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秘的角落之贪狼》乌桕木木

4、生日快乐

　　叶警官的顶头上司要退休了，正在紧锣密鼓的给他的接班人修桥铺路，叶警官天天被带到各种饭局陪坐，一段时间下来，肚子又鼓了不少，被女儿暗戳戳的怼了好几回，可怜兮兮。
　　今天一上班，张局长就把他叫进办公室，表情严肃，“小叶，会钓鱼么？”叶警官两脚并拢，发出“啪”的一声，“报告领导，能学！”张局长被逗笑了，指着他乐道，“属你贫！今天别搞太晚了，五点半跟我去呼兰渔场钓鱼，和老董他们一起。”叶警官开心道，“今天不喝酒啦？”张局长瞪了他一眼，好似金刚怒目，“怎么？喝上瘾了？”叶警官乐呵呵的摆手，“可不能再喝了，叶驰敏天天挤兑我，说就我这肚子还好意思当神威叶捕头呢，一跑起来就能听见肚子里的酒咣当响，怎么抓杀人犯。”张局长哈哈大笑，“是这么回事，抓紧给我减肥！不能坏了咱们西肆刑警大队的形象！”
　　叶警官出来，立刻给学校打了个电话，“韩老师您好，我是叶军，叶驰敏的爸爸，哎，今天我可能要晚回家，您帮我跟叶驰敏说一声，蛋糕我给她放冰箱里了，桌上有钱，想吃啥就自己去买，和同学一起出去吃也行。哎，对，孩子生日，哎，谢谢韩老师，麻烦您麻烦您！是的，怪我，最近工作实在太忙了，还麻烦您帮我劝劝她，是，回头肯定给她补过，嗯嗯，回头就是明天，啊不，后天，后天，确定是后天，哎，谢谢您韩老师，太麻烦您了！”
　　教室——
　　叶驰敏是英语课代表，照例在大课间把英语作业抱到办公室，回来之后就一头趴在了桌子上。
　　苏莹一开始只当叶驰敏在趴着睡觉，但是不一会，有水从指缝渗出来，把底下垫着的书都泅湿了，苏莹一撇头，还以为是睡出来的口水，推了推叶驰敏，笑道，“小叶子醒醒，你口水把书都淹了！”叶驰敏马上弹起来，手忙脚乱地抽了两张纸按到书上吸水，苏莹这才看到叶驰敏的脸，眼睛红通通的，脸颊上还有泪渍，一看就是刚刚哭过。
　　苏莹一惊，“小叶子你怎么了！是不是杨老师说你了？都跟你说了别理朱朝阳你偏不听…”
　　叶驰敏忙按住她，小声道，“不是因为他啦，没事，你别管我，我一会就好了。”
　　苏莹将信将疑，把椅子挪的更近一点，和叶驰敏一起面对面偏头趴着，“小叶子，到底什么事啊。”
　　叶驰敏不说话，只是眼泪大颗大颗的涌出来，苏莹连忙去拿纸，却发现自己的抽纸不见了，“一定又是刘书峰拿走了！”她半站起身，一掌拍在前桌背上，“刘书峰我纸呢！”前桌的男生“嗷”的惨叫一声，转过身来，“苏莹你要杀人啊！谁拿你纸了！”苏莹叉腰，“你真没拿？”刘书峰被她怀疑的表情气到，刚想和她好好理论一番，忽然一转头看到了旁边的叶驰敏，准备好的高分贝感叹句也换了内容，“叶驰敏你哭啦！？”
　　教室里一下子安静下来，目光都集中过来，叶驰敏又羞又气，“我没哭！”刘书峰左右端详了一下，不同意道，“你一看就哭了嘛，呐，眼泪还挂着呢。”苏莹被他蠢死，牟足了劲在底下踩了他一脚，“她洗脸了！”刘书峰吃痛，又看到苏莹的脸色，连忙收了声，“哦哦，哦哦。”
　　朱朝阳默默趴在桌子上做题。
　　等到风波停止，他才不动声色的伸手戳了戳叶驰敏，递过去一包纸巾，“呐。”
　　叶驰敏眼眶儿红红的，鼻尖红红的，脸颊和耳朵也因为突如其来的尴尬气的红红的，这会突然被戳，转过身来还有点懵懵的，简直像个小兔子。
　　朱朝阳看着她，眉毛微微拧起，那双因为过大的瞳仁和浓密的睫毛而一向显得有点阴郁的眼睛，此时此刻显出些无措来，“别哭。”
　　他好像真的在担心她，生硬的语气又好像在凶她，但无论哪一种，都只有一个结果：叶驰敏扁扁嘴，眼泪掉的更凶了。
　　朱朝阳只感觉头顶要炸开，胸口也要炸开，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疼痛，可以如此真切而凌厉的传达给另一个人。
　　但在他十四年的人生里，也从来没有一个人教他如何哄好哭泣的女孩子，虽然他的父亲很擅长做这件事，他的母亲也很经常哭。
