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聚光灯》顾以桢删号中

2、Chapter 02

　　如果把每句说过的话都当真，恐怕得应了那个表情包——宛如戏台上的老将军，背上插满了flag。

　　易莺显然不是什么“一口吐沫一个钉”的主，虚与委蛇的话像是被随手扯出来的垃圾袋，装完了负面情绪就被她无情丢掉。

　　莺爹莺娘当然更不会相信电视里的偶像明星会成为自家女婿，安排好的相亲任务决不允许易莺偷懒。于是她依然被迫在咖啡厅、牛排馆、日料店和小吃街之间奔波，并熟练地用“这片子我之前看过了”拒绝男方的看电影邀请。

　　不过这份“苦行僧般的修行”当中也还有点亮色点缀——凭借不知道怎么修炼出来的“鉴基雷达”，她成功地把两个相亲对象撮合成了一对。

　　美帝开学时间在一月中旬，并未在相亲中有所斩获的易莺，在父母的遗憾的叹息中飞回那座寒冷的北方城市，按部就班地读她的PhD。第一年的课表满得很，课后要花大把的时间赶作业、看论文。Qualify（注：拿PhD必须要过的资格考试）就在学期末，还要专门花时间做练习。种种事情加在一起，足够她忙得昏天黑地。

　　“拒绝消极复读”的群每天都有人冒泡，因为时差的缘故，易莺总是错过她们的聊天，往往是在早上醒盹或刷牙的时候扫完累积起来的一百多条消息。

　　按部就班，乏善可陈。

　　日子在过了qualify之后轻松一些，到了这年11月，她渐渐有时间点开小群里的链接，关注一下国内娱乐圈的动向——或者说是陈亦阳的动向。

　　安然这段时间在群里疯狂安利陈亦阳的新剧《西风纵》。易莺那天闲来无事就看了看片花。古装剧，讲的是一群将门之后抗击外侮的故事，似乎没有奇怪的玛丽苏线，服化道靠谱，配乐恢弘大气，镜头语言颇有水准。演员也不出戏。简而言之，跟那些骗钱式的妖艳贱货不一样。

　　反正也没有其他消遣，易莺垂直入坑。全宿舍在安然的带领下开始追剧，易莺追了最初的十几集，考完期末之后把屯着的剧集一次性刷完，跟宿舍里其他人一样，变成了陈亦阳的路人粉。

　　这年寒假，易莺没有回国，帮其他专业的学生做数据分析赚外快。

　　圣诞节临近，商业街上到处都是驯鹿和圣诞树的装饰，走在居民区，也随处可见用心布置的庭院。驯鹿、雪橇、硕大的星型挂灯，在积雪的街道边连绵成亮闪闪的一片。

　　易莺跟同学聚完餐，坐地铁回家的路上收到安然的消息：鹰老板，帮个忙呗？

　　无事易叫兽，有事鹰老板。

　　这趟地铁穿过学校，平时就是学生乘坐得比较多。眼下放假，又是过节，路上比平时安静得多。地铁车厢空空荡荡，沿路大多数窗子都是暗的，远没有学期中的熙熙攘攘。

　　从聚餐时的热闹，到地铁上的冷清，好像只隔几句“再见”。当此际，安然的冒泡本身就是一种抚慰，是真诚的关心还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仿佛并不重要。

　　“咋啦？”易莺问她。

　　安然很是斟酌了一下措辞，最后问道：话说，学音乐的是不是都能直接从曲子里听出哆来咪？就像电影里演的“绝对乐感”那样？

　　易莺直击重点，说：你想让我扒谱子？

　　安然坦诚相告：我想做个浮生CP的剪辑。不过他家原声碟一直没出。

　　那是《西风纵》里的主CP，易莺知道安然为追星开发出了剪视频的技能，正向着UP主的道路进发。

　　你期末考完了？她问。

　　【泡面Princess：没，考完就动工嘛。不过感觉扒谱子挺麻烦的，就先跟你说呗】

　　易莺服了她“一心多用、自由切换”的特异功能，问：多长的曲子啊？

　　【泡面Princess：3分多钟】

　　几个声部？

　　【泡面Princess：我……鹰老板你懂的，我听不出来】
　　【泡面Princess：「对手指」】

　　易莺看着那个委屈巴巴的小团子，默了。她的锅，这种问题的确不该问一个超级大音痴。

　　【泡面Princess：鹰老板给我个主旋律就行】

　　易莺知道她得得寸进尺：是不是最好顺带录一版？

　　【泡面Princess：『嘿嘿嘿』】
　　【泡面Princess：鹰老板你最好了！比心！】

　　易莺还没来得及感动一下，就看到屏幕上跳出下一条消息：

　　【泡面Princess：42集32：51－35：12】

　　这无缝衔接的速度，绝对是提前复制好的！

　　不过经常玩这招的易叫兽实在没有以此叫板的底气，难得温柔地回复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哪天考完？考完我发你就是了。不过我不可能找录音室录的，肯定有杂音，你将就一下吧。

　　【泡面Princess：没问题，我可以用软件去杂音加音效！】
　　【泡面Princess：下下周四考完】
　　【泡面Princess：『爱你』】
　　【泡面Princess：「学习」】

