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颗星星没有光》须弥卷过话

4、转换

　　“很多年……”许日生星将这几个字在舌中绕了几圈，再打了个转绕了出来，“很多年是……多少年？”
　　“按照梦里的那个世界，大概算来……”隹斯竹伸出手捏算了一下，“也有一千多年了。”
　　“那这里的呢？”
　　隹斯竹有一瞬间不解，后反应过来笑了一下，“这里的话，3个星系年吧。”
　　“那我在这里究竟待了多久了？”许日生星看了一眼从未变幻的日光，“从我来到这里开始，日光就一直存在。你们所说的一天，到底有多长？”
　　“这里的一天，可能连你在梦境里的一刻都不到。所以你不用担心。”隹斯竹想了想，直觉有些事情摊开来说比较好，“你知道吗？其实我们都不想你回到梦里去。代价太大了，并且对我们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帮助，它仅仅只是给予我们一点虚无的希望，这样我觉得没有任何意义。”
　　“那你们当初为什么还会去做这个呢？”许日生星看着隹斯竹，只见对方低下头认真思索，便继续追问，“不是因为那一点点渺茫的希望吗？”
　　“可后来我们发现，进去的人远比自然死亡的人要多的多。”隹斯竹捂住头小声哽咽，努力将口中的抽泣声掩于虚无，继而平复了一会儿内心汹涌的思绪才出声，“并且，从梦里面或者出来的人很少，真的很少很少。”
　　眼睛微红的隹斯竹看着许日生星，握着他的手说道：“你知道吗？从梦里醒来我感觉我都不是我自己了，甚至有时候，我都想亲手毁了那个系统。但是我不能。那里面还有跟你一样的，甚至更为严重。”隹斯竹拉着许日生星的手渐渐放开，眼神趋向空洞，喃喃低语，“留恋那个虚无的梦不肯回来，直到在这个现实世界里的身体自然消亡都没能回来。一个接一个的，越来越多的人陷在里面。”
　　“身体自然消亡？”许日生星接过话头，扫过记忆里的那部分，提出自己的疑惑。
　　“身体不吃不喝，不用多久，就会自然消亡。”隹斯竹看着许日生星垂下的眼睑，想起那些被销毁的记录，“曾经我们也是有后代的，不过后来有人发现，没有后代的人似乎更年轻一些、活得更久一些。再后来，人们又发现不生育后代的人似乎连容貌都没有改变，甚至寿命相对于同龄人来说更为长一些。”说到这里，隹斯竹停了一下，“譬如，你的老师。”
　　“我的老师？可这里……”许日生星指着手记开头的那段话‘这里的生命没有死亡，时间在这里并没有任何意义’，“这是什么？”
　　“我不知道，但你的老师，确实活得比同龄人更久一些。”怕许日生星不信，隹斯竹调出数据库里的记录，“你看这一行，时间历法4580星系年，亚尔特拉格逝世。再看看与他同一年出生的，有好多没活过一个星系年就去世了。”
　　“是吗？”
　　“你不信？”
　　“不是。”许日生星对着隹斯竹笑了，“只是……”
　　“只是什么？”隹斯竹仰头看着许日生星，对方的脸上似乎闪过一丝嘲讽，再细看去，只有那面容的温润了。
　　这种表情，在另一个人身上似乎也出现过。
　　那个人，隹斯竹摇摇头，觉得不可能。
　　许日生星欲言又止，指尖轻轻摩挲着书页，轻声回答道：“没什么。”
　　隹斯竹看着许日生星对着手记发怔，觉得坐在凳子上也开始有些不自在，便出声道别，“既然这样，那我先走了。”
　　身后的门开了又关，如那窗外的花舒了又谢。
　　“都是假的。”许日生星隔着玻璃用手轻轻地触摸着窗外的花，看着风将那花吹起又放下，兜兜转转，竟还是稳坐在那花萼上，“对不对？

　　耸入云中的塔在微风中振动，地面的水纹也一圈圈散开，那从天际飞过的鸟，发出了低声的抽泣声。
　　在那云塔的顶端，会议室里坐着几位异常稳重的“年轻”人，窗外的云海不断翻滚，近了还能听到那风掠过云层的声音。
　　其中一位身着白色长袍的女子打破了这种寂静，“林医生，请开始吧。”
　　今天的林医生穿着一袭灰蓝色的长袍，用清亮的声音念道：
　　“史刻方留，男，初始编码0914，一百三十六岁，状况良好，暂无异常。
　　尔其纳止，男，初始编码0875，三百五十二岁，头部左上方异常，待观测。
　　册门那倍，男，初始编码0237，七百八十九岁，状况良好，暂无异常。
　　俞果果，女，初始编码0113，八百二十一岁，状况良好，暂无异常。
　　……
　　报告完毕。”
　　“嗯。那接下来0875继续观测，有异常及时告知。下一个吧。”那位白色长袍的女子看着空中浮现的一个个编号，如是说道。
　　“抱歉，佐医生，我打断一下。”年轻的男子身着黑色上衣，声音洪大。
　　身着白色长袍女子点点头，示意对方说下去，年轻的男子眼神深邃，语气里带着不容分说的质问，
　　“据我了解，0914已经醒来，但在醒来之前，数据显示他早已无生命迹象。请问林医生，这怎么解释？”
　　“于教授，这个是因为……”
　　“我不需要解释。林医生。”修长的手指绕过了桌面上方的笔，从旁边的数字端调出了一段视频以及相关的数据，“如果这种情况可以欺瞒的话，我想所谓的保密协议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
　　在场的众人听此纷纷开始窃语，转眼又被于和南教授打断，薄如花叶的嘴唇却吐露出若寒冰一般冷洌的话语，“所以我提议，将林医生从协会中除名，不知各位觉得怎么样？”
　　现场一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这个……”佐姓的白袍女子拧眉，“除名可以，但是与其相关的工作谁来接手？另外。”说到这里女子停顿了一下，“那些保密事项还在她的记忆里，于教授能够保证她被除名后不会将那些事情泄漏出去？”
　　“那佐医生认为该如何处理？”于和南斟酌了一下词句，问道。
　　“我认为您应该给林医生一个辩解的机会。”佐白梅左手示意，指向从头到尾一脸平静的林肃容，征求着于和南的意见。
　　于和南不可置否。
　　林肃容朗声开口：“0914醒来后，生命体征正常，意识波动正常，行为感知正常，基于现阶段的报告，因此并未记录之前的数据。完毕。”
　　“呵。”于和南轻笑一声，“林肃容女士这是在教我如何咬文嚼字吗？”复又转向佐白梅，“您都看到了？我给了她辩解的机会。”
　　见佐白梅默不作声，于和南便敛眼提示道：“下一个。”
　　“据观测，星球周围最近粒子活动频繁，预测最近可能会发生一起…”

