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边啊》香菇爱青菜

1、第 1 章

　　晌午，新区某工地。
　　轰隆隆的推土声和刺耳的电焊声混杂交奏着，头戴橘色安全帽的工人们不顾灼热日头，热火朝天地赶着工。
　　张志安抓起搭在脖颈上的毛巾擦了擦汗，继续弯腰推着一个装满沙土的小车踉跄向前。他后面两米处，缓缓地跟上来一个颀长的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目光紧缩在张志安身上，悄无声息跟近。
　　突然，前方跑过来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孩儿，嘴里含着棒棒糖，冲着张志安身后的黑衣男子咧嘴一笑。
　　黑衣男子正要飞扑上前的身形猛然顿住！他眉宇紧蹙，深褐色瞳孔微缩，定定地盯着前面流着哈喇子的小孩。
　　“等目标走过小孩。”蓝牙耳机里传来低沉的命令声。
　　此时，夹在中间的张志安顺着小孩视线向后偏了下头……
　　他猝然转身，全力把车往后一推。那推车边缘是磨得尖锐的冷钢，四角更是锐利无比！
　　只见黑衣男子猎豹般飞快跃到旁边，险险地避过了来势汹汹的推车。不顾被废铁堆刮破的手臂，男子目光逼人地锁在张志安身上。
　　刹那间，一个身材魁伟的男子冲出来，一把搂过小孩护在怀。与此同时，几个健硕壮汉从四周逼近，形成一个包围圈。
　　困兽犹斗！
　　张志安瞪大眼睛、攥紧拳头，作势拼死一搏。
　　电闪雷鸣之间，刚才闪到一旁的黑衣男子双腿陡然发力，箭一般蹿过去把张志安整个人扑倒在地！
　　被按在泥泞的水洼里，张志安双手还没来得及挣扎，就“咔嚓”一声被铐起来！
　　他颓败地被拎起，这才看清眼前男子一双凛冽的双眼，面无表情在他身上扫了一圈，张志安下意识地垂下头。
　　抓捕了五天的嫌疑人总算归案，王墨看看一手的泥泞和混了鲜血的被划破的袖口，嫌弃地扯了扯嘴角。
　　“哪来的小孩！白山海！你怎么侦查的！”邢宇边抱着孩子边吼向一个寸头壮汉。
　　寸头挠挠脑袋，讪笑着：“邢队，这真不怪我，我蹲了那么久一个孩子都没看过！”
　　“哇……”
　　小孩本在看热闹，耳边被邢宇这么一吼，立马嚎啕大哭，鼻涕眼泪流了一脸。
　　邢宇赶忙放下小孩，冷硬的脸部轮廓生生挤出一丝和善的笑容：“小朋友别哭啊，叔叔是警察，叔叔抓坏人呢。”
　　可谁知，他那多年和犯罪分子斗智斗勇淬炼出的锐不可当之气势实在难以忽视--眼泪鼻涕横流的小孩，哭得更惨烈了。
　　旁边不少工人是刚凑过来看热闹的，看着嚎啕大哭的小孩都议论纷纷起来。
　　身为支队长的邢宇素来擅长和各色人物打交道，这时却抓耳挠腮有些束手无策。
　　接过矿泉水冲干净伤口，王墨走过去，低下头冲小孩微微一笑：“你妈妈呢？”
　　他声音清冽得如同五月的山涧，莫名就给人一种心安沉静的感觉。
　　小孩仰头瞅他，慢慢止住哭声，抽泣着指向身后工棚。
　　“真是，小孩也看脸！” 邢宇嘟囔着，把烂摊子丢给王墨，冲其他人打个了回去的手势。

