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颗星星没有光》须弥卷过话

2、梦你

　　入夜时分。
　　许日生星吃完晚饭刚从图书馆回来。
　　推开宿舍门，舒方知在打游戏。
　　季蒲七正好从扎推的书丛中抬起头来，望着许日生星，“你回来了。”
　　“嗯。”许日生星轻轻地将门带上，腋窝里夹了两本书。
　　季蒲七随后又扎进了书堆。
　　许日生星拉开椅子坐下，开始寻找关于这个世界的一些事情。
　　过了一会儿，感觉身旁多了一个人。
　　“关于天体的运行以及灵魂的自我意识？”舒方知软糯清亮的声音自身后徐徐而至，“小星星啊，可你的课题不是天体运动于自然历法的意义吗？什么时候你们又改了课题？”
　　“没有，我只是看看。”许日生星叉掉网页，关机，合上电脑。
　　“哦……”舒方知嘬了一口棒棒糖，看着许日生星忙上忙下地假意回避，眼神意味深长。
　　“没什么事，我去洗澡了。”许日生星拿着衣物以及洗漱用品，关上了卫生间的门。

　　夜里，万籁俱寂，正是睡梦里的好时光。
　　远处的灯光映着青山，近处的星空下，却有两道身影在相互碰撞。
　　两人以极快的速度从高处错开，女子得一刻喘气。
　　只见那身着劲装的少女挎着弯刀，眼眸里泛着微光，咬着牙看着眼前的男子，厉声喝道：“东西都还给你了，你到底要怎样？”
　　许日生星刚刚还躺在床上推算恒星的运转年限，转瞬间就在此地被问的一愣，低头只见自己身着白裳，手提利剑，心下一悸，这是？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那女子臂上弯刀飞快地袭来，转瞬便到了他跟前。
　　许日生星仰腰躲过，却见那弯刀又从身后回转，而眼前的女子直冲他面门而来。
　　他只好施力腾空，然，女子携着弯刀紧随其后。
　　许日生星以剑格挡，手腕翻转，弯刀被打落在地，正要挥剑斩向女子时，陡然被惊。
　　女子貌容秀婉，坐立在地，发带随风飘动，眼眸紧闭，双唇因颤抖而发白。
　　半晌没能等到那穿心一剑，栗辰橙缓缓睁眼。
　　只见那白衣男子呆愣地望着她，开口问了一句：“我们是不是见过？”
　　栗辰橙摇摇头，于远处拾起地上的弯刀，后抱拳行礼，“多谢兄台不杀之恩，无缘再会。”
　　许日生星看着女子背影远去，凝望眼前竹林簌簌。
　　而后风带起剑的铮鸣，许日生星反手将剑刺入他自己胸口，当场毙命。
　　栗辰橙此时恰有所感，回望身后，发现眼前的男子不见踪影，余一冷剑玱然。

　　许日生星从被中慌然坐起，摸了一下自身胸口，借着窗口的夜色，于四周看了一下，舒方知与季蒲七已然熟睡，叶蒿白却未回。
　　或许是看到那张脸太过震惊，又或者自病床上醒来便觉得不可思议……想了很久，许日生星都不曾入睡。
　　于是许日生星起身轻轻下床，打开电脑继续进行未做完的课题，半晌又觉得口渴，却发现宿舍没有热水。
　　“咔嗒”一声门响，叶蒿白修长颀然的身影带起一阵寒风，将许日生星口中的渴意都吹了个干净。
　　“还没睡？”叶蒿白将伞撑开立于阳台，换上拖鞋，没等许星行回答，便径直走向卫生间。
　　当叶蒿白裹着睡袍出来时，许日生星已经关了电脑，坐在凳子上发呆。
　　“想什么呢？”一身湿气的叶蒿白轻声走过，边问边换上舒适的睡衣。
　　“你说……这个世上有鬼神吗？”许日生星双手抱腿蹲在凳子上问道。
　　叶蒿白闻言笑了笑，走过去摸了一下许日生星的头，“心中有便有。你……”似是想到了一些事情，停顿了一下，复又释怀，“也不要想太多。”
　　而后又叹了口气安慰道：“车祸的事情你不要多想，那车，本身也不是冲着你去的。”
　　许星行皱眉，努力回想，发现自己脑海中并没有关于那场车祸的任何记忆。
　　但他也未曾在脸上表现出来，只是点点头，然后轻身上床睡觉。