　　声音渐渐的被隔在了门里，林肃容转身长舒了一口气。
　　没想到却迎头撞上了隹斯竹。
　　“这是怎么了？”隹斯竹拉住林肃容往前倾的身体，“刚刚实验室没见着你，想着你们应该是来开会了。果不其然。”
　　林肃容抿唇，推开隹斯竹，走到廊道尽头的休息室，拿起茶几上的水壶大灌了一口水，方才缓过气来，边小口饮水边问道：“史刻方留怎么样？那根试管给他了吗？”
　　“给了。”隹斯竹从上衣兜里掏出一根空白的试管，递给林肃容，“里面的“东西”自己蒸发了，而且消失得很快，我都没来及仔细端详就没了。”
　　“那行。你跟我过去一趟。”林肃容放下水壶，起身往外走。
　　“去哪？”
　　“准备入梦的东西。”林肃容回过头，“他不是急着进去吗？”
　　“他放弃了。”隹斯竹拉住林肃容说道。
　　“放弃了？”林肃容皱眉，不动声色地打掉隹斯竹拉住自己的手，“那也得看看。”然后撇了一眼随后跟上来的隹斯竹，“你就别去了。”
　　行至大门外，人眨眼就消失了。
　　“每次都这样。”隹斯竹看着被打掉的手，心下一阵怆然。

　　日光照耀处，窗子里映射着许日生星看书的模样。
　　安安静静的，若是那书页没有时不时地翻动一下，真真如一座没有感情的雕塑立在那里。
　　好在这静谧的时刻并没有持续多长，便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
　　许日生星闻声眼眸微转，门锁的咔嗒声响动，开了。
　　此时的林医生已换下灰蓝色的长袍，着了一身雨蓝色的长裙，从左肩至右腰上挎了一个天黄色的包。
　　轻巧的脚步声由远至近，女子清脆的声音响起，“你要入梦吗？”
　　许日生星这才放下手中的书，合上书页，问道：“现在吗？”
　　“嗯。我怕晚了就来不及了。”
　　“为什么？”
　　“他们怀疑你出了问题。”
　　“难道不是吗？”被拉开袖子的许日生星躺在床上问道。
　　林肃容停住了从包里往外掏工具的手，与许日生星对视着，“你怎么会这么想？”
　　许日生星移开眼，问起了另外一个问题，“我要怎么做？”
　　“闭上眼，睡觉。”

　　眼前的世界一片漆黑，慢慢的，那些微小的光凝聚，而后如火花般绽放。
　　“星星！星星！”许日生星闭着眼都感觉有人在推他，听着声音像是，像是谁来着？睁开眼便看到头发四处呈爆炸形散开的舒方知跪坐在床头，头却是倒着的。
　　许日生星按了按鬓角，撑坐起来，“你头怎么？哎——我头好疼！”
　　看着许日生星揉着头，舒方知便一边跟着按许日生星的额头一边说道：“不会是前几天的车祸导致的后遗症吧？”
　　“嘶—别按了别按了，好了好了。”许日生星挪开舒方知搭在自己额头上的手，抬眼看向舒方知，“喊我有事吗？”
　　“今天周一。嘿嘿嘿……帮我点个到呗。”看许日生星不作声，舒方知误以为他不肯，“今天上午是大课，不出意外是手写签到，嘿嘿，星星，反正你也去的，顺便把我那份一起签了呗。”看许日生星瞪着自己，慌忙拿出一份体检报告，指着上面的血压异常给许日生星看，“你看，我今天去复检，要开点药，会有点晚，我怕、怕赶不及上课。”最后说着说着，舒方知低下了头，声音里夹杂着些许的低落。
　　“蒿白和浦七呢？怎么不找他们？”许日生星微晃着脑袋缓解疼痛，随口问道。
　　“你忘了？”舒方知眼瞳微微扩大，感到诧异，“他们两个的大课可以不上的。今天跟着老师做课题去了。”
　　“哦，是吗？早上起来有点懵，忘了。”
　　“那点到的事情？”
　　“我等会儿去上课。”
　　“好嘞！那我回来给你带云吞啊！成平南街的云吞可好吃了。”说完便飞快的下了床,前后不过两分钟，身背黑色书包的俊朗少年便出门了。
　　还在床上没缓过劲儿来的许日生星听得“嘭”的一声响，无奈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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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看了一下，感觉自己的文开了两倍速肿么回事，。，
啊啊啊啊写个文真不容易$.$zzzzz...
ps:星系年是指星星绕着一个星系行驶所用的年份。（这当然是作者瞎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