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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宁远的朋友圈没有设置权限,但是干净的只有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补习教室的照片,窗明几净,黑板上还有没擦干净的化学公式,最靠近讲台的桌子上放着一个黑色的双肩背包,几本没来得及合上的笔记本摊在桌上,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公式和草稿。

      裴柏盯着这张图看了许久,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是自己曾经上过的补习班。

      他高一的时候辗转各个补习班,宁可把时间花在永无止境的试卷和来回车程里,也不想回家面对父母。受了这种心态的影响,他当时也不会把时间花在交友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上,也是现在才发现他和宁远居然短暂的同窗过一段时间。

      宁远在高一期末前几乎找遍了身边所有学霸,一拍脑袋想到自己的微信里还躺着一个全校第一,也给他发了一条。他是一个谨慎的人,掐着时间等着,见裴柏没有回复就一条条的把消息撤回了。

      “这什么……我靠!”秦半安凑过来看了一眼,倒吸一口冷气,“他居然问过你?”

      裴柏虽然看着佛系,但是微信里装了个防撤回的小插件,宁远那几句话在他这边还有留档。他已经忘了当初为什么要用这个插件了,但多半是因为他那糟心父亲总是在微信上和他明示暗示自己有个“在外多年”的弟弟需要接济。

      他的父亲鲍惜是入赘的裴家,虽然此人也是豪门出身,但是为人懒惰又自大,裴柏的爷爷根本就没想给他留多少家产。为了保证自己的后半生有足够的钱来花天酒地,鲍惜花光了一辈子的运气,攀上了裴樊。

      裴樊作为裴家大小姐,一辈子都活在别人的恭维之中,认为自己天生就高别人一等,对于鲍惜的强烈追求非常受用,一来二去,两人的婚约就顺利敲定,还没有相爱就迈入了坟墓。

      表面上的美满婚姻一直持续到裴家濒临破产,为了分到更多的钱,裴柏那段时间简直变成了他爸妈的催债条,存在的唯一价值约等于一张亲子鉴定。与此同时,鲍惜在外面沾花惹草的事也败露了出来,那男人说着爱她,外面有一个和裴柏差不多大的私生子。

      两人到现在还维持着摇摇欲坠的婚姻完全是因为离婚后的财产分割让双方都不满意,他们都不想带着一个高中生拖油瓶来降低自己的生活水平。

      后来发生了什么来着?裴柏脚步没停,跟着秦半安回到了寝室。

      他的父母终于在他大三的时候离婚,他妈多给了便宜爹一套房,当做接手“白眼狼”的辛苦费。毫不客气的说,他最后能登上那个位置,起因只是迫切的想要逃离原生家庭。所有的负担变成一只只手想要把他拽入深渊,他只能孤单的努力向前冲去。

      直到他和秦半安第一次谈合作的时候,他名义上的弟弟和父亲还在追着他身后索要“应得的股份和财产”。对了,秦半安当时好像还说了什么话,他说……

      “你看上去不太开心。”

      裴柏抬头,秦半安的身影和记忆中的模样重合。他们一个轻狂一个淡然,却说着一模一样的话。

      “我没事。”他捏了捏鼻梁,把纷拥而上的记忆甩到身后。

      “裴、裴同学!还有……秦秦秦……”

      他们回头,曲文星吓得倒退一步,秦了半天都没能把名字完整的喊出来。他涨红了脸,校服被捏成了咸菜,嗫嚅着往下说:“数学老师找裴柏,然后,班主任找……”

      他声音越来越小,咩来咩去,几乎到了要侧耳听才能听清楚的程度。秦半安没有逗他玩的想法,应了一声知道了。

      班主任和数学老师的办公室挨得很近,秦半安估计是因为作业的事情传到王鸣耳朵里了,少不了一顿唠叨。

      他单手插兜推开办公室的门,还没来得及嬉皮笑脸的贫上一句,就看到了一脸不悦的一班老师。

      秦半安也只是听别人说起过有这位老师,姓郑,仗着自己资历老,平时爱干的事情就是逮着学生当狗训,这次混到了一班班主任的位置,数着日子等自己的退休工资。

      郑老师开口道:“你就是那个作弊的?”
      宁远在他身后探出了半张脸,他被裴柏砸出来的鼻血已经擦干净很久,但是脸上仍然青了一块。

      秦半安了悟,这是退一步越想越气,事后来找场子来了。

      “你作弊就算了,毕竟该罚的都罚过了,你怎么还打人呢?”郑老师有条有理的说,眼里划过一抹轻蔑,“这样吧,你呢写个检讨,明天在我们一班早读的时候来我们班向宁远同学公开道歉,这是就算了。”

      秦半安烦躁的揉了揉头发,“道歉?我说我没作弊你们又不信,现在什么玩意都能让我摁头道歉了是不是?就他?”