　　五月的海滨，天晴云白。
　　空荡寂静的楼道里，周苒立住行李箱，从包里翻出钥匙打开门。
　　从门口望去，开放式的整体厨房和客厅一览无余。
　　这间精装修的大一居室，简直是她理想的栖身之地。
　　穿过玻璃移门，打开阳台灰蒙蒙的窗户，一片蔚蓝大海映入眼帘。白色的海鸟三三两两地掠过天空，呼啸的海风裹挟着海腥味涌入房间。
　　周苒伫立片刻，转身坐到椅子上。她心中充盈着难得的舒适惬意。
　　她是一名大龄网文写手，刚辞职全职写文后，手里的文就隐隐有扑街之势，更悲惨的是她还卡文了……
　　被编辑催更催得要心肌梗的周苒，光速飞到这个北方海滨小城。
　　可谓一见钟情。
　　望不到边际的海面，蓝天白云，风与海鸥。
　　留下来的决定是做得很快的，周苒租好房，飞回魔都，简单收拾一下就飞了回来。
　　哐！哐！哐！
　　十分用力的拍门声传来，屁股还没坐热的周苒起身去开门。
　　快递小哥把大纸箱推进客厅里时，呼哧呼哧地脸都红了。
　　这一大箱子书里有文学名著、有武侠小说、有天文地理、有散文诗歌……为了正更的文，周苒还买了好几本史书。
　　编辑豆豆的夺命连环信息已经轰炸了半天，顾不上整理行李和书，周苒擦拭完桌椅开始准备码字。
　　她给自己沏了杯龙井，又掏出两颗巧克力，最后才打开小黑本。
　　嘴里含着香醇的黑巧，目光落在热气腾腾的龙井茶上，周苒回忆着在旅途中完成的新文构思，在空白WORD上敲出几个字：木丛夜白。
　　她很快完成记录，然后深吐一口气，开始更新旧文。
　　卡文这种事，比便秘还要难受。直到深夜，周苒才更完一章。
　　夜幕低垂，窗外黑漆漆的海面如同未知的怪兽般瘆人，呼啸的狂风更像是要卯足了劲把玻璃窗和门框都震碎一样。
　　周苒关紧阳台门窗，爬上床缩进被子里。
　　都说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没人讲过黑夜的大海如此肆意凶悍。

　　翌日，傍晚。
　　周苒拎着一袋樱桃等在电梯前，身后一阵敦实的脚步声传来。
　　光洁的电梯门上映出个挺拔的颀长身影，一身黑衣黑镜，看不清面容。
　　来人高出周苒很多，纹丝不动地杵在她身后。空气莫名冷下来，周苒攥紧了塑料袋，下意识地往边上靠了靠。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
　　周苒先进了电梯靠边站好，余光中一只瘦长食指按了一下五楼按键。
　　邻居？
　　她下意识地瞟了一眼，男子有着冷硬流畅的下颚线条，紧抿的嘴唇颜色寡淡。
　　“等等！”一对老夫妻拎着几大袋菜快步进了电梯。
　　狭小的空间里一下子拥挤了起来，周苒被挤得离男子只有半臂距离。
　　老阿姨按了18楼按钮，仿佛没看见通红的“5”字一样，回头热情地问：“你们几楼的啊？”
　　电梯里就这几个人，周苒默了默，回道：“五楼。”
　　她的声音温柔甜软，如同初夏的微风般拂过，听上去就让人觉得很舒服。
　　人一多，周苒胆子大起来。她偏着头打量了黑衣男子一眼。
　　男子紧绷的脸颊毫无表情，整个人肩宽腰细背又挺，皮肤比一般男性要白皙一些，再一细看，衬衫袖口飘忽忽地破了个大洞，露出里面黑T和浅淡血痕。
　　hei she hui？
　　周苒心里暗暗紧张，又一想，这颜值当个模特也是好的，hei she hui啥时候门槛这么高了。
　　“501、502啊？”老阿姨又问，她们一家在这住了几年，难得看到新面孔。
　　周苒耐着性子回答：“501。”
　　对于注重隐私的周苒，她其实挺想说502的。但黑衣男子可能就是502的。这一层就住两户，他这样可不像送快递的。要么是住户，要么是过来催债的打手吧。
　　老大爷见老婆刨根问底，埋怨了句“哎呀，你调查户口啊”。
　　周苒挂上礼貌的笑容，心说，就是。身旁男子默不作声，抬起手腕，扫了眼手表。
　　老阿姨白了老公一眼，继续攀谈着：“小两口住一居室蛮好的。”
　　周苒一愣，脸微红，眼神瞟向男子。
　　他还是面无表情，浑身散发着疏离冷意，充份表达了谈话于己无关的态度。
　　电梯里萦绕着尴尬的氛围。周苒的一个“不”字还没说出口，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男子径直走出去。
　　总算离开这个尴尬的空间了。
　　充份见识了老大娘刨根问底技能的周苒故意停下来在包里翻掏着钥匙，等听到502那边咔哒一声开门，砰地一声又关上门后，她才快速走进楼道回了自己家。
　　这年头，独居女性还是要有安全意识的！工作后一直独居的单身大龄女青年暗自对自己的警惕意识点个赞。
　　再说，这邻居着实吓人。虽看上去眉清目秀的，但往那一杵，跟个黑脸门神似的。她刚才还是脸皮太薄，应该不理会老阿姨的，搞得自己像是去碰瓷他似的。
　　楼道那头。
　　开灯、扔包和脱衣服一气呵成，作为公安系统的一颗普通螺丝钉，王墨已经连续加三天班了。
　　水珠随着热气奔腾而落，王墨仰起头，突起的喉结微动，他迎着水柱用手抹了把脸。手臂上两公分的伤口已经被冲得泛了白，隐隐的刺痛可以忽略不计。
　　囫囵套上睡衣，王墨一下子倒在床上，不到一刻便陷入睡眠。

