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灯》小胖牛

2、第二章

　　第二章
　　世上有三处地方血泪满地白骨为墙，比地狱阎殿不差分毫。
　　一处是君王端坐的金鸾宝殿，一处是冤孽齐聚的死囚大牢，还有一处便是衣香艳影的秦楼楚馆了。
　　秦楼楚馆销魂窝，随便一处便是香艳以极的情事。可惜红影之下荆棘倒生，双烛摇曳尽是泪渍，管你什么天仙美女倾城尤物，到了这里，最先明白的道理便应是花无百日红。
　　不管是什么命数，到此处不过是贱命一条，日日焚香祝祷不过是求个金玉良人罢了。
　　可惜啊，这世上良人委实也太少了些。

　　樱湖姑娘弹琴响曲与桑家二公子青碧腻了足有两月有余，终于将他领进了房。房内温香软玉又腻了一个月，今日桑二公子才首次带她出行。
　　当然不是回家见父母高堂，也不是一般公子那样游湖赏景，他领着娇娇弱弱的樱湖姑娘一路行去了城西旧巷，七拐八拐一头钻进了一家毫不起眼的小小酒家。
　　店面虽小倒也还算干净整齐，桑二公子熟门熟路径自上了二层，拣个靠窗的位子坐了，抬起脸来开始微笑。那样舒展柔和的笑意，樱湖姑娘在这张脸上还从未见过，咋一看来竟有些惊心。
　　很快便有小二上来上茶，桑青碧却耍懒般掩了杯口，眯着眼笑“重宵呢?本公子只要他来伺候。”

　　重宵顶着老板娘铜锤般的目光拖拖拉拉上了二楼，一边倒茶一边没好气“今日你可要使点银子多点几个好菜。上回你撒完酒疯夺门就逃，老板娘追都没追上，回来可把我敲打了个半死。”说着俊目一横。
　　桑二公子却只管左耳进右耳出，伸手拉了重宵衣袖细声商量“是呐，你家老板娘凶的好似江横虎，害我几日没敢来。你来坐啊，今日我们好好叙叙。”
　　这个不怕死的又在皮痒，他闯完祸事抬腿就走，自己和姐姐索芸都在店里做事，岂不又要被念到头脑昏溃？重宵板起脸来，一本正经道“客官点什么菜？”
　　桑二公子天生是个祸胚，从小不服管教始终没个正形，桑老爷提根棒子追在后面喊打喊杀都没管教过来，独独见了重宵冷脸就没辙。
　　他垮下脸来气息奄奄“什么菜都成，你看着办吧，反正不急。”
　　重宵点点头转身下楼，桑二公子又坐不住了，扑上去亲亲热热挽了人家手臂，嘻嘻笑道“啊，同去同去…”

　　二人就这样拉拉扯扯奔下楼去，倒把娇滴滴的樱湖姑娘独自晾在了楼上。
　　这待客之道未免也太过不据小节。樱湖姑娘举杯至唇边，抬眼望了望那个名为重宵的少年背影。
　　高而瘦的身形，略略有些单薄，但肩平背直身形如松。穿了件极普通的窄袖短衫，棉布质地甚至有些寒酸，但绝无瑟瑟窘迫之意，反倒是气如韧松。交谈时偶尔侧过的脸庞轮廓深俊，线条格外利落。
　　半晌，樱湖收回目光，浅浅品了口茶。虽是粗茶不比名品，但入口微甘清香细细。
　　原来这贫街陋巷之中也有如此精彩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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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家乃是王城大户，虽未领爵位但其王城首富之位牢不可破。论及家世，桑青碧公子与贫巷中的私生子重宵可是天上地下云泥之别，此二人的相识完全得益于王帝斯言的一项伟大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亲民创举——国士私塾。
　　私塾这东西本是贵族公子们的玩意，穷人家识得几个字便不错了。
　　可是帝王陛下目光深远，对日益拉大的贵族与平民之间的距离和愈演愈烈的阶级矛盾深表忧虑，同时对不食人间烟火的贵族子弟极度无奈，于是举办了举世无双的国士私塾。

　　重宵之母原为前朝才女，流落王城明珠蒙尘，生活虽是窘迫时常捉襟见肘，但对一双儿女的教导却从不放松。
　　重宵两岁背诗三岁读文，虽说不上极有文慧，却也比那些不学无术的贵族公子强上许多。
　　当年桑二公子被老爹倒提着丢入学堂，忿忿然缩在墙角，汹涌睡意一波又一波，勉强睁睁眼就在讲案前望见了小重宵静默的侧颜。

　　那时贵族子弟对学堂多有抵触，疲疲懒懒软作一堆，平民学子又多唯唯诺诺之辈，于煌煌高堂之中瑟瑟不能言。唯有重宵凝神上前，拱手称师中跪地扣首皆循古礼，小小少年目光清亮，如泉如溪，气度风度更胜王孙贵胄。
　　当下教习夫子眉梢微挑敛袍回礼，一众贵族少年于背后嘻笑指点，无礼至极，学堂之中乱作一团。
　　桑二公子揉揉眼睛，忽见整日提了戒尺板着面孔的长须夫子躬身回礼，一板一眼竟然双手微颤。