　　许日生星躺在床上，却还是未能睡着。
　　闭上眼睛，他想起那天如现实一般的梦境，被雨淋湿的他由一个女孩抱在怀里。
　　而那个女孩，现在仔细想想，和今天在图书馆碰见的那个女生有着一点相似之处。
　　似乎……发上也系着发带。
　　可是，那双眼睛……连带着那面容……
　　却是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最后怎么离开来着？许星行闭着眼睛回想着，似乎，他在梦中是只母猫？而且最后是“难产”脱力而亡？
　　然后醒来便是在医院病房里了。
　　再然后……
　　关于这个世界的所有讯息在一瞬间充斥着他的意识。
　　但是关于那场车祸的记忆他脑海里却没有，尽是一片空白。

　　渐渐地，许日生星平稳的呼吸声响起。
　　深夜，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很适合做梦。
　　“咦，又是你？”栗辰橙皱眉，看着许日生星讶异地问道。
　　许日生星垂眸，见身上仍是白衣，手握一把长剑，剑身近约三尺，通体寒光，似玉有泽。
　　而那姑娘被几个粗猛大汉困在一树上。
　　一飞镖刚要射中米辰，许日生星掷剑过去，挡了一下。
　　“多谢啊！不知大侠乃何方高人？”米辰弯腰作揖，笑问。
　　同时那群大汉见此，也停了向树而去的脚步，但那刀镖，也有对准许日生星的意思。
　　“许……在下九归一，路过此地，各位不必顾及在下，在下只是路过。”不知怎地，许日生星想说出自己的名字来，可不知怎么，说出的话却由不得他。
　　“归一兄。”栗辰橙再次抱拳，“久仰久仰。不知能否请归一兄到舍下聚聚？”
　　“不了，在下还有要事，先行一步。”许日生星看着这些大汉，拱手便要离开。
　　“小姑娘，识相的，就把你欠咱们这些兄弟的钱给还了；不识抬举的，那就别怪你爷爷我手中的刀无情了……”一大汉见此情景，面情凶狠，提刀磨地，颇有些霍霍猪羊的意味。
　　那刀与地面的锉锉声，以及九归一上次的追杀，使得栗辰橙一抖机灵，霎时什么都忘了。
　　上端的树枝摇摇晃晃，栗辰橙一个没注意，就从那树的高处跌落。
　　许日生星顿时感觉自己浑身充盈，然后他冲过去顺利地接住了那快速掉落的身影，树下的大汉们见此一拥而上，瞬间将许星行与栗辰橙包围。
　　“怎么？想多管闲事？”带头的一恶汉说道。
　　许日生星很想说不想，但是一个扫腿腾空，将栗辰橙放在了稳当的枝桠上后，朝着那群大汉发起攻击。
　　高手出招，只在瞬息。
　　许日生星的身影在那群大汉中快速地移动穿梭，不一会儿，许星行便抱着米辰立在了包围圈外。
　　而那些大汉们，都已倒地昏迷。

　　梦中场景转换，尽在梦者一念之间。
　　眼前的屋舍用竹子筑起，下空上实，第二层才住人。
　　屋内陈设简单，一桌一椅一榻。
　　另有一茶几在窗边，且有两张草席各放其两旁。
　　许日生星挑了左边那张草席坐下，随后栗辰橙不知从哪拿了一瓶酒坐在了他的对面。
　　“归一兄，此番多谢你相助。”栗辰橙说着给许日生星斟了一杯酒，顺带也给她自己满了一杯，“这杯酒，敬归一兄，大恩无以为报。以后，若有用得上某人的地方，栗某定当全力而为。”
　　玉杯瑝瑝，击之琤琤。
　　许日生星缓慢地举起酒杯，看着栗辰橙的酒杯与他手中的玉杯相叩，发出“玎”的一声响，垂眼看向手中酒杯里的倒影，掩下眸中的疑惑。
　　之后女子仰头一干而尽，腕骨微转，杯口向下，杯中已无一滴剩酒。
　　许日生星动作稍稍迟缓，就着栗辰橙喝酒的姿势抬手，嘴唇贴着杯沿，舔了一下。
　　栗辰橙笑望着他，觉得他长得很好看，因此想看他看得更清楚些，于是将头慢慢地靠过来。
　　许日生星有些呆愣，随着女子的逐渐靠近，很清晰地可以看到女子的脸颊微醺，唇珠水润，这样看着，感觉很……熟悉。
　　于是许日生星定眼瞧了瞧，奈何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刚将杯子放下，栗辰橙的头就直接朝着桌子砸了下去。
　　许日生星不得已地接住她，并将茶几及其上酒器移至身旁些许。
　　这样，栗辰橙顺势靠在了许星行的膝盖上。
　　窗外微风拂帘，天色渐暗。
　　许日生星渐渐感觉很累，然后晕了过去。

