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请柬[无限]》皇甫富贵

10、红娘10

　　周兵也不是真的吃素的，刚才李家的那些鬼魂在，他胆气弱还被束缚着是没办法，现在他也反应过来了，昨天晚上他明明安排好了一切才入睡，这可是新手本，就算是防护能力变差，也不至于就一瞬间让李家两个老鬼登堂入室……再想到他迷迷糊糊之中半夜看到个清瘦人影路过客厅，当时周兵没觉得，这会儿越想越觉得似乎迷迷糊糊之间似乎看到了顾长夜从他的门口晃荡过去。

　　谁知道当时是不是他动了什么手脚。

　　此刻他本就满肚子火，还被苗子苓二话不说就开打，周兵也忍不住了，他冲上前对着苗子苓的脸就是一拳！他也是早看这个小白脸不爽了，一拳砸的特别实在。

　　苗子苓虽然身手不算特别好，但是到底比周兵高了十几厘米，一时失手被周兵砸到了，他的火气也上来了，拉着周兵就开始疯狂反击。

　　开始周兵还能跟他你来我往，接着很快就被苗子苓揍得只有挨打的份儿了。

　　“你自己多行不义心里有鬼就陷害别人啊？杜月月可是还在那屋里躺着呢，你说是她来找你报仇我都还比较信一点！顾长夜这么斯文的一个人，你居然陷害他？怎么，柿子挑软的捏啊？”苗子苓拎着周兵的领子，要不是之后还有事儿要周兵配合，他都懒得骂这人，直接给他丢出去。

　　苗子苓这么一说，周兵顿时气焰一下子消了下去，他眼睛犹疑地左右看了一下，想到杜月月在这种副本里死去，和现实不一样，这种副本是有鬼魂的，说不定还真有可能是杜月月死去之后阴魂不散……

　　他想到这里，顿时背后起了白毛汗，一时之间气焰全消，但是他这种人肯定不会马上道歉认错，好在苗子苓也没打算让他道歉。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没必要整个嘴上高低，他看周兵那样子似乎没在怀疑顾长夜，就干脆地一把丢开他。

　　周兵踉跄着几步才站稳，他还没说话，顾长夜就突然说：“该准备吃早餐了。”

　　顾长夜的作息时间十分标准，这两天苗子苓也见识到了，他七点准时吃早餐，中午十二点准时午餐，晚餐则是晚上六点。

　　中间没有任何零食或者饮料，现在已经六点半，洗漱完走到门口米粉店那儿差不多也要二十几分钟。

　　“我马上洗漱，我们就去吃早餐！”苗子苓瞬间懂了顾长夜的意思，他这是在提醒自己快点准备出发了。

　　他飞快地进了洗手间洗漱，而周兵还呆在原地，脸色一阵白一阵青，不知道在想什么。

　　苗子苓哼着歌洗漱的声音传来，他忍不住对着顾长夜说：“怎么这么没心没肺，这种时候还能哼歌！”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种话，也许是下意识觉得苗子苓这人一直护着面前这个斯文书生，周兵心里虽然阴暗，对人都充满了敌意和警惕，但是也许下意识却也羡慕着这样的事情，就算是在泥地里打滚的阴暗生物，也会羡慕带着阳光一般赤忱温暖的人。

　　只是得不到，就越发愤怒，在这种时候看到顾长夜落单，周兵就忍不住想搞点事。他自己或许都没察觉到自己这种阴暗的心思，但是却已经做出来了，他轻声说：“他这么帮你说话，不就是不安好心，就想巴着你当个朋友，然后跟着你混么！”

　　他本来是想挑拨离间，让顾长夜对苗子苓心生戒备，心里其实没报什么希望，只是抱着就算是损人不利己，试试也不妨碍事儿的心情。

　　毕竟顾长夜看着冷静到了冷漠的程度，看着虽然斯斯文文，但是实际上接触之后，周兵就把“这个人看着很好欺负”的心情改成了默默的警惕，是一种无法分析的直觉。

　　这会儿他也没抱着挑拨成功的希望，但是却没想到顾长夜居然转过了头，他看了一眼周兵，疑惑地皱眉问：“做我的朋友？”

　　“对啊，这种副本，如果能巴着一个比自己厉害的人当大腿，怎么都比自己没头绪乱来好啊！”周兵看到顾长夜似乎被说动了，顿时大喜，凑上前就想干脆加把劲儿把这个分析很厉害的大腿勾搭过来，到时候自己就不怕进本的事儿了！

　　他连忙说：“你看你分析这么厉害，思路又清晰，这几天我随便猜就是你在分析，而苗子苓就负责打下手，对不对？他就是想跟着你通关而已！”

　　顾长夜垂眸看他，自顾自沉思起来，又不理周兵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苗子苓出来了，看到周兵还站在顾长夜身边，五短身材看着像个土豆，却凑在顾长夜面前，看着真是辣眼睛，他一沉脸，对周兵说：“你还在这儿干嘛呢？”

