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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夜半私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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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沉舟偷觑苏挣桃脸色,凑近了小声道:“……听闻云大小姐本与花少门主订下婚约,谁料她不爱少年郎,却喜欢她爹云宫主那般的人物,爱而不得,竟然与门中的花燃长老有了私情,被花少门主当场捉奸,伤心欲绝,被苏兄你……”
苏挣桃整个人都不好了——他们不过刚刚从花门离开一个月,仙门之中的谣言竟然已经传得如此离谱了?
“被你……”杜沉舟毕竟还年轻,脸上微微一红,不好意思道:“……被你趁虚而入,坏了童子之身。”
苏挣桃:“……”
明明是花千色的年纪比他还大,怎么就没人觉得是花千色坏了他的童子之身?
杜沉舟又想展扇,生生被他自己忍住了,低声道:“据说苏兄你天赋异禀,用了邪门的床榻之术,导致花少门主纵……那个纵……情过度,因此一病不起,还坏了修为……”
苏挣桃简直无话可说:“我师兄受伤在先,云离出现在花门声称与我师兄有婚约在后,继而我再被捉回花门醒星台受审,时间线都不对,怎生就传得如此离谱?”
“啊这个……”杜沉舟尴尬地笑了一笑道:“你知道,仙门第一大美人与仙门第一……女钟馗订了婚,再者又是父女禁断之恋、又是男男风月大戏,大家难免有些好奇,或许传着传着便变了样子……了,哈、哈、哈哈哈哈。”
苏挣桃生无可恋道:“那如今呢?不知花门打得如何处置我?”
杜沉舟再次准备甩扇子,却生生定在半空,若无其事地放下道:“无非是打算将你逐出花门,悬赏通缉罢了。”
苏挣桃道:“云上宫有人知晓此事么?”
杜沉舟忙道:“没有!”
他诅咒发誓道:“此事我还未曾同任何人讲起过!”
毕竟这传言其中最为离谱的便是云横与云离的禁断之恋了。
云夫人生下云离后便撒手人寰,云横未曾再娶,对修炼一事亦不曾上心,只是异常疼爱女儿,甚至纵容她横行仙门,做下诸多鬼厌神憎之事,但这些……都不至于传出如此匪夷所思的传言来。
杜沉舟道:“除去每年必开的仙门大会,云上宫和封临岛几乎都不与其他仙门有什么交往,想必云宫主都未必知晓此事。”
怕是……就算传言传到了云上宫,也没有人敢在云横父女面前多言。
苏挣桃向杜沉舟一揖道:“多谢杜二公子告知此事。此事并非在下所为,只是人言可畏,门中对在下亦多有误解,才至如此罢了。”
杜沉舟道:“若是此事有何内情,苏兄不妨与我和云宫主言明,只要花少门主无恙,想必花门上下亦不会怪罪苏兄。”
苏挣桃摇了摇头道:“此事别有隐情,暂时不便与杜兄明言。”
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传言,云横召女儿一问便知真伪,也就杜沉舟这个傻子听风是雨,还当真是当了真。
他是有多不开眼,才去人家面前费力解释。
不过……这云上宫也的确不能久留了。
偌大一个云上宫,上上下下数百上千人,且各峰独立,来往只能凭借仙器,哪怕是云离,亦不能大摇大摆地跑到长辈的地盘寻人。他与花千色两个人漫无目的地找下去,无异于大海捞针,
各怀心事,苏挣桃将杜沉舟送下踏云峰,刚要折返,忽然间心上一个闪念,唤住杜沉舟道:“既然听到了这样的传言,杜二公子怎么还是来了云上宫?”
倘若别人听到了这等传言,必定是要对这家人敬而远之,怎么还会在听到这些不堪的传言后还千里迢迢地带着嫁妆上了云上宫,兴致勃勃地与人家父女周旋交际?
杜可舟心虚地甩了甩那把破扇子,眼睛嘀嘀咕咕乱转,干笑道:“我……就是来看个热闹……”
苏挣桃带着一肚子狐疑回了踏云峰。
他一路盘算着怎么把这个匪夷所思的传言讲给花千色和云离,却听花千色正在与云离解释道:“你知道的,朔雪姑娘本就是出身青楼楚馆。”
知道他要与云离解释为何未曾给朔雪画像一事,苏挣桃便没有上前。
花千色继续道:“你将她的画像到处张贴,岂不是闹得人尽皆知,朔雪姑娘那般美貌,我的画技亦是如此之高超,两者结合,怕是从今而后洛阳纸贵,艳名播与天下知,是为大大的不妙。”
云离果真被他说服,连连点头。
花千色又道:“你们家里有擅长绣花样的姑娘么?”
他的话题转得如此之快,云离懵了一下,讶然道:“啊?”
“就是之前同我们住在同一个院子里的那位。”花千色补充道:“她只同我师弟讲话,都不怎么睬我。”
“好端端的,人家为什么非要睬你?”云离无语道:“……你问她干嘛?”
