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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新女婿携新嫁娘三日回门,娘家自然设宴款待,苏家又热热闹闹了一天。不过太子爷还在扬州,苏德鸿就吃席面的时候露了个面,之后又去埋头忙公务。
      苏悦儿照旧叫沈明钰去拜见陈氏,苏德鸿不在,家里能做主的就剩刘姨娘,刘姨娘也不捏着帕子哭哭啼啼了,摆出长辈的架势,桌子一拍,直指苏悦儿目无尊长,勒令她闭门思过。
      苏悦儿依旧风轻云淡,放下筷子,拿帕子仔细摁了摁嘴边,方平视沈明钰道:“大姐夫去还是不去?”将刘姨娘无视个彻底。
      苏招娣眼角沁了水光,欲泣不泣,嘤嘤道:“二妹妹,你是知道的,我一向孝顺,母亲待我又是极好的,原拜见母亲自是不敢推辞。只是,只是祠堂终究阴气太重,我自幼身体孱弱,我们夫妇二人才去过,能不能先缓两天。”
      十岁的苏盼娣状似天真地说:“二姐姐,成亲回门原是喜事,何必总逼着去祠堂那种阴森的地方呢,多不吉利呀。”
      苏悦儿不愿多做扯皮,直接无视了刘氏母女几人,看着沈明钰,目光平静,重复了一遍:“大姐夫去还是不去?”
      沈明钰默了默,最终点了点头。
      苏招娣暗自咬了咬牙,却也不再说什么了。
      意料之中的答案,苏悦儿对接下来的流程没什么兴趣,和新妇也谈不上话,便起身离席了。

      午睡起来,外院那边依旧觥筹交错,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阵阵酒香,苏悦儿咂咂嘴巴,突然有点馋酒。
      前院桃花树下还埋了一坛子酒,是娘亲病逝前酿下的女儿红,留给她出嫁的时候喝。
      苏悦儿坐在秋千上,歪着脑袋,晃晃荡荡,仔细思考怂恿蠢弟弟去挖酒的可能性。
      秋千再落下来的时候,一道修长的身影映入眼帘,五官坚毅,气宇轩昂,周身弥漫着淡淡的酒香,蒸的两颊微红,春光映的唇色饱满红润。
      苏悦儿眉头不显地皱了下,停下晃荡的秋千,淡淡唤了声“大姐夫。”然后才说:“桃源居一向只我姐弟二人。”言下之意,你一个外男不宜来此。
      少女一袭素衫,头发简单挽在脑后,斜斜插着一根雕花簪子,一如既往素雅闲适。
      “悦儿——”沈明钰嘴里又苦又涩,他深吸了一口气,才无措地说:“我醉了酒,想着去招娣院里歇会儿,正好路过你这,就进来看看。”
      苏招娣的院子在桃源居前面,苏悦儿也不拆穿,只是道:“大姐夫,女儿家的闺名不宜乱喊,免得传了闲话。瑜瑕先谢过大姐夫体谅了,大姐姐的院子就在前方,别再迷了路。”
      朗玉微瑕在,分明异璞瑜。
      沈明钰字朗玉,苏悦儿字瑜瑕。
      “我,我有几句话想同你说——”
      望着疏远冷淡的少女,沈明钰只觉得心头绞得刺痛,他撰紧拳头,直到手心传来一阵阵尖利的疼痛,才找回了自己声音:“我知你的性子,定不愿进宫困于一隅,待你选秀回来,我就向岳父提出,娶你为平妻。招娣她,失了名节,你当知道娶她非我所愿。”
      说到这,沈明钰顿了一下,目光近乎贪婪的望着苏悦儿,声音掷地有声:“沈明钰此生绝不负你,你是知晓我心意的。”
      苏悦儿低着头,脚尖一点一点,晃着秋千,她发现自己满脑子都是娘亲的殷殷期盼。
      当年刘姨娘进门,娘亲终日惶恐不安,胡言乱语,急慌慌为她订了亲,一边警告她不得入宫,一边把沈明钰夸上了天。
      苏悦儿抬起头,眼前的翩翩公子长身玉立,沈明钰当得起娘亲的夸赞,心思纯良,才华横溢,不骄不躁,表里如一,如美玉无瑕。
      五年里,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要嫁给他的,心里也是期盼过的,笃定他说的每句话。
      苏悦儿跳下秋千,抚了抚鬓角,脸色异常平静,“大姐夫,还记得在我娘病床前,你发过的誓言吗?”
      那时候沈明钰也说过同样的话:不养外室,不纳妾,唯一人尔。
      “可是——”
      她苏悦儿不像娘亲,从不要求男人忠贞,只需拥有正室的体面。若是成了亲,甚至可以为了开枝散叶,替他广纳妾氏,却无法日日对着苏招娣,提醒着她君子有瑕。
      苏悦儿提高声音,兀自打断道:“大姐姐过门方三日,大姐夫就想抬新人进门不成?”她后退两步,福了福礼,道:“还望大姐夫谨记誓言,对大姐姐亦能如此。”
      闻言,沈明钰踉跄退了半步,险些站不住,他稳了稳身形,哑着嗓子问了句为什么,剩下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你自小聪慧,怎么可能不知道当日非他所愿?
      苏悦儿望着斑驳的墙面,舒了一口气,笑道:“朗玉哥哥,两家长辈亲近,瑜瑕有幸,自落地起便受你照看,所喜所厌皆入你眼。”
      “你是了解我的,小时候,我娘咬过的糕点,喝过的茶水,我从来不碰;长大一点,我娘带着我骑马射箭,回来我定要梳洗换衣;再后来,我娘带我四处游玩,就一定要备着被褥茶碗,因为客栈的东西,我嫌脏。”
      苏悦儿看向眼眶通红的沈明钰,近乎残忍地说:“瑜瑕年方十五,未修长处,不甚顽劣,又颇多挑剔,向来只看结果。有些东西,脏了就是脏了,不管是物品还是人。”
      说完,苏悦儿不再看沈明钰,转身回屋关了门。有些怔怔。
      娘亲去世的那半年,已经不太清醒,翻来覆去念着苏德鸿的欺骗,又逼着她去成亲嫁人。
      既恨且悔。
      朗玉哥哥,君子有诺,你没有守诺,我就不要你了。