　　许星日生回神过来，发现自己正在一巷子尽头。
　　“快！抓住她！快！”一浑厚男子的声音紧跟正在疾跑的栗辰橙身后。
　　巷子很深，再加上栗辰橙跑得急，没看清便一头扎了进去。
　　待栗辰橙反应过来，已经被堵在了巷子深处。
　　当然，还有一位。
　　“大侠！”栗辰橙看见许日生星很高兴。
　　许日生星却觉得自己刚从酒桌晕过来的感觉不是那么美好。
　　对面的几位大汉已近在眼前，许日生星手中无剑，以风为剑，化无形为有形，那几个大汉在一瞬间化成了飞灰飘散远去。
　　因是在梦境，手脚不受自己使唤的感觉还是不太好，许日生星心下一阵挫败。
　　随着那几位大汉的消逝，整个梦境开始坍塌。
　　栗辰橙看着开始消散星光的天空，带着清脆的声音问道：“这是怎么了？”
　　街市里的声音趋于静谧，巷子里的青墙开始枯萎，星光黯淡，天越来越黑，许日生星正要回答，就醒了。

　　天将亮，闹铃响起，栗辰橙笑着从睡梦中惊醒。
　　今天的闹铃声很小。
　　但当栗辰橙打开被子，那声音就很大了。
　　于是她又极快的将手机掩在被子里面。
　　听着熟悉的铃声，她脑子里有一瞬间的清明。
　　为了不被室友们的魔音荼毒，她迅速地关掉了闹铃。
　　室友们都还在睡，方禔安的鼾声依旧，也不知方子昨晚是何时回来的。
　　栗辰橙起床后照常地去了图书馆。

　　许日生星很早就来到图书馆了，昨日的书已看完，今日是来归还的。
　　“您好，我来还书。”许日生星将书与校园卡递给管理员。
　　“好的，请稍等。我录入一下。”管理员很快地就将校园卡又还给了许日生星，“同学，校园卡收好。”
　　“哦好，谢谢。”许日生星将校园卡收进背包，转身上楼。
　　许日生星一个人在空旷的楼道里正走着，楼下传来一女生轻身上楼的喘息声，声虽微小，但许日生星仍旧能听到，并且那个女孩，他很熟悉，在梦里，那个女生似乎也是这样。
　　那女孩上楼很快，似乎是习惯了，很快便离他不远。
　　许日生星仅仅停了一下，步子放慢了些，约莫一分钟左右，那女孩已到了他所在楼层的位置。
　　就在许日生星以为对方要打招呼的时候，那位女生已经快速地越过他，直奔十二楼。
　　很巧的是，他也去。

　　栗辰橙气喘吁吁地爬到了十二楼，打开书在阅览室坐着大约有二十多分钟，将近半个小时，脑海里全都是昨天做梦时的情景，那个大侠，真是……仗义有为，而且相貌清隽，其声明明，琅琅若月，擢清风兮以扬光，绥渺渺兮而广……
　　就在栗辰橙还在脑子里继续找寻词语的时候，旁边突兀地插进了一个男生的声音，“同学，请问这是你的书么？”
　　栗辰橙抬眼望过去，顺着对方舒润的手指，看向他手下的那本蓝色的封皮，然后瞪大了眼，欣喜地接过书，“这本书你哪找到的？”
　　对方眼里的星星璀璨又明亮，许日生星觉着自己有些失礼，垂眼望着对方的手指道：“这本书你落在报刊室了。”
　　好半天对方没有反应，许日生星抬眼看到栗辰橙眼底的不解，于是提醒道：“就是昨天。”
　　栗辰橙恍然大悟。
　　然后从口袋中掏了一颗糖，站起身递给许日生星，“谢谢你。”
　　许日生星愣了一下，接过女孩手中的糖，小声地回了一句“谢谢”，正要转身离开时，见那女生充满期冀地问：“对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许日生星。”他将糖收进口袋，回答道。
　　“我是栗辰橙，你叫我橙子就行。”紧接着栗辰橙飞快地说出自己的名字。
　　“我知道。”
　　“嗯？”
　　“那本书上有。”许日生星伸出食指点了点栗辰橙手中的书，声音清润。
　　“哦！”栗辰橙拍了下自己脑袋，醒然感慨。
　　“我先走了。”许日生星见书已送到，起身离开。
　　“就走？”
　　“嗯。我找到我要看的书了。”
　　“那……慢走。”明明书已寻回，栗辰橙心里却感觉有一点点失落，却又不知该做什么，只得干巴巴地开口道别。
　　待许日生星走远，栗辰橙又一阵懊恼，两人似乎除了名字，其他一概未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