花千色低着头道:“等等。”
他从乾坤袋里掏出一大把腰带,一边递给云离一边指着自己的脸道:“麻烦你让她绣一下,就绣这折枝桃花,我有报酬给她的。”
云离捧着一大把腰带无语道:“你这腰带用一条扔一条,何苦劳我家姑娘辛苦?”
花千色振振有词:“正是因为那些腰带不够珍贵,方才用一条丢一条,若是姐姐妹妹们亲手辛苦绣的,我还是不介意洗一洗继续用的。”
知道他又发癫,苏挣桃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云离将腰带收到乾坤袋中,随口道:“我替你问问她,若是不得闲,我也不会替你讨这便宜。”
花千色泰然自若道:“那是自然。”
他从乾坤袋里探来探去,最终选了面看似寻常的铜镜出来,素面钮纹,阴刻铭文。
他喃喃自语道:“与君无极毕长生……”
花千色伸指拭了拭那镜铭,又开始自顾自地欣赏起苏挣桃画在他颊边的折枝桃花来。
云离霎时无语,起身想走,又想起了些什么,转身道:“苏家的事,真不告诉你师弟?”
花千色百忙之中诧异地抬眸道:“苏家的事,与我师弟又有什么干系?”
“……”云离向天翻了个白眼:“他毕竟还姓苏。”
花千色理所当然道:“但他是我花家的人啊!”
云离面无表情地掉头就走。
***
“我必须去。”
他听到自己如是道:“那是我的家。”
他强调道:“故乡。”
他知道,他的故乡在很遥远的地方。
苍穹触手可及,天地间一片苍茫。
他却如有所见。
见那血色铺就的通天大道。
是他唾手可得的归途。
他的心愈跳愈快,几欲冲破胸腔。
浩荡云海间却有人在向苍穹引剑。
立于天地间,俯瞰众生,人类是如此的渺小。
那一剑却催天裂地,天地间无名的剑意荡气回肠,斩断来路,催折归程。
他的心口亦骤然一凉。
如有巨痛侵袭至此生,苏挣桃下意识地伸手去捂自己的胸口。
他伸出的……
苏挣桃猛然惊醒,手条件反射地去握横在枕下的花泪。
直到鼻尖嗅到一抹熟悉的幽香,方才神色一缓,无奈道:“师兄。”
做了奇奇怪怪没头没尾的一个梦,脑仁一抽一抽地痛,无暇仔细去瞧花千色的神色,他抬手掐了个引火诀点了灯,头疼地按了按额角。
半晌没听到花千色的声音,苏挣桃转眼去看他,奇怪道:“怎么了?”
这一看却不打紧,花千色立在门口,眼帘紧闭,泪流了满面。
苏挣桃连忙起身拉过他来,轻手轻脚地去拭他脸上的泪,柔声道:“这是怎么了?”
花千色抽泣道:“我做了个噩梦。”
苏挣桃轻轻地拍他的背,放柔了声音道:“梦到什么了?”
花千色在他怀里眨眨眼睛,酝酿了一下情绪,带着哭腔道:“梦到……”
“嘘……”苏挣桃突然竖起了一根指头。
云上宫下寸草不生,云上宫中虽也寒凉,但毕竟是大仙门,灵气滋养下,门中亦种了些许不堪用的奇花异卉装点门面,门外风声凄凄,落雪无声,有人踩着雪山之巅的冰封雪覆的荒烟蔓草,逶迤而过。
苏挣桃揽着花千色的腰,带着他从窗子翻了出去。
花千色双手紧紧地环着苏挣桃细瘦的腰身,埋头在他怀中,心上乐不可支。
有人急匆匆地踏雪而过,苏挣桃带着花千色借草引木,无声无息地跟了上去。
他无意窥视人家门中的秘密,只是非常时期,不得不小心行事。
仅就昨日所见,这踏云峰上……人心可并不算齐。
花千色在他耳边吹气:“好像是云镜。”
“嗯。”苏挣桃按了按他的头道:“噤声。”
云镜提着裙子,匆匆掠到踏云峰的侧峰上,还未曾站稳便厉声道:“我讲过了!小姐在门中时,不许来踏云峰上寻我!”
在等在侧峰上候着的人,大雪夜里手上握着一把扇子,人家扇风,他扇雪。
带着花千色悄无声息地落到侧峰雪松间的苏挣桃:“……”
失策了,竟然只是人家孤男寡女,夜半背主幽会罢了。
只是他自己尚可,带着一个人,现在从木叶间跳出去,难免会引修为在他和花千色之上的杜沉舟的注意。
杜沉舟伤感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如今云大小姐带回了如意郎君,我怕是难在云上宫久留了,若再不珍惜机会见你几面,又如何放心得下?”
苏挣桃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
见过了花因,他如今对这种出口成章又看似风流倜傥深情款款的人着实是没有什么好感。
云镜避开他的手,道:“罢了罢了……”
花千色小声在苏挣桃耳边道:“不娶何撩?”
他一侧头,耳边那串避水珠沿着精心打理过的丝滑长发飘然滑过,落在树下石凳上,清脆的一声。
花千色:“……”
失策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与君无极毕长生,如日月光。出自汉代镜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