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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获取木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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搪塞,相互推诿,平时不见踪影的谦让美德这会儿倒是出现了。
寂静,但又不完全是这样。沉默肆无忌惮地行走在人群中,见缝插针,直到完全包裹这里才心满意足。
梅越看越听,她就越生气,难道修的不是大家的房子吗?难道不是为了大家之后的生活吗?她早该知道的,这群人自私自利!
在她打算不顾一切地发作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选诞生了,那位年轻的旅行者高举起手,他大声说:“感谢您为我提供了豆子,为了报答您,请允许我随行吧,大人!”
众人吃惊地瞅他,心道他是外地人,不知道北方森林的凶险,但谁也没有逼迫他,是旅行者自愿去的,他们可管不着。
然而,原本沉默的气氛到这里出现了转折点。
修水渠的队伍里有人举起了手,他还很年轻,那双手却粗糙得像是磨石头的砂纸,满满刻着生活的痕迹。
“我也去。”他面对其他人或不解,或看好戏的眼神,生怕阿比盖尔没有听清,于是又提高声音重复一遍,“我也去,大人!”
“你疯了?!”身侧的同伴努力压制住惊讶,把声音勉强控制在仅有两个人能听见的范围内,“贵族小姐哪会管你的死活?”
“不,我只是不想再沉默下去了。”他答道。
维克不想再沉默下去了,他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领地里的那些流言根深蒂固,维克也曾相信过,他回家后,他母亲给了他一巴掌,难产一天一夜几乎快要失去的女人没哭过,那时她却默默地落泪,她坐在灶前,直到夜晚来临。
维克去求母亲原谅,女人说:“不,你应该为你的道听途说感到耻辱,维克。记住,你真正该求得原谅的不是我,是领主大人。”
他这才知道自己出生时,母亲难产,是老领主夫妇出诊金请来最好的医生。
去年洛沙郡连续两季收成不好,许多家庭青黄不接,眼看着要交不出今年的税,维克试图去领主家求情。他走到门口,正好碰见少女领主差使女仆出门。
她形容憔悴,但还有些气力,依靠在门框上叮嘱梅要早去早回,小女仆一边哭着一边出门,第二天,阿比盖尔宣布今年领地赋税减半。
维克后来才知道,那天梅带走的是老领主夫妇留给阿比盖尔的首饰——留着等她出嫁时使用——那是最后一个了。
她身体不好,她举步维艰,她却善良无比。
人们看不到这些,人们只看到了赏赐下来的财物越来越少,几乎没有。人们怨声载道,却从来不想想开凿水渠的钱从何而来,为何邻近那些领地税涨了几倍,而洛沙郡一直维持原样,偶尔还会减轻。
关于少女领主的那些流言,维克与人争辩过很多次,他努力的想要告诉人们她并不是娇生惯养的贵族小姐,她善良,且深深地爱着洛沙郡以及这片土地上的人们。
可是没人听。
人们只愿意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
维克失望极了,他身为一个穷小子,能为阿比盖尔做的事情太少了——比方说自己砍柴的时候,分一些给梅,说是自己砍多了,再有就是摘些野果子请梅带回去。
当他说出我也去这三个字时,内心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和平静。维克知道,自己做得很对,他该站在阿比盖尔这边,而不是当一个始终保持沉默的中间人。
“算我一个。”
“那我也去。”
“还有我!”
青壮年中有一半的人举起手,他们的缘由和维克有相似之处,魔女能从那一双双眼睛中看到闪闪发光的东西。
魔女阿比盖尔是族群中的异类,相较于其他魔女对人类的把玩,她应该说是最为友善的那个。
她也许不喜欢人类,但她喜欢人类灵魂所孕育出的品格,就像现在这群人眼中熠熠生辉的那些,例如信赖和感恩。
柯恩设了一场戏,阿比盖尔如法炮制了一场双簧——旅行者正是梦魇的化身,它是精神系生物,拥有鼓动人类情绪的天赋,在这种场合正好能派上用场。
一个十岁的孩子涨红着脸,原地蹦蹦跳跳,高声道:“我也去!”
他身材瘦小,一副古灵精怪的样子,有人哄笑道:“就凭你那细胳膊细腿儿?等你把木材抬进来,我们只有在地下给你加油的份啦。”
阿比盖尔欣赏他的果敢和勇气,但一个孩子的确派不上用场:“别着急,你还得长高点,再长得结实点。”
“要说摘果子和捡蘑菇,那些大人才比不上我呢!”小孩气呼呼的,他比划到,“我和妹妹两个人,只要一个小时就能捡到一筐蘑菇!”
她思索了下,早上才下过一场雨,正好是森林里各种蘑菇生长的时间,她自从醒来就没吃过一顿好饭,让梅做点奶油蘑菇浓汤应该不错。
出发前,阿比盖尔当着众人的面,对着临时赶制的光明神标志祈祷了十来分钟,她逐字逐句地诵读赞美诗,语调舒缓而又虔诚。
柯恩嗤之以鼻,他抄起双手,冷眼旁观。一些唯他马首是瞻的子民靠了过来,他们的眼神出奇一致。
他等着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女领主□□壁,他那样设身处地为她指出道路,她却想着去森林砍树?那她就得为自己的无知和莽撞付出代价!
他甚至十分恶毒的想到:不如就让她死在北方森林吧!这样他们就会迎来一位新领主,说不定新领主有钱有势,他们就可以跟着吃香的喝辣的了!
