪声砰砰直跳。
　　呦，王警官会调戏人啦。
　　看到她低眉垂眸，王墨喉咙微动，扫视周围一圈，他俯身低头，干渴微裂的嘴唇一下子印在周苒的乌黑头顶上。她一抬头，便顺势被咬住唇。
　　这个位置隐蔽，实在适合情侣约会。
　　王墨亲够了本儿才松开被亲得软瘫瘫的周苒。
　　公园里绿树成荫，鸟鸣声随风萦绕。
　　周苒偷瞟够了王墨完美的俊秀侧颜，注意力很快被周遭景物吸引。
　　王墨配合着周苒小短腿的步伐，只见她一会流连远处的百年银杏树，一会儿又抬头看着天际掠过的白色海鸟，如果不是他搂住她前行，两人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走出来。
　　他也不着急，气定神闲地把手搭在周苒软软嫩嫩的腰部，心满意足地搂着她徐徐踱步。
　　两人缓缓走出海滩，钻进公园旁边的侧门，在园内穿过长长的林荫道，最终才来到停车场。周苒这才恍然发现，凭她自己走出来，可能真有点困难。

　　夕阳在青色天际燃烧着最后的温度，瑰丽的霞光洒满云霄。
　　夜色未至，“赶海”里没什么客人。
　　因王墨的一副好容貌，老板娘方姨对他记得清清楚楚。
　　被热情地招待入座，王墨递给周苒菜单：“想吃什么？”
　　周苒低头扫了一眼简单得只有文字的菜单，嘟嘟嘴：“我随便，你点吧。”
　　反正都是海鲜。
　　王墨思忖几秒，点了几个口碑菜，又说：“今天赶时间随便吃一点。你想吃什么，下次带你去吃。”
　　毕竟这是两人第一次单独吃饭，女友不开心，他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已经拉起警铃。
　　周苒觉得，谈恋爱吧，不用太伪装。要不，一开始表现得很完美，最终随着了解逐渐发现并不是那么美好，人的情感体验会逐步下降。
　　还不如坦诚相见—抱着“我就这样，行就行，不行拉倒”的态度。这样，没有过多的美化和期待，反而情感体验会逐步上升或者……分手。
　　周苒脆生生地说：“我想吃肉！牛肉羊肉都行，实在不行鸡肉也可以。”
　　小区外方圆三公里的外卖都是海鲜。得亏周苒时不时炖锅牛肉解解馋。要不，一副牛羊肉胃的周苒可能难以坚持在这里常住了。
　　王墨笑着帮她把碗筷的一次性包装拆开，说：“行！下次带你去吃烤肉。管够。”
　　同样都是海鲜，王墨点的菜倒是很合周苒胃口，午饭随便对付一口的周苒吃得开开心心。
　　他夹起一大只鲍鱼放她碗里。
　　周苒咬了一口鲍鱼，啧啧嘴点点头：“嗯，好吃。”
　　肥嫩鲜美。
　　看她吃得高兴，王墨露出笑容：“你海鲜吃得少，就吃鲍鱼、海蛎子这些内陆常见的就行。海蛎子我们这边都是蒸了吃。你可能吃不惯，下次我给你做炸蛎黄，你肯定喜欢吃。”
　　闻言，周苒抬眸问：“你还会做饭？”
　　现在男孩子都是家里的宝贝，会做饭的好像不多。而且他工作那么忙。
　　……
　　王墨目光笃定、波澜不惊地迎向周苒惊讶的目光，嘴唇一动吐出个“会”。
　　自幼是众人口中“别人家的孩子”的王墨，并不觉得做饭是件难事。
　　还能比根据一枚鞋印，推断出嫌疑人的大致年龄还难吗。凭着这个线索，去年郊区的入室杀人案三天内就告破，这可是王墨获得的第一个三等功。
　　说出的话泼出的水！实在不行，请教母上大人。
　　王墨眉头也不皱一下，嘴角微微上扬挤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
　　如果是具有多年审讯经验的老侦查员，可能通过他握在筷子上微微泛白的指甲推断出他此刻的心虚。
　　毫不知情的周苒顿时崇拜地看着王墨，赞许地点点头，如同领导视察般说了句“可以的，王警官。”
　　会做饭的男人，在生活白痴的周苒这里，那是大大加分的！
　　饶是王墨吃得再慢条斯理，半个小时也过去了。王墨扫了眼手表，点了几份炒饭给队里几个人带回去。
　　市区里，主干道上车流缓缓移动。
　　车窗外，落日熔金渐渐变成了暮色冥冥。星星点点的灯光从窗外透进来，映出王墨玉雕石刻般的冷硬侧脸。
　　他不言不语时，真是自带爱答不理的冷意。从来一身黑衣的打扮，又平添几分骇人锐气。可和她说话时，他又是一副体贴入微的神情，还透着几分霸道。
　　周苒收回目光，扭头看向车外熟悉的浅黄色高层居民楼上。
　　黑色君越车缓缓停在小区楼道口。
　　周苒说了句走了，刚松开安全带，就被王墨凑上前咬住唇。
　　半响，王墨炙热的唇缝里蹦出一句：“你别乱跑了，等我回来。”
　　周苒赧然地抿抿嘴，“嗯”了一声，推开车门，在窗外又冲他乖巧地挥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