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青简》清歌露

13、堂邑

　　堂邑宫君府邸，王太后的小女儿堂邑宫君夫人玉谨独坐自己卧房案前，房间推拉门已关。在她面前，一名中年妇人缓缓拉开帷帽，露出文雅而保养得宜的面容。

　　“奴婢秋梧，参见夫人。”

　　“尹尚宫。”赵玉谨嘴唇微动，“可是王后有什么需要我出面的吗？”

　　“夫人，天城院王后娘娘遭奸人构害，性命攸关，唯有夫人能够营救一二！您与义宁君夫人同为赵氏女子，但义宁君夫人素来多病，不问世事多年，难以托付。奴婢知道夫人也如今也又有了身孕，但除夫人以外，奴婢和娘娘并无托付之人！”

　　尹秋梧急切地说道，目光中流露出的急迫与无助明显得不同寻常，让玉谨感到情况似乎脱离了轨道。秋梧作为表姐的尚宫，任职多年，几时有过这样神情。表姐嫁与四哥这些年，什么风浪没有经历过，难道这一次还能翻了船不成？

　　等到秋梧急匆匆地把情况交代完毕，玉谨的脸色瞬间变了。

　　腹部传来一阵轻微的痛感，想是情绪起伏引来了胎动。这个孩子已然七个月大了，万万不能有事！玉谨努力平复被扰乱的心绪，深吸一口气。孩子，看来你尚在娘胎里就要经历一番风雨了，希望你能够在未成形前就能够好好接受生活的洗礼，成长的更加壮实。或许正是因为你将来要被赋予一些不一样的使命，所以上天才让你在娘胎里就受到血雨腥风的试炼。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就当作为娘给你上的第一课！

　　“王后的事情，我会和母亲他们商议设法的。”玉谨有些吃力地说，“你先回去向王后复命，这个忙，我赵玉谨帮定了！”

　　“夫人保重。”时间紧迫，尹秋梧不敢耽搁，毕恭毕敬地行一礼，匆匆推门而出。她必须赶着回去向王后复命，早一刻便多一分准备，一分胜算。

　　尹秋梧走后，玉谨平复气息，高声唤道：“兰馥！”

　　一个二十余岁的仆妇立刻闻声而来。

　　“昭儿快要从严女先生那儿下学了，叫蓉姬小夫人到了时辰就去严先生那里先将昭儿接到她房里。昭儿若是饿了，便在她那儿开饭吧。叫政儿也不必来我房里了，先去蓉姬那儿和敬儿玩去吧。等一会儿王子回来了，就请他一叙，说我与他有要事相商。”

　　“是，夫人。”兰馥深深一鞠躬，躬身退了出去。

　　屋内，玉谨用手扶住隆起的小腹，皱眉思索，神色阴晴不定。

　　一刻钟后，堂邑宫君王洺来到玉谨房门前，推门而入，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当年他的母亲大穆宫夫人和玉谨的母亲，当今王太后同为孝宗大王宫妃，河州薛氏与天城赵氏有旧交，作为薛氏女母亲自然与王太后关系要比其他人亲近些。不过这也得益于母亲与王太后的根本利益并不冲突。王太后作为地位甚高，早早有子傍身的大王夫人，根基深厚。而当时母亲并不受重视，多年无子息，自然要与将来有望竞争王位的一位王子母走得近些，为自己的将来捞点好处。这也是他们联盟的开始。后来，自己与王太后幼女玉谨前后脚出生，母亲也有了争夺王位的资本。但当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王位之人选孝宗心中已有决断，在王太后所生四子王沛和时为大庆宫夫人显靖王后皇甫氏所生大庆宫君之间徘徊。

　　母亲审时度势后最终押了王太后为注。两家有旧交，互相扶持有害无益。放弃知根知底结有两家之好的赵家选择与她家毫无情分可言的皇甫家，对于母亲来说，弊大于利。所以从文安王后崔氏与淑兴宫夫人高氏接连失势落败后，大穆宫夫人就坚定不移地与王太后站在了同一阵营上。最后两人为了巩固联盟，按照国朝规定，让他与玉谨成婚。作为政治联姻，他对从小顺利，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且对于权利游戏极有兴趣的玉谨并没有多少兴趣。他们的婚姻只是为了巩固王权，结两姓之好。于王洺而言，和赵玉谨生儿育女是他应尽的责任，但是和她恩爱有加就不是他的工作范畴了。反正在赵玉谨眼里，琴瑟和鸣不是最重要的，给足面子，有了权势的里子才是最重要的。当年纳蓉姬是为了拉拢她的有在宋国扎根深厚的人脉关系的养父，而且当时作为妻子，赵玉谨没有任何异议，不仅积极支持还主动提出此项意见。后来蓉姬嫁过来后，因着性子良善温婉，恭敬顺从，颇得玉谨眼缘，二人倒成了关系最为亲近的存在。无论何事，玉谨都必然为她谋划一二，但凡玉谨有行事冲动不当之处，蓉姬的劝解往往最为有效。

　　此后，得到玉谨默许的王洺坐拥如花美眷除了纳了几房小夫人外，平素里也没少拈花惹草，权势钱财美人三手抓，哪样都不放手。然而玉谨却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如花美眷，一心只想着为家里谋取更多的利益。她一方面积极关注王朝局势，一边极力培养子女。让政儿学习政务，给昭儿延请有宫中经历的严女先生，其中用意，显而易见。

　　如今她的兴趣几乎集中在帮助自己表姐巩固地位，扶持其养子大王子汀当上下一任王一事上，连怀孕了也不肯消停。王洺摇摇头，如果不是夫妻一体，这些事情他还真是想管也管不着。这个女人胜负感极强，能让她和自己商议的事儿，必然是大事。

　　他整整衣摆，跪坐桌前：“说吧。宫里出了何等大事，需要支开孩子们单独与我商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