柯恩向来很有先见之明,钱从来都藏在别人找不到的地方,大家都被洗劫一空的时候,他还有不少积蓄。他等不及阿比盖尔的木材了,他可不打算和这些穷人一起挤帐篷,没等少女领主祈祷完毕,他就悄悄离场联络自己的侄子去了。
收到柯恩离场的消息时,阿比盖尔正好在诵读最后一段,她的语调转出一个弯,相当婉转的结束自己的祷告。
当你尊重森林时,它就是慷慨的;当你践踏森林时,它就是可怖的。
梅牵来马,它应该是领主家硕果仅存的财产,正好给阿比盖尔当代步的工具。
这些青年们的家眷一直送出帐篷,目送他们一头扎进森林后,才开始在废墟中寻找重建房子需要的石块和砖头来。
马蹄踩在湿软的草地上,随着越来越深入,维克的心提了起来,人类恐惧未知的本能开始作祟。
他想要为阿比盖尔做点什么,可如果她的判断本身就是错误的呢?说不定他待会儿会把性命交代在这里。
因为不能深入森林,所以目之所及,能够砍伐能够采摘的东西十不存一,就连难嚼的野菜也稀稀疏疏——这些都被小孩宝贝似的收入背篓,准备带回去和豆子一起煮,跟大家一起分享。
马打了个响鼻,维克抬起头,正好瞧见少女挺得笔直的脊背,覆盖着朴素衣物的线条十分美好,他这才想起,从出发开始,她一直一马当先,若是会死,她也必定是第一个。
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在心底弥漫,维克不禁开始暗自祈祷,光明神垂怜,还请保佑她。
阿比盖尔坐在马背上,她必须得走第一个,这样才能够第一个接触到防护魔法,它实在是太复杂了,为了永久保存这片森林,她当时耗尽一切。
“哎呀!”小孩发出惊呼声,树木上开始频繁出现红色记号,那是在提醒人们——快越界了,赶紧回去,否则就会葬身此处!
这些符号给人们带来极大的心理压力,梅也开始后怕了,她相信阿比盖尔,可她不觉得一个梦会解决这座森林诡秘的问题。
终于,一道浓厚得似乎能嗅到血腥味的红线彻底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大人……”梅发现自己无法遏制身体的颤抖,前方是未知,死亡不会令人恐惧,未知做到了死亡做不到的事情。
“我第一个。”阿比盖尔却充耳不闻,和众人不同的是,自下马的地方到红线有五步左右的距离,她步履间洋溢着轻快,好似那里才是她真正的家。
呼吸声静止了,树叶的窸窣声也静止了,洛沙郡的人们能听到耳畔那像是雷响一样的心跳声,所有人的手指都是冰凉的。
少女的裙角垂在红线上时,那雷响的声音鼓噪到令每一个人头脑恍惚,一度忘记自己到底在哪儿!
下一秒她会死吗?她会活着吗?
一步。
只需要一步和几分钟,就足以证明森林的确如阿比盖尔做梦寻到的那样,为他们敞开了怀抱。
周遭的气息瞬间改换,如果说他们原来接触的森林里总是充斥着危险的气息的话,那么现在它就是友好和美妙的,各种植物的芬芳混到一起,
“这……”维克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自己现在的感受,它实在是太美了!
阿比盖尔站在红线另外一头,太阳光透过树叶柔柔地点亮她的金发,沁人心脾的翠眸像是微风般令人舒畅,她光是站在那里就是一个奇迹!
她环视一圈后,淡淡地说:“你们可以进来了,但记住,一切都是有要求的。”
她着手画出一圈范围,在这个范围内,他们可以任意砍伐需要的树木,地面的蘑菇和各种野菜都可以摘取,唯一的要求就是只能在这一块。
对此,阿比盖尔的说辞是:“这是神使告诉我的。”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维克呢喃到,他曾见过贪心之人擅自闯入,结果被森林四分五裂。
而现在,草地清新的气味和手中斧头的重量都在诉说一个事实,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他真的走入了禁地,并且没有受到一丝伤害!
事不宜迟,大家分工合作起来,砍树的砍树,分割木块的分割木块,剩下的人都不闲着,他们有的去取一些藤蔓——这些可以用来搭建临时的屋顶,让帐篷更牢靠,有的和小孩一起采野草和蘑菇。
洛沙郡依靠的这座森林没有名字,平日大家喜欢称呼它为禁地和那个地方。
“大人,这座森林究竟叫做什么呀?”小孩趁休息的时候,凑到少女领主身边,好奇地问。
阿比盖尔认真地思索,她赫然发现自己遗漏的一件事情。
在小孩极为期待的眼神中,她缓缓吐出真相:“忘了。”
她当年忘记给这片森林取名了。
“现在取也来得及,”阿比盖尔一拍手,盖棺定论,“就叫无名吧。”
小孩:“……”
小孩:“大人,这样是不是有点太随意了?”
领地广场,自从队伍走后,洛沙郡的人们就处于焦急的状态中,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
一直到傍晚时分,跟去的小孩才独自一人跑回来。
人们立刻把他围起来,七嘴八舌地问:“怎么样了?出什么事了?”
柯恩瞥见小孩眼角的泪痕,嘴角不可抑止的上扬,好戏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评论呜呜呜Q 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