　　大头兔子坐在书堆里，一爪子翻书一爪子做笔记。易莺看着那个“宝宝在学习呢”的表情无语望天。

　　地铁到站，易莺下车时出于礼貌对司机说了句“Have a good night”，司机兴高采烈地回她大大的笑脸和一句“Merry Christmas”。她微微一怔，扬笑道：“Thanks, Merry Christmas!”下车后也不管司机能不能看到，颇为用力地挥了挥手，地铁远去了才蹦蹦跳跳地回家。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易莺到家后给自己沏了杯热可可，找出《西风纵》第42集的视频来看。

　　剧情简单得近乎俗套：陈亦阳扮演的男主角要出征。观众知道他身负主角光环，加上后面还有十几集要演，他肯定能活着回来。但剧里的人不知道，于是女主去佛前求平安符。回程时二人在山脚相遇，女主把装着平安符的绣袋系在男主腰间，男主目送女主的马车离去，把绣袋解下来揣到怀里。

　　很含蓄的发糖片段，着墨有限，没两句台词，以至于易莺之前一边做饭一边看的时候直接把这段忽略掉了。

　　背景音乐大概是女主的主题曲，曲调婉转却没有媚态，有种大家闺秀的味道。

　　易莺是学弦乐的耳朵，分辨音阶不在话下。她搜索空白五线谱的PDF文件，打印了几页出来，从头播放这个片段，每个乐句结束暂停一下记谱，全部记完后又回放了几次确认音符时值。

　　因为要练琴的缘故，易莺租房子的时候特意挑了隔音比较好的一居室。左右没有什么急事，她拿出琴熟悉这段曲子，练了几回觉得差不多了，就用手机录了一版。听上去没什么大瑕疵，精益求精是绝对谈不上，但足够给安然交工。

　　易莺收好了琴，正准备关掉视频窗口，突然被暂停的画面吸引了注意力。

　　马车远去，男主角在风中微微眯着眼睛，因知边关情势危急，身体语言更多表达着严肃与凝重，眼波中却有一泓清浅的温柔。

　　易莺一怔，迅速截了张图，然后倒退几秒回放，发觉那个眼神不是来自于陈亦阳一双桃花眼自带的多情，而是他有意为之。见到女主之前、女主远走之后，他的神色都颇为郑重，全无儿女情长的调调。

　　易莺看了看表，临近12点，安然应该会去食堂吃饭。于是易莺把截图发给她，感慨了一句：我发现你家陈亦阳演技可以诶。

　　她洗漱回来才收到安然的回复：嘿嘿嘿你是不是花痴啦？

　　易莺打了一个“有点儿”，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忽然觉得这事儿还挺讽刺的。

　　她第一次听到陈亦阳的大名，还得追溯到初中的时候。

　　她初三那年，Y台有个红透半边天的选秀节目。易莺当时的同桌朱妍是这个节目的铁杆粉丝，能软磨硬泡跟身边人拉票的那种。

　　朱妍最迷的就是陈亦阳，恨不得把“我家阳阳”挂在嘴上，买学校对面文具店里最贵的活页本子，里面贴满关于陈亦阳的剪报，上课的时候拿课本挡着，或是藏在桌洞里看。后来陈亦阳拿的是亚军，她还愤愤不平了一个多月，总念叨那冠军唱跳也不如陈亦阳，就是会卖惨。

　　易莺倒是不太反感这些——喜欢哪个明星又不犯法，没有不平硬找不平然后为偶像抱不平也是人之常情——但她特别不能理解，朱妍为什么会在课间或者午休时候抱着一本时尚杂志，“啊啊啊啊”地对着里面的写真照叫出声。她觉得这就有噪音扰民的嫌疑了。

　　于是连带着，她对间接引发这种噪音的陈亦阳也没有半点好感。心说选秀出身的，出道即巅峰的例子不要太多，过个一年半载基本就得查无此人。

　　果然，陈亦阳正式签公司出道之后立刻演了几部质量堪忧的偶像剧，由此还带起过一波关于“偶像艺人跨界吸金”的谴责。易莺对他的观感当然更差。

　　因为这个缘故，当安然在宿舍里表示她迷上了陈亦阳的时候，易莺直接怀疑她是不是被朱妍魂穿了，差点爬下床去试试她有没有发烧。

　　而现在，陈亦阳凭借《西风纵》大爆，人气口碑双丰收，她被圈成了个路人粉。

　　回想自己八年前那个嗤之以鼻的态度，易莺不得不感慨世事无常——简直像朱妍当年说的一样，“陈亦阳是个大坑，别看你现在一脸嫌弃，敢不敢跟我打赌，你早晚也得栽进去”。

　　虽然不太情愿，但易莺要承认，她小小的成见还是被现实打败了。不过这也没什么大不了。

　　她删掉那个“有点儿”，认认真真地回复：是啊，你是不是很有危机感？

　　对面一时没回消息，易莺正准备放下手机，屏幕上的“泡面Princess”带着她的表情包杀到。整整三屏的暴揍之后是个自定义的陈亦阳表情，奶凶奶凶的，配文“头都给你拧掉”。

　　易莺“噗嗤”笑出声来，长按存下这个表情。深夜里还吊着一口气的理性告诉她：少女，你迈出了追星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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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苦行僧般的修行：有没有杀过G的朋友，还记得这道练习题吗？
西风纵，片名来源于《江山风雨情》的片头曲《平安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