　　桑二公子幼时玩劣，于桑家门里称王称霸，花样百出磨人之至。可到了学堂才知，天之下大英才辈出，自己这点道行到了亲王爱子面前顶多也就是个小妖。
　　夫子整日长吁短叹，欲向小爵爷们讲讲何为志存高远。于是，某日夫子抚须踱问“吾辈读书之人，所学为何？”
　　为何？小童们哈哈大笑。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呗！
　　此些贵公子不学无术竟懂的这两句！夫子眉心突突直跳，正在寻话反驳，哪知又有狂人接口“呸！读书读书越读越输！什么黄金屋颜如玉，哪有个亲王老子来的实在！荣华富贵良田万顷都是小爷命带，读也读不来啊!寒窗苦读倒不如重去投胎呐…”
　　此番话狂悖无礼，直将天下寒苦书生一脚踩到了泥里。千书万卷不如拖生个好人家，如何不叫人心寒？
　　夫子寻声怒目，但见沁亲王世子斜坐椅中，双脚搭去书案之上，斜眼来笑一副无赖模样。
　　老夫子大怒，正欲举起戒尺好好惩戒于他。此时小小重宵震袖而起，朗朗言道“我辈读书之人，所求不过四事而己。”小小少年昂首向天，目色清明“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天下开太平！”
　　此话一出堂中一时静极，桑二公子捧着头怔怔看他，只觉天清日丽都及不上此人光明落拓。

　　只是浑浑浊世哪里容得下小小少年的治世大志。自此之后，小重宵便成了贵族目之中钉肉中之刺。
　　动辙挑衅，轻则恶言相向，重则拳脚相加。以沁王世子为首的一众小童以此为乐，小重宵越是反抗，众人越是兴奋，最后竟将自家恶奴派上，围作一团对小小少年拳打脚踢。
　　重宵幼年家境贫苦，身形单薄，个头本就比寻常孩子小了些，此番连连接打，日日鼻青脸肿，却从始至终不肯讨饶服软。夫子询问，亦不肯告状。
　　桑二公子躲在后堂午睡，睡的晕晕沉沉，总能听见一阵拳打脚踢呼喝之声，分外惹人心烦。
　　小青碧爬起身来皱眉去望，见小小重宵在人群飞拳之中缩成一团，那模样不是躲避而是无声坚持。

　　这小子骨头到底有多硬？
　　这在幼小的桑青碧少爷心中是个不解之迷。终于有一天，桑二公子忍无可忍，自后堂榻上跳起来，趴窗怒吼“你们到有完没完？！”
　　可惜桑二公子生平唯一一次打抱不平便惹来天降横祸。飞石一块当头砸来，力道甚大准头奇佳，桑二公子当场便口眼歪斜天旋地转的倒了回去。

　　福祸相依，此误伤事件之后，桑青碧开始堂而皇之以重宵救命恩人的身份自居，翘着尾巴得意洋洋。
　　他却并不知道，飞石事件彻底惹怒了爱子如命财大气粗的桑老爷。
　　桑老爷亲自带着大批家丁护院气冲冲来学院寻凶，问及来龙去脉涉事人员，众位贵族子弟猫缩不动，只有小重宵满面青紫站起身来。
　　桑老爷大怒之中，二话不说，一个巴掌轰上去，打的小重宵整整耳鸣了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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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尘往事己作烟云灭，世上最锐不可挡的利器便是这漫漫时光。
　　数年之后，疯懒成性的桑二公子越发无法无天，成天往胭脂楼美人堆里钻，秦楼楚馆逛的比自家庭院还熟；
　　立志为天地立心生民立命的硬骨重宵在小小酒馆里谋个平淡营生，表情淡然言语无多，仿是己看淡了世间。
　　本就没有什么比这时光更磨人。

　　重宵去厨房给桑二公子一桌点了道阳春红鲤，又配了四道可口小菜端上楼去。
　　樱湖姑娘还在窗边静静坐着，不急不燥仿是有些细细的心事，粉颈优雅白皙，衬了杏黄衫子格外秀雅。
　　桑青碧挤挤挨挨蹭来，在重宵耳畔小声问道“宵啊，这个姑娘你看可好?本少爷眼光是不是日上层楼？”
　　别家公子是知交满天下，这桑二公子却是红粉知己遍布王城。每每遇上十分可心之人，总要带来给重宵瞧瞧。三分炫耀七分肯切，倒像是带了新妇来见家长。
　　可惜公子风流恩情薄，桑二公子身边的美女艳色换的比走马灯还快，只怕连他自己也不能尽数记得。
　　这个么…重宵抬眼望望淡淡一笑，只说还好，看起来倒是个雅致和婉之人。
　　桑二公子却凑头过来贴的更近，得寸进尺伸手蹭了蹭重宵面颊，不着边际的笑了句“宵，你以后还是去厨房往脸上蹭些黑灰吧。若不然，再过几日那些纨绔子弟寻上门来，调戏的就不是索芸姐而是你了。”

　　~~~~~叹息。。整天都围着小小牛转。。。哪来的时间写东西。。。
~~~也不知道有几多人看。。。写到最后，又得变成寂寞的个人爱好。
介个世界啊~~真是不能让人舒服的顺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