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本非树》搬砖抬杠

25、第 25 章

　　第二日林霜醉是被天空中飘着的小雪冰醒的，一睁眼便是灰蒙蒙的天空，微风夹杂着小雪飘飘扬扬的撒了下来，落了一身的洁白。
　　仿若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四周安静的仿佛能听见胡人身上铁饰品碰撞发出的脆响。林霜醉站起身向城外望去，城门前洁白的雪地站满了黑压压的胡人。深棕的战袍，黑色的宝马，墨色的发顶，压的人喘不上气来。前排士兵举着攻城槌，蓄势待发。
　　林霜醉慌忙转身找林破寒，才发现身后战士不管是完好的，还是战伤的，凡是能拿的起武器的，都拿起来武器了，众人皆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决绝不悔。
　　林霜醉一下慌了神，拨开士兵，寻找着林汗青和林破寒。
　　穿过人群，看见林汗青和林破寒全副武装，牵着战马站在人群中间。
　　林霜醉有些腿软，跌跌撞撞的跑向林汗青，揪着林汗青的战袍，颤着声道：“爹，我们不去和他们硬碰硬，太子带着援兵马上就来了，我们再拖一拖，好不好？”
　　林破寒悲痛的看了一眼林霜醉，缓缓道：“来不及了。”
　　林霜醉听到以后，像是断了线的木偶，一下跌坐在地上。
　　林汗青蹲下来摸了摸林霜醉的脸，“霜儿，好好活下去，照顾好你母亲和嫂嫂。”
　　“来人，带小姐和城中剩余百姓出城，封死南门！”
　　林汗青起身一声令下，林霜醉被五花大绑着拉了下去。
　　“不要！不要啊！”林霜醉撕心裂肺的挣扎着，“爹！来得及，不要去啊，不要去啊！哥！我求你们了！”林霜醉悲痛的哀求到。
　　林汗青听着林霜醉渐行渐远的哭声，抹了一把脸，转身说道：“今外敌来犯，国家危难，使命落与你我，若有人想回家安度余生，我林某也断不会阻拦。”林汗青说完静等了一会儿，见没人退出，跃马而上，高举手中长刀，朗声道：“好！众将士听令，今日一战，不管结局如何，诸位都是尚国的英雄！百姓会铭记我们的！打开城门，随我杀敌斩寇，护我河山！”
　　城门大开，林家父子首当其冲，陷阵杀敌。刀光剑影，蚍蜉撼树，几千兵力对抗数以十倍的外敌，结果可想而知，可他们还是上了，带着对祖国的热爱，带着对敌人的厌恶，冲的心甘情愿，无怨无悔。这注定是尚国史书上浓墨重彩的一笔，记入史册的壮举。