      王鸣夹在两人中间心力憔悴,他刚刚处理完徐珊的事,转手秦半安也因为打架被提溜进来挨训,难道六班的同学都是从同一个搏击爱好班出来的吗?

      他陪着笑脸道:“郑老师,我觉得你得给秦半安一个辩解的机会,怎么能一口咬定他故意打人呢?”

      裴柏从数学老师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恰好听到了郑作在扯着嗓子骂人,他骂的不难听,但是嗓门响,传出去三四个办公室没有问题。

      他本来打算在寝室里等秦半安回来,猝然听到几句骂声,便站在门外朝办公室里望去。门半掩着,空调的凉气从办公室透出来,把他半个身体裹在里面。

      郑作平时横惯了,第一次见到在他面前还能冷眼旁观、不思悔改的学生,骂的兴起,居然随手抄起王鸣放在办公桌上的卷子砸在了秦半安身上!

      厚厚的卷子发出沉闷的声响,在空中就纷纷扬扬的散开,顺着秦半安的身体往下滑,掩盖住了他的脚。宁远被这突如其来的画面吓得瑟缩了一下,秦半安怒极反笑,王鸣还没来得及和稀泥,他便嗤笑一声开腔了。

      “真是好威风啊,听了个一面之词就觉得自己了解全部事情了,这就是老师的作风吗?不会真有人觉得你是个好老师吧?不会吧不会吧?”

      “你就是这么对待老师的?你这是什么态度!”郑作被气得脸色发白,“你把你家长叫来,我要好好和他谈谈教育问题!”

      秦半安双手插兜,显然不想和他浪费口舌,“你还算老师?就这?就这?”

      “行,你拿得出你没有作弊的证据,我就让宁远给你道歉;如果你拿不出,你就给我吃处分去!”

      “吃处分就吃呗,我真稀罕这个学——”
      “有证据的。”

      鸡飞狗跳的办公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同时回头,裴柏逆着走廊的灯光,让人看不清表情,只有从兜里摸出手机的动作干脆利落。

      他淡淡的点开聊天记录:“不就是证据吗?”

      他在门外的时候就觉得郑作长得有点眼熟,他印象里的一班班主任好像是个不苟言笑的女老师,什么时候轮到郑作尸位素餐了?他愣了一会,艰难地从记忆的某个角落挖出来了一件事——

      郑作只在开学的半个月内当过班主任,等到他们军训结束后,郑作因为偷偷收学生家长的高额红包这件事被人检举出来,当场就被开除了。随后的校园生活里裴柏再也没有见过这个人,难怪只有一些模糊的印象。

      在聊天记录的实锤下,宁远只能支吾的认了自己考试作弊。时隔几个月,秦半安终于证明了自己的无辜。

      “好,我们不提什么作不作弊,就光谈秦半安对老师的态度不尊重——”

      郑作觉得自己的脸被打的啪啪直响,梗着脖子给自己找所谓的教师尊严。

      裴柏和秦半安对着王鸣点了点头,打算回寝室休息。

      “郑老师。”
      在郑作并不打算停歇的骂声里,裴柏突然回了个头。

      少年有半张脸揉碎在窗外的灯火中,但是眼尾和唇角还带着浅淡的笑意。这笑容包含了太多的讥讽和厌恶,让郑作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

      那不像是个学生在看自己讨厌的老师,更像是一个老板在居高临下的看一个随时可以被辞退的员工。

      “郑老师,”裴柏继续往下说道,“收了别人的礼物就不要多嘴了,不然很容易被抓住把柄的。”

      他说完就走,没给郑作反应的机会。

      秦半安被气得不轻,不想久留,还以为他在对着宁远开嘴炮,看他追上来了才偏头问道:“你刚刚在后面和那傻逼嘀嘀咕咕什么呢?”

      裴柏不想纠正他的误会,反正在他看来那个词配郑作也算合适。

      秦半安继续往下说道:“这次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你提个要求吧,买一学期早饭还是别的,能做的我都做。”

      可是裴柏的初衷并不是想卖他人情,人情这个东西听上去轻飘飘其实最难断干净。他上辈子在第一次和秦半安遇见的时候就欠了对方一个人情,之后的人情利滚利,把他们几乎绑在了一起。

      他帮秦半安只是为了不要让他日后还能翻到什么“因为高中考试作弊所以怒而辍学”的黑料罢了,秦半安在某种意义上等同于裴柏本人,他只是不想自己丢脸。

      “还人情啊……”裴柏说,“那你把头顶的那撮红毛给剪了吧。”

      秦半安信誓旦旦的脸一下就垮了下来。

  • 作者有话要说:  还人情可以,剪头发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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