　　所以他只是愣在原地。
　　但叶驰敏却在他沉默绵长的目光中慢慢平和下来，她取出一张纸，擦了擦下巴上挂着的泪珠，把纸巾放回桌子上，抿唇冲他微微笑了一下，转了回去。
　　那笑带着泪，泪漾在酒窝里。
　　放学后：
　　叶驰敏没再哭过，她每次趴在桌上，朱重阳都会紧张的观察一番，但她虽然一直恹恹的，却没再哭。
　　那应该就没事了吧。
　　朱朝阳心想。
　　下课铃响了，苏莹走了，教室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天快黑了，叶驰敏还是静静趴在桌子上做题，朱朝阳也一模一样低头坐着，只是时不时抬头瞟一眼。
　　他也不知道干点啥，反正，不能留下她一个人。
　　终于，天色黑到书上的字都看不清楚了，叶驰敏终于忍不住回头，“你怎么还不走！？”
　　朱朝阳无辜，“我写作业呢！”
　　叶驰敏冷笑，“开夜视仪写作业？”
　　朱朝阳反应很快，尽显学霸本色，“夜视仪只能运用热红外线看到活物，对作业没用的。”
　　叶驰敏追问，“那你用什么写的作业？”
　　朱朝阳越战越勇，“难题用脑不用手，随手记一下就行了，思考过程不断就行。”
　　叶驰敏语塞，“那你，那，那你继续想吧，我要走了！”
　　朱朝阳点头，颇有点开心的意思，大概对自己的口才表现很满意，“嗯，你快回家吧。”
　　叶驰敏被气死了，二话不说开始收拾东西，动作又快又轻，收拾完之后抬腿就走。朱朝阳却收拾的更快，把书包甩到肩膀上，一个大步挡在她前面，他不说话，叶驰敏也不出声，伸手推他肩膀，没推动，连晃都没晃一下。叶驰敏咬牙，当胸又使劲推了一把，朱朝阳晃了晃，但是马上又站了回来，叶驰敏有点急了，抬头瞪着比自己高了半头的朱朝阳，却见他捂着胸口，垂着眼帘也在看着自己，黑色的瞳仁被藏起来，只剩一双下垂的狗狗眼，半晌憋出了一句话，“天黑了，一起走吧。”
　　叶驰敏继续瞪，两个人大眼瞪大眼，终于都忍不住笑出来，“我饿了，咱们去吃酸辣粉吧”
　　“行！”
　　“我还要去溜冰！老叶天天说带我去，从来不带！”
　　“行！”
　　“我还要考第一名！希望朱朝阳这次数学大题做错！”
　　“…”
　　“我今天生日，这是我的生日愿望，蜡烛之神朱朝阳啊，请实现小人这微小的愿望吧！”
　　“行…可，可是，错一半行不行？”
　　“错一半分不够！”
　　“可我突然做错也太假了”
　　“也是…”
　　两个人走在凉风里，这个季节最适合夜晚散步，夏季的燥热被一扫而空，冬天的寒冷又远在天边，一切过去的未来的痛苦和烦恼都被秋的女神一手拦下，只剩下丰收，只剩下喜悦，只剩下桂花的甜香和少年的欢笑。
　　但秋天终归要过去，暑气和冰封还会回来。
　　这次不是酒局，叶警官只管帮忙装饵和收线，这个时节水清鱼肥，不一会儿垂钓小分队就收获颇丰，一队人开开心心的收了杆子，各自挥别，老董把自己钓的一尾青鲢送给了叶军，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张眼睛还是毒，小叶，以后常来，别嫌弃我们老头子就行。”
　　叶警官拿了鱼，打了车就往家赶，在楼下的小吃店叫了四个菜，爬上楼，却发现家里静悄悄的。他把鱼放下，推开女儿的房门打开灯，叶驰敏不在，书桌上堆了几张纸，上面写满了题目，还有几句话，叶警官走过去看了一眼，心里猛的一沉，他记得这个字迹，是那个三次出现在凶案现场，最后用一本笔记洗脱嫌疑的男孩。
　　那几句话写着，“这题是03届希望杯的倒数第三题。”“朱朱最近还好么？”“我下次带他去公园”，这两个孩子，似乎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关系匪浅。
　　叶军额头上的青筋不知不觉绷了出来，他绝不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