　　翌日清晨。
　　一声粗噶的吆喝声传来：“501，果果园外卖。”
　　刚洗好澡的王墨正用毛巾快速擦拭头发，他停住手，眼睛瞥向门口。
　　小区大部分房子是外地人买来投资的，入住率低，物业迟迟没有安装门牌号导致外卖常送错。
　　下一秒，门外隐约传来柔和软甜的声音：“师傅，这边是501。”
　　普通话很好，可能在外求学多年普通话才这么标准，是从南方过来的，王墨分析着。
　　他自己普通话也不错，但回来多年，说快的话，些许海滨口音会不自觉地带出来。这样他声音反而听起来没那么高冷了。
　　王墨吹干了发，用梳子胡乱扒拉出发型。
　　氤氲水汽缓缓散去的镜中，映出一张干净帅气的面容：鬓角利落狭长，几缕碎发垂在眉梢。狭长的内双凤眼，眼眸清凉如水，眼梢微挑，面无表情时也带着几分锐利。
　　经过一夜休息，他一扫昨日的疲惫，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不少。
　　王墨快步走进电梯。
　　电梯门就剩一条缝时又徐徐打开，拎着垃圾袋的周苒走进来。两人不动声色地在空中对视了一眼，便各自散开。
　　自发维持着礼貌距离，两人一个站左一个站右，中间空了好大一块。
　　周苒个子刚好到王墨肩膀。她头发乌亮柔顺，皮肤白皙稍显苍白，脸庞猛地一瞥就像黑芝麻馅的汤圆般黑白分明。浅粉色的嘴唇起了皮，她垂着眸整个人有些没精打采。
　　从五楼到一楼，足够王墨把新邻居打量完了：她垂眸偷瞟了眼金属门中他的影子，身子紧挨着电梯壁，一副防御的姿势。
　　像是耗子见了猫。
　　此时，周苒确实有些紧张。
　　今日男子没带墨镜露出了全脸，可谓出乎她意料的帅气。
　　要知道，很多“帅哥”摘下墨镜露出脸时总让人遗憾几分，原因就在眼睛上。
　　男子这双琉璃眼，眼型完美，微翘的眼尾斜入鬓角，是一种很传统也很少见的东方美，深棕色瞳仁波澜不惊却自带锐气。明明是个年轻人，却如同冬天的湖泊般不带一丝涟漪，再加一身黑的打扮让人很有压迫感。
　　两人的第一印象，王墨推断周苒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周苒怀疑王墨是海滨某hei she hui
　　成员，还很可能是门面担当之类的角色。
　　出了楼门，王墨快步走向自己的黑色君越，只听身后传来冻得哆哆嗦嗦的丝丝抽气声。
　　余光中，周苒牙齿打着颤，一手拽紧胸口的灰色毛衫，一手拎着垃圾袋光速丢进垃圾桶里，一溜烟跑进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