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稷下宫》昌黎

5、计中计

　　“无中生有，诳也，非诳也，实其所诳也。以无诳之，只是手段，以有击之，才是实果。所谓虚虚实实，亦可虚中有虚，实中有实。诳为虚，以无诳之，是佯诳，是虚中之虚，当敌方彻底被蒙蔽之后，再以有击之，则可将其尽灭。无不可制敌，有才能制敌。

　　“道家有御风翔天之能，如若他凌空而恃，则关门捉贼之计不成反而可能被反扑，因此一定要紧锁道家的行动，做好防御工事。

　　“这天罗地网不可起初就布置于城楼上方，此为虚，佯诳他们城楼上方存在漏洞，好让他们心存侥幸。在道家凌空突破的时候出其不意地铺将出来，此为实，用实际的圆木蒺藜给敌方打击。

　　“人在陷于绝境的时候往往会激发内在的潜能，孤注一掷，这对我们百害而无一利。就是要给他们希望，让他们感觉尚有退路可寻，以消磨他们拼死反抗的决心。”

　　飞在半空的子华被突然出现的机关惊出一身冷汗，急忙翻身落地。若是被这圆木蒺藜给刺中，恐怕要变成筛糠，卷成肉泥了。

　　颜章看到这铺天盖地滚滚而下的圆木箭矢也吓一跳，急忙催动内力，将所有圆木蒺藜静止在半空中。

　　子华唤出法阵，承影飘出的剑气四散炸开，像密集的蜂群一样切割着圆木。但是圆木太过于粗大，承影的剑气只能在圆木上刻下一道道剑痕，却无法将圆木斩断。

　　而此时的连弩并没有停止发射，尉缭轸操纵着火牛阵抵挡连弩射来的箭，也无暇顾及他们两个。

　　“嚓啦！”

　　被静止在半空的圆木下沉了一些。

　　颜章的额头上已满是大汗，过多的损耗内力，已经让他快承受不住这么多粗木带来的压力。

　　“吱吱嘎嘎——”

　　圆木正一点一点地压下来。

　　“一个只知道死读书的小子，一个不吃饭的家伙，这么点木头就压垮你们了吗？”尉缭轸眼见他们二人快支撑不住了，对二人喊道，“不吃饭的家伙，你来挡住这些箭，看小爷我把这些木头当柴烧。”

　　子华的承影显然用处不大，或许用尉缭轸的火牛阵能烧烬这些粗木也说不定，于是子华将承影剑气四散开来，在他们三人周围护成一道剑气墙。

　　尉缭轸腾出空来，手势一挥，呼啸的火牛冲天奔腾将圆木烧起来。整个城内瞬间明亮似白昼，滚滚的大火将天都照亮了。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味道，滚滚的热浪让他们有些喘不过气来。

　　颜章的长袍已经被汗水湿透了，此时他已经虚弱到极点，随时可能崩溃。但是他不敢有丝毫松懈，现在的圆木已被烧着，若是砸下来非烧层皮不可。他用仅有的意识死死地撑住。

　　“坚持住！”尉缭轸用力一挥，更多的火牛如火山爆发一般从法阵中奔涌出来，地动山摇震撼了整座城，火光冲天，火势更加猛烈。此时如果从城外看，真的会以为这里有火山爆发了。

　　然而这些圆木太过粗壮，数量又多，要想烧成灰烬岂是一时半会就能烧完的。

　　“轰隆！”

　　颜章由于体力消耗过多，已经撑不住，无意识地倒下了。被烧着的圆木如同流星火球一般砸下来。

　　尉缭轸赶紧收手，拉起颜章想躲开，但是这漫天的流星火球密密麻麻地砸下来，根本没有躲藏的地方。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子华聚拢承影剑气，而后剑气似旋风一般形成一个漩涡，在三人头顶向上劈斩。

　　“轰——”

　　所有的圆木都砸落在地，整个城被烟雾弥漫，震的摇摇晃晃，远处树林中的飞鸟也感觉到了这地震般的震动，乌泱泱腾起一大片。

　　烟雾消散之后，三人所在的地方被承影劈斩出一小块立足之地，周围铺满了大大小小被火烧着的木头或木屑。这些圆木被火烧过之后，脆了许多，比之前容易劈碎，但承影也只是勉强护住了三人。

　　颜章已昏迷，子华和尉缭轸也浑身是伤，倒在地上。

　　吴韬站在城楼上，以胜利者的姿态俯视着三人：“胜为王，败为寇。形势家，还有什么话说吗？”

　　尉缭轸虽已重伤在地，但是嘴上还是不饶人，气喘吁吁地道：“小爷……小爷我懒得……跟你废话……有本事……我们战场上见……”

　　吴韬哈哈一笑：“这里不就是战场吗？难道只有像你们形势家，两军对垒才是战场吗？兵法曰：上战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上之策。我不费一兵一卒就可取胜，难道不好过你牺牲成千上万的将士性命换来的胜利更仁义吗？”

　　学派不同，思想也不同。

　　尉缭轸作为兵形势家，他的信仰是光明磊落，真刀真枪。两军对垒，阵法摆开，你有能力破我的阵法，我输你心甘情愿心服口服，你若无能被我的阵法打败，我赢的体体面面光光彩彩。

　　无论是战前的“道胜”，治军的“威胜”，还是战时的“力胜”，讲究的都是仁德和信义，凭的是真本事而非逞口舌。

　　似吴韬这样的兵权谋家，在尉缭轸看来，不过是无德无能，没有真本事，只会玩弄心术的小人，与那些搬弄是非者没有什么区别。

　　尉缭轸没有理会吴韬那一套说辞，问道：“这里不是应该屯集了主要的兵力吗？”

　　“抛砖引玉之计！”吴韬解释道。

　　“你们三人此行的目的就是惑乱与我，好让我把兵力集中于此，为兵阴阳家攻取水事法阵争取时间。所以我将计就计，故意放消息给你们，就是为了引你们上钩。接着，我在你们来的路上设下伏兵傀儡，让你们确定我已经把矛头指向你们而无暇顾及水事法阵。”

　　“就在你们与傀儡纠缠争斗的同时，我又把兵力调集道水事法阵处，在此造成空城，此乃空城之计。但兵法在于变化，而切忌守旧，此空城非真空城，而是无中生有之空城。这里虽没有一兵一卒，但是公输家的傀儡术和机关术却抵得上百万雄兵。”

　　“你们中若有识得兵法者，见此空城必定生疑，空城计乃是败战计，是敌众我寡的情况下掩饰力量空虚的计策，但依你方的认知，眼前形势应该对我有利。若疑心而不敢进城，我倒乐得清静。但你们的同伴怕是等不及吧，所以你们必然要冒死进城。”

　　“若你们中没有识得兵法者，见此空城必然趁虚而入。所以无论过程怎样，最终的结果都是会进城。有愚蠢的贼人进到家里，我自当，关门捉贼！”

　　尉缭轸和子华两人都惊出一身冷汗，原来他们的行踪早已在敌人的掌握之中，而他们的每一步都被人算计好了，自己就像枚棋子一样按着对方布好的局设好的阱，被预谋却不自知，任人摆弄。

　　人人都想有未卜先知的能力，道家可凭借龟甲和筮草占卜未来，但所卜皆是遵循道法自然的大势，若要占卜出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却是无此能力。但是眼前的兵权谋家似乎有这样的神通，不是凭借大化宇宙的道，而是靠自己精心的算计，让你去发生他所预谋好的下一秒，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未卜先知。

　　吴韬看看天上的月亮，道：“你们同伴的尸体应该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