　　看他那个样子，周兵觉得苗子苓是忌惮他挖角，他也不说什么，折腾了大半夜他根本没胃口吃饭，就干脆地、自认为十分潇洒地跟顾长夜打了个招呼就回去补眠了。

　　“神神叨叨，周兵想跟你说什么？”苗子苓走到面前，不放心，还是忍不住叮嘱顾长夜，“不管他是哭着求你还是说什么，你都别管他啊，这种人说不定憋着什么坏呢！”

　　“嗯。”顾长夜本就气质斯文，这时候乖乖回答更是显出三分无辜来，看的苗子苓十分心痒，他真是吃这一款，顾长夜给他克的死死的。

　　他咳嗽一声，看顾长夜去洗漱还舍不得离开，巴在厕所门外没话找话：“对了，你刚才说《西厢记》的提示是红娘，是什么意思？”

　　顾长夜刷完牙，拿清水洗了脸，睫毛上还沾着水就走了过来，这模样真的是芙蓉带露一般，看的苗子苓喉结滚动了一下，才压下去突然起来的邪念。

　　因为顾长夜很认真地在回答他的问题：“很简单，《西厢记》里有个很重要的人物，就是红娘。”

　　苗子苓知道肯定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一边和顾长夜一起出门，一边继续听着他说话，在黑暗之中，他看不到顾长夜的表情，只能听到他轻声说：“如果所有的传说在这里面都是真实，李家人因为心愿未了而成为怨灵，那么他们的心愿是什么呢？《西厢记》提示的很简单了，核心是爱情，是牵线搭桥从而在一起的爱情。而杀人案就是因为牵线未成，对李家父母来说，很可能心愿十分简单……他们死之前最后的遗愿，大概就是女儿能够结婚，所以，他们自己是红娘，死后希望有一位红娘帮他们达成心愿，也十分正常……当然，这开始只是我的推测，不能确定，直到我看到他们真的不杀周兵，反而试图和他相处，我才能确定。”

　　“……我去。”苗子苓千言万语只能化为这一句无力的吐槽，他心想，这个角度来说，他还真想不到，毕竟人都死了，介绍的人都把女儿杀了，这死了还惦记让女儿嫁出去，正常人谁能想到？

　　“至于李晶晶……”顾长夜停顿了一下才说，“我猜想，她应该才是这个副本的核心，准确来说，她的怨恨才是这个副本的核心。”

　　“怎么说？”苗子苓赶紧问。

　　“我们一起听朱婆婆说的时候，有一句话很重要，她说……周围的人和李家二老说话的时候挤兑他们，导致李晶晶的父母越来越钻牛角尖。”顾长夜轻声说着，两人眼前一亮，走出了楼栋，苗子苓一脸茫然地问：“对啊，怎么了，这和红娘有什么……哦！”

　　苗子苓说到一半，突然恍然大悟，他看着顾长夜，看到顾长夜露出肯定的神色。

　　他顿时有点头皮发麻，回身看这栋居民楼，他轻声呢喃：“不会吧……他们也许是有点过分，但是，也不至于……”

　　“我不知道，也许他们没有生命危险，毕竟不是他们亲手杀了李晶晶。”顾长夜也回头看，破旧的老楼伫立在朝阳里，没有任何生机，不知为何，愈发显现出一股死气沉沉的寂静来。

　　他轻声说：“但是李晶晶不让他们离开，也许正是因为，这里每一个人，都是凶手。”

　　那句简单的“所有人都故意在李家父母面前讥讽他们的女儿年纪大了嫁不掉”，其实也只是邻里之间的争长争短，也许只是气愤不过，看不过去李晶晶赚那么多钱，只是为了自己内心好过，故意说来寻找平衡的一些方法。

　　……谁都有自己的无辜，只是随口几句话而已，谁知道李家老两口这么好面子，就真的要不管不顾地争这口气呢？

　　说到底，大家也没动手杀人啊，不过是几句讥讽和风言风语，不过是一些潜在的眼神鄙夷和看不起而已，李家人的死关自己什么事情，自家何其无辜……苗子苓觉得，大概这里的每个人都是这么想的。

　　他轻声说：“这样说起来的话，其实他们也算是红娘才对。”

　　虽然是用攻击、打压和歧视的方法，但是他们确实逼迫了对婚姻没有想法的李晶晶被迫开始相亲，最终父母引狼入室，引来了杀人凶手。

　　他们确实，也是“红娘”。

　　只是苗子苓想不明白，他沉思一下，轻声说：“可是我想不通，《西厢记》是一个很好的故事，红娘帮助小姐得到了自由的爱情，这个提示，跟《西厢记》的风格太不一样了。”

　　“这本来就只是个提示线索而已。”顾长夜走在前面，轻描淡写地轻声说，“而且《西厢记》这样的故事，在话本里可以说是美好，真落到现实，红娘的所作所为，不管是否有心，都是要害死自家小姐的。”

