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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我想报恩 ...

  •   许银欢自早上五点出了门,到晚上十二点才回来。我给她备好热水就回床上躺着,看她活泼乱跳,但又小心翼翼地去厨房打了些热水,洗漱好后才一身热气地上床,舒服地叹了口气,忽而嗅了嗅,起身将枕头掀开来,她似乎是隔空向我望了一望。

      我拿的香料是助眠安神的,有利于晚归人士。

      以为我睡了,她安安静静地,重新躺了回去。我想了想,披上衣服爬到她床边轻声喊她:“银欢。”

      许银欢没睡熟,被我一叫就醒,迷迷蒙蒙说道:“怎么啦?”

      我酝酿了一下,告诉她:“你还记得三个月前,有蒙湎商人在东街卖石头吗?”

      “记得,当时有个男人看见你,两眼发直,送了你块大石头,你着了魔非要付银子,我死活都没拦住你,抱着睡觉不闲膈得慌吗?”

      我老实道:“嗯。”

      “……有屁快放。“

      我说:“我想报答你。”

      “你是睡糊涂了,也跟着说些糊涂话?”

      我摇头:“我很清醒。”

      许银欢静了半响,然后坐起来,同我冷静地说:“南城,你知道你一个月才多少银子?”

      她指指我的床底,下面还躺着几块鸡蛋大小的翡翠原石:“你跟管事大人借了银子买的?”

      我点点头:“他们走之前低价卖给我的。”

      “你怎么知道他们没有坑你一把?”

      我理解她时刻护崽且担忧崽子永远长不大的心情,没有同她争执。

      她扶额:“卖石商人在北靖人心里印象并不好,因着每一个希望借着一块石头就一夜暴富的人最后都把自己的棺材本都赔了进去,最后换来了什么,不过就是几块价值不菲的破石头!”

      “我觉得那些石头能开出好玉的。”我顿一顿:“我一向运气挺好的。”

      许银欢微妙道:“你哪里来的自信?怕是连玉翠阁做了十几年赌石行当的师傅都没有你这个自信。”

      我知道她不信我,我也不想解释,只跟她说:“我母亲告诉我,做人要知恩图报,感谢你这些日子对我的照顾。你的生辰就是今日吧,我想送你份礼物,不管好坏,权当作惊喜。”

      许银欢沉默半响,然后才问:“顾南城,你是不是傻。自己留着不好吗?倘若真当开了好玉,你赎身的银子就有着落了。”

      我思考半响:“我觉得你会更需要的。”

      许银欢微妙道:“你真是……匪夷所思。“顿一顿:”但我还是要奉劝你一句,人在江湖之中,这险恶之人也是不可不防,尚且狠心肠的亲人。我与你无关无系,只不过是平时多看着你点,你难道就以为我是好人了?“

      我感觉她突然间的情绪化波动,但想起许银欢是被自己亲母舅卖掉的可怜人,我能明白她的心情。

      我想了想,反问:“难道你不觉得你是个好人?“

      许银欢:“……你就这样觉得我是个好人?“

      我点头:“不然呢?”

      她无语许久,问:“凡是个人稍微对你好些,你就能被骗走了。本来就愚笨,逃跑不成,回来是更蠢更呆了,这让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

      .
      我想起半年前我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睁开眼睛就是一片漆黑。

      我从一干尸体中艰难爬出来,听不远处刀剑声铮鸣,火光冲天。

      我呆在原地思考人生,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这时一把冷刀架在我的脖颈,头上人才喝一句“别动”的功夫,咻咻一道穿林的风声顿住,随即一个人在我身边倒下。

      来不及思考,我当即面朝尸体倒下装另一具尸体,一动不动。

      前方一阵混乱的脚步声,我屏住呼吸,只听一声声树叶清脆的簌沙声,一个人在我面前停下,良久不动。

      是个黑衣人,身材还算高挑,我听到别人喊他宋七,是不是一二三四五六七的七,我猜的。

      等我醒来,司云儿告诉我,我被人牙子卖到青楼了,然后又逃跑了,接着,本以为我丑,跑得不远,很快就能抓回来,没想到,一月又三天,我尚留着一口气,又给不长眼的人牙子给从乱葬岗里扒了出来,领了寻人的几两钱,全要算在我头上。