      夜凉如水,太子在外忙了一天,扬州的事差不多处理完了,下面该去常州了。
      回到苏德鸿安排的院子,太子泡在热水里,想到京师诡谲的风云,皇帝不理朝事,臣子们各怀鬼胎,兄弟间相互提防陷害,有些头疼的捏了捏眉心。
      他往后靠在边缘处,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突然,一双柔若无骨的玉手缓缓攀上紧绷结实的肩膀,甜腻的花香飘到鼻尖。
      “谁!”
      太子猝然睁开凤眼,捏住放肆的手,往旁边一扯,那名女子就一脸痛苦的倒在了地上,紫色轻纱几乎遮不住裸露的玉体,。
      “太子殿下,奴家,奴家是来服侍您的。”女子连忙爬起来,跪俯在地上。
      女子只穿着一层薄纱,昏暗的烛光下,姣好的曲线若影若现,她是扬州瘦马出身,外貌出众,从小学的就是如何伺候男人,讨男人欢心,对自己的举动十分自信,
      想到这里,女子柔柔昂起头来,半咬着下嘴唇,脖颈窈窕纤细,声音缠缠绵绵:“殿下——”
      “来人。”太子看都不看,扬声叫到。
      有人进来,太子绷着脸,沉声问道:“谁放进来的?”
      来人一看就知道什么结果,心里懊悔不已,扬州的瘦马是出了名的,颇得达官贵人的喜爱,但太子的寡淡也是众所周知的,实在不该鬼迷心窍,听了苏德鸿那厮的鬼话。
      他颤颤巍巍跪在地上,辩解道:“太子殿下,这是扬州知府送来的,听说按拿十分了得,奴才想着太子劳碌多日,就放了进来给殿下捏捏肩。”如今是如何都不能说是做什么用的,赶紧把自己摘出来才是,但这一番辩驳苍白无力,声音越说越小,不由心生绝望。
      太子却思绪散远,没有听到后面的话。那个明媚的少女,倚着桃树笑的花枝乱颤,耀眼的移不开视线,好像就是苏知府的二女儿。酸腐规正的苏德鸿竟能养出这样不拘一格的女儿,怪哉怪哉。
      底下的人低着头,迟迟听不到太子发话,抬头瞄了一眼,太子眉眼柔和,好似笑了一般,不由充满希翼:“太子——”难道这个瘦马对上太子的口味了?
      太子淡淡瞥了一眼,道:“把人送到扬州府衙,”他双手伸开搭在边缘,重新闭上了眼睛,淡声道:“自去领罚。”
      下午趁着苏府酒兴正浓,苏德鸿又被他支开了,太子去探了苏德鸿的书房,和他想的一样,没什么大问题,小毛病却数不胜数。
      不过太子并不想办他,官场的规矩只有愣头青才不懂,苏德鸿始终有自己的底线,坚守属于文人的倔强,可惜现今朝堂局面三足鼎立,处在一种微妙的平衡中。扬州这个地方,谁也吞不下去!
      早年间苏德鸿还得罪过人,难怪他现在还是地方官,迟迟上不了京。
      太子正要离开苏府的时候,恰好看到新婚的状元郎徘徊在女子闺阁门口。
      堂堂一国储君,就这么做了窃听贼。
      太子勾了下嘴角,起初以为,桃花树下的女子不拘小格,洒脱大方,下午的一席话方知,是个挑剔且狡猾女子。
      胆大妄为。
      只适合在乡野间肆意,宫里,实在太压抑了。
      太子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知是在为自己叹气,还是为别的什么。

  • 作者有话要说:  朗玉微瑕在,分明异璞瑜。出自《瑜不掩瑕》 作者 柴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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