　　从宋之始，女子本就凄惨至极，根本没有任何作为人的地位，存在如同能下崽子的牛马一样低微，有时甚至不如牛马，循规蹈矩都经常不得善终。

　　明清时代的女人，更是现代人想象不到的悲惨。

　　生为大家小姐，也有被磋磨而死的，现实中若是真有崔莺莺这样的一个小姐，竟然与张生有了私情，结局可能是青灯古佛了此一生。

　　而红娘也会因为带坏小姐而被活活打死。

　　“爱情不过是人类打造的一种虚假幻觉。”顾长夜轻声说，“为了追求爱情放弃一些更为重要的东西，本身就是一种丧失理智的事情，红娘没有阻止崔莺莺，本身就是一种失职。”

　　苗子苓顿时明白了，顾长夜能从这个角度思考关于《西厢记》的提示，是因为他本身对这个故事就不认同，更可怕的是他似乎是对整个爱情都带着一种嫌弃的态度。

　　这他还怎么追求？

　　苗子苓内心有点小纠结，这时他们已经走到了米粉摊子，老板娘看到他们松了口气，显然是挺担心他们住在那里出问题的。

　　“怎么样，没事儿吧？”老板娘给他们递米粉的时候，轻声问道。

　　“没事。”苗子苓打起精神，连忙跟老板娘说话，“公司已经确定要收购幸福小区那栋楼了，就是住户一直联系不到，敲门也不开，我们今天再努力一下，今晚开业主大会，如果再不愿意的话……那我们公司只能放弃这里的开发项目了。”

　　“真要开发，真没事儿？”老板娘看到苗子苓点头，顿时瞪大眼睛，她震惊完了思考一下，对着苗子苓使了个颜色，说：“没事儿，你是几点在哪儿开业主大会？姐姐给你帮个忙，保证晚上他们抢着去！”

　　“那可太好了！”苗子苓露出惊喜的表情，他再去一户户敲门，真怕那些人根本不听，就直接催促赶他们走，根本不给说话的机会。

　　这会儿连忙说：“晚上八点，303，开完业主大会我们就要赶紧联系收购部门的人上门了，不然光我们几个人，这工作根本没法儿展开啊！”

　　“得嘞，你放心，姐姐跟你保证，下午五点就会有人到！”老板娘露出一个笑容，抖了抖烟灰，说，“说到做到！”

　　苗子苓大喜，连忙追着老板娘一通彩虹屁，给她哄得花枝乱颤，两人出门来的时候，老板娘已经和熟客开始故意说起今晚业主大会的事儿了。

　　想必买菜的那些老人家一会儿就要知道了。

　　“你说，我们现在是不是也是红娘？”苗子苓回去的路上突然对顾长夜开口了，顾长夜茫然地看苗子苓，就看到苗子苓说：“《西厢记》的提示里，红娘应该是这个意思吧——我们这些外来者也是红娘，我们把冤魂和加害者们齐聚一堂，多像是牵线搭桥的红娘啊，对不对？”

　　顾长夜看着他，看他灿烂一笑，饱满红润的唇勾起来，狐狸眼大大的，带着一股子天生的、挥不去的潮湿温润，他听到苗子苓说：“爱情不是幻觉，是很珍贵、稀有的东西，只是有些愚蠢的人不理解或者不想理解这种珍贵的东西有些人一辈子遇不到，有些人遇到的是错觉，他们只是把珍贵做习以为常，并以此达到干涉他人人生的目的罢了。”

　　你可不要对爱情失望啊，苗子苓眼巴巴地看着顾长夜，拼命用眼睛对他发送信息。

　　顾长夜看着苗子苓眨着濡湿的大眼睛看着他，苗子苓天生带着三分艳色，唇红齿白，只是因为气质阳光开朗，于是冲淡了天生的一点媚意，但是他这么带着点急切和委屈的样子，让顾长夜就忍不住想到了小时候陪伴他的那条治疗犬。

　　那是只雪白的萨摩耶，自带一点黑色的眼线，平常总是温顺的，咧着嘴巴就像是在笑。苗子苓的样貌比起萨摩耶，更像是北极狐，但是他的气质并不妩媚，而是温柔清正的感觉，很像大型犬，阳光的、温柔的，带着淡淡的生命力勃发的味道。

　　并不惹人讨厌。

　　顾长夜想到白日周兵说，苗子苓一定是想成为他的朋友，然后跟着他一起过副本。

　　“如果下次还能碰到，也许我不讨厌和你一起过副本。”顾长夜沉思了一下，突然对苗子苓说。

　　让我们回顾一下除去内心戏之外的现实对话，是这样的——

　　苗子苓说：“爱情不是幻觉，只是有些人用这些当做标配干涉他人人生。”

　　顾长夜：“下次副本碰到了我带你。”

　　深情劝慰的苗子苓：我刚才说的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