      不管我愿不愿意,在原则上我有权利捍卫我的人身自由,但在霸道无耻的大王司云儿面前,他说了算。

      因为我长得丑,所以司云儿其实也不是很喜欢我,随手一挥就把我打发去了后厨。

      我原身有个宿友,见我回来了对我循循善诱道:“南城啊,我不知道你以前是哪里来的人,家世如何,但是你落到这个被卖的下场,想必前身也是不太好的。之前你想走,我也明白你跟我们不一样,心里想着一些我不懂的事情。司云儿大人是刀子嘴豆腐人,别的楼要是有人跑了,只是要打断腿。

      你也知道你是在乱葬岗里拖回来的,像这样晦气的,别处的管事大人怕是都不会要你,他还打点了钱把你给要回来。像我们这样孑然一身的人,风月楼总归是一处遮风挡雨的地方,你要走,也得光明正大的走。司云儿大人做人跟别人不一样,说一不二,你只要给攒够了钱赎身,他可是绝对不会给你使绊子的人。“

      许银欢见我沉默不语,失笑骂了我句呆瓜,之后就是像带小孩儿一般一把屎一把尿把我拉扯大,她原来是在云澜公子的手下的手下……的手下干活,后来云澜公子因着什么事离开了风月楼,许银欢就调到后厨跟我成了同僚。

      许银欢机灵伶俐,在后厨混得风生水起,哪里都好,就是有一点不是很好,忘性大。

      她喜欢对我动手动脚。虽然我想避开,但不好太刻意,像一般小姐妹那般挽挽手我都觉得别扭,她说话耍赖时就爱黏在我的肩上,我躲得多了,她也心知肚明,只是偶尔会趁我不注意之时猛地趴在我的背上,要我背她,令我躲无可躲。

      牛大厨看见许银欢这样,还会调侃两句许银欢这个无赖的小泼妇,叫我把她甩下来,别叫我给她耍了。

      虽然知道在古代红颜之间这样的相处方面是很正常的,但是我不喜欢跟人有太多的肢体接触,我委婉拒绝了几句,说了几句委婉的话,显然伤到了许银欢的心。

      但许银欢真的如牛大厨那样说,是个黏人又无赖会看脸色的泼妇,就在我冷冷的脸色下无耻地且欢脱地说了一句:“无碍无碍,她习惯了就好。”

      倘若我真地生气了,她就收敛了很多,外人看来反而会问一句:“你们吵架了?”

      过了几日,两人之间那种疏离感消失后,许银欢又是忘记了我的不满。

      .
      如许银欢说的那样,司云儿在众多小仆里头口碑还是不错的,但人无完人,一旦司云儿大人存心想逗你,那他就叫你能体会一着什么叫人间恶霸地主的王八之气。风月楼整个后院都是杂人住的地方,占地甚广,前方众多公子业务能力超强,钱财源源不断流到老板柳寻烟的手里。

      柳老板人称铁公鸡,寻常人不可能从她的手里贪得一点油水,管得严格,因而在她的管辖下,上至管事下至洒扫的老爷爷老婆婆,整个风月楼都极少发生恃强凌弱的现象。

      我见过她一回。

      身边还跟着三位管事大人。

      其中一位就是鹅黄色明艳如春的司云儿。

      我当时休息,在后院闲逛,跟着一只猫进了春晓园,一转眼就迷了路,遇上几人,就被司云儿有意地叫去了。他们吹着秋风,散步到湖边,走了好几圈,见秋柳萧瑟,起了斗茶的心思。司云儿为难我,叫我去取茶具。

      我艰难才找到出路,又在回来的时候遇上了那只毛茸茸胖乎乎的富贵猫,它很是高傲地挡在我的面前,我手里拿着被叮嘱着价值多少银两的茶具,没了逗它的心思,于是它不乐意了。

      .
      谢琳琅,人称铁公鸡的左臂右膀。

      在现代,他恐怕是个没有感情的会计。

      彼时,他看了两眼我拿回来四分五裂的茶具,同我说道:“市面上,一套两年前谷墨烧的兔毫黑盏时值一百两,你手上拿的是两年前同期他烧出来的作品,念在当时我们与他是老顾客,进价五十五两,这些年也用了两次,就给你打了折扣,赔九十五两足矣。“