　　林霜醉被绑着出了城，看见南城门一点点的关上，父亲和哥哥一点点消失在视野中，震天的厮杀声从城中传出，渐行渐远。
　　林霜醉几近昏厥，但浓烈的恨意烧着她的心脏，烧的她咽不下，闭不上眼，让她强撑着一口气跟着众人往下一个城撤离。
　　众人撤了一段距离，看见前方黑压压的一片，马蹄声伴着沉重的行军声，朝着汉城走来。
　　林霜醉听到后立刻打起了精神，匆忙的对旁边的士兵说：“前面是太子带来的援兵，快，快去禀报，让他们速去支援。”
　　林霜醉激动的都结巴了，“给我解开！援军来了，我们得回去！”
　　一旁士兵也看见了援军，忙不迭的解开了林霜醉身上的绳子，快马冲上去禀报。
　　眨眼间萧皓璟带着士兵冲上前来，担心的看了一眼林霜醉，林霜醉看都没看萧皓璟一眼，一把将傍边一将士扯下马自己跨了上去，打马转身冲回汉城。
　　汉城又重归宁静，胡人打扫着胜利的战场，烧抢掠着，没有杀，因为这城中已无人可杀。林霜醉一马蹄踏开城门，惊的正在开城门的胡人跌坐在地，林霜醉勒紧缰绳，马儿受力高抬前蹄，一脚踏碎了胡人的胸骨。
　　林霜醉打马疾奔，长刀挥舞，沿路净斩胡数余人，萧皓璟带着援军紧跟其后，一路杀敌斩将，胡不敌，连连败退，被赶出汉城。
　　林霜醉沿路打马高呼着寻找着林汗青和林破寒，一路血染白雪，飞溅着枯木，浸润着土地，众将士用他们的血肉之躯减缓了敌人前进的铁蹄，而他们却永远的停留在这片土地上。
　　林霜醉看见前方一年轻身躯以一个古怪的姿势侧跪着，仿佛要抓住什么似的。林霜醉下马缓步走上前，轻轻地将身躯转过来，看见一张年轻的脸，昨日的鲜活生气仿佛依旧在眼前浮现，那个年轻却倔强的少年，充满着热血的少年，现在缺着一只手臂僵硬在这里。
　　林霜醉模糊了视野，伸手替少年擦净脏污的脸，抬头看向少年的前方，前方情况更为惨烈，残肢断臂混合着泥血，延向北城门外。
　　林汗青身上插满了矛矢，一支长枪直指门外，如同门神一般的屹立于北城门口，阻挡着敌人的脚步。林破寒在不远处怒目圆睁，一身的刀伤，被一支长矛直穿而过，钉在原地，鲜血顺着长矛滴下来，滴滴答答的落在泥泞中。
　　林霜醉看见这一切，颤抖着全身，踉跄着往前走去，在快要靠近时却被绊倒在地，溅了一身的泥水，林霜醉看着水坑中狼狈的自己，抬起拳头狠狠地砸了一下眼前水坑，仰头悲痛大喊。
　　“啊！！！啊！！！”
　　撕心裂肺，万古同悲。
　　萧皓璟骑马赶来时，看见如此景象，下马来到林霜醉的身边，伸手拉了一把林霜醉，想把林霜醉扶起来。
　　林霜醉恍惚的被拉了起来，抬头看见萧皓璟，林霜醉双眼赤红，抓着萧皓璟的衣领，恶狠狠的问道：“你为什么来这么晚！？为什么现在才来？！”
　　众人看见林霜醉的状态，连忙掰开了林霜醉抓着萧皓璟的双手，没有了支撑的林霜醉一下跌坐在地上，崩溃大哭道：“为什么？为什么你来的这么晚？为什么要派他们来？是你！是你一手断送了他们！啊！！”
　　林霜醉一遍又一遍地质问着萧皓璟，萧皓璟担心林霜醉伤心过度，一掌将林霜醉劈晕了过去，送回了将军府。
　　萧皓璟看着眼前惨烈的景象，带人亲自收殓烈士的遗骸，一一安置好。
　　第二日林霜醉醒来了，镇定了下来，却沉默不语，跟着萧皓璟一起收殓祭拜亡灵，清点兵马。
　　第三日，烈士入土，萧皓璟就地封林霜醉为定远将军，世承林将军，第四日林霜醉带兵一举夺下失守的常州（第二座城），胡不敌，退守沧州。第五日，援兵大军赶到 ，强攻沧州，夺下失守近一个月的沧州，后乘胜追击，胡损失过半，节节败退，退至胡都，图克大慌，遣使者议和。
　　胡归属于尚国，年年纳贡，献三城池与席禾公主和亲。太子萧皓璟同意，择日退兵。
　　这一仗打一个半月，胡损失惨重，定远将军驻守沧州。年关将至，萧皓璟奉旨整顿兵马带着席禾公主准备回京。
　　回京这日，萧皓璟登上城墙，看见站在城墙边上的林霜醉。萧皓璟站定在林霜醉的身边，寂静了良久后，萧皓璟开口问道：“后悔吗？”
　　林霜醉没有说话，抬头向外望去，边关苍原，穹庐阔野，月满星河。
　　萧皓璟扭头看着林霜醉，林霜醉瘦了不少，高邦马尾，衬的整个人轮廓分明，刚毅坚强，沉稳且沉重，傍晚的风吹起林霜醉额间碎发，城墙的火把照的林霜醉熠熠生辉。
　　片刻后林霜醉转头看向萧皓璟，眼中是原野阔疆，山河万里，林霜醉闭了下眼睛，缓缓地摇了摇头。
　　萧皓璟收回目光，转身道：“明日我便回京了，照顾好自己，多多保重。”说着便踱步下了城墙。
　　“苍原山河，我替你们守着。”
　　一场战争，留下了忠魂烈骨，山河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