      我讷讷着被司云儿骂一句笨嘴巴:“……“

      柳老板同他在下棋,看也没看我一眼,吸了一口旱烟,说道:“云儿,记下。“

      司云儿答复完惋惜看我一眼,用眼神示意我把东西放下。

      一旁的林紫越大人浑身无骨在观战,转头看我似乎是看见了什么乐趣,歪头将我瞧着。

      同时,他拈着一块糕点浅尝,唇色淡淡,无时无刻表露出他柔媚的姿态。

      美人在前,我从余光里偷看,想着林大人跳舞的身段,糟糕的心情貌似好了些,但我还是不爽。

      因着,我看见那头肥肥胖胖的猫从亭外跑过来,蜷着炸毛的尾巴悠悠在紫越的脚边趴下了,没有半点罪魁祸首的自觉性。

      紫越将它捞起来搁在腿上瞧着,半响咦了一声:“这肚子上面怎么掉了一个洞的毛,云澜那方不好交代了。啧,这下可真是麻烦了。他那点瑕疵必报的性子也就我受得了的。“

      我做完事站道一旁低着头默默不说话。

      那位云澜公子,我从未见过,但听许银欢提起过无数遍了,四舍五入,她就是在他的手下做活,能为自己心爱的公子鞠躬尽瘁,是她这小虫豸在人间唯一的乐趣了。

      她讲,这云澜公子世无双,才艳双绝,当年楼舞台一袭红衣惊艳全城,又因长相妖异,遂有西域美男之称。

      连林紫越这般妖精都甘拜下色,姿色可见一斑。

      诚然,人间爱豆肯定有一副粉丝都不知道的面孔,不过这不关我什么事。

      我对这位西域美男并没有多大兴致,倒不如说,我对风月楼对面的花满楼那位涂月公子挺有兴趣的。

      与这肥猫一般,一袭白衣盛世,抱着古琴的模样临于轻纱后,简直如白莲花一般清新脱俗。

      妖魅和谪仙,我更倾向后者。

      只是,我没钱,花了我一月的月银往花满楼连远远看他一眼都不成,许银欢对此颇有意见。

      余光望见那只白胖胖的富贵猫倏忽拱起背脊炸开了毛,惊得紫越哟了一句,而后它猛地从紫越手中滑出去,落在棋盘上,棋子哗啦啦乱做一通。

      柳寻烟和谢琳琅停下,柳寻烟声音颇为无情,道:“这只猫儿什么时候拿来炖了?”

      胖猫似是听得懂人话,呜咽了一句,乖乖地动了,缩在紫越的怀里,瑟瑟发抖,许久才冷静下来,一动不动。

      紫越顺着它毛,轻声哄它。

      待它安静了才回复:“它原来的主人又呆又讷,整个一蠢材,好歹它没跟着它那主子长歪,这模样水灵灵的,柳老板你倒是狠心。”

      柳老板默不作声,猫儿惊得嗷呜嗷呜从紫越的膝盖头跳下,在我脚边打着转,我岿然不动。

      司云儿奇道:“小白球一惊一乍的,是发癫了么?”

      谢琳琅一言不发将下了一半的棋盘复原。

      林紫越将我看了一眼,我仍然是岿然不动,谁也不知道我和这猫曾经有什么争执。

      他见我无异,扭过头将猫抱起,拍着猫的头:“听说猫儿通灵,该不会是看见什么东西了吧?”

      司云儿惊起一身鸡皮疙瘩,扇子掩面,嫌弃道:“看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怪让人觉得这白日阴森阴森的。”

      我听着那紫越散慢地答道:“大白日的,怕什么,除非你心里有鬼。”

      鬼字一落,亭内纱幔似是迎合着悠悠飘了飘起来,衬着一声幽怨的鸟鸣,我无声地嚼着硬邦邦的糖果,看见湖面惊起几只飞鸟。

      心想,我就是这只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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