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轻言懦》初展

3、第 3 章

　　过了新年，天气一天天暖了起来，雪水化了满地，到处都是泥泞，大人们总说路越来越难走，到哪儿都是一脚泥，脏的很。而李诺却格外的兴奋，初春的阳光微凉中透着暖意，山上的树木近看似没有什么变化，然而远观却能够发现点点绿意，喜得她心情飞扬，无事的时候总往山上跑，与小伙伴们爬过这颗，又上了那颗，每看到新发的嫩芽都会激动地大叫。
　　母亲每每看见，都会指着她狂喊：“哪有一点丫头的样子？真是个假小子。”
　　她只咧嘴笑过，而后跟在小伙伴们的身后跑着，一天二十四小时除了睡觉的时间，都是呆在外面，哪怕是晚饭时分，也是捧着一碗米饭，上面放满了菜，与其他的孩子在自家的院墙上坐成一排，你吃口我的，我吃口你的，好不热闹。
　　这一天，国华叔又带着村里的孩子们疯玩儿着，李诺紧跟在他的身后，跑来跑去，白嫩的小脸上慢慢爬上了红晕，看上去更可爱了。到了晚间，几乎所有的小伙伴都来到了她家，长长的炕上坐了一排，静静等待着动画片的到来。
　　每天到了这个时候，李诺都会骄傲的扬起头，只因全村几十户，她家是第三个拥有彩色电视机的，自从有了这个电视机，围着她转的小伙伴更多了，每次到了动画片的时间家里都聚集了很多人，他们边看着电视，边不时羡慕地望向她；同时也用恐惧的目光偷瞄着姐姐李想。
　　不知为什么姐姐似乎懂事的很早，从不与小伙伴们玩耍，每日里上学、放学、写作业，生活很有规律，每次李诺带了小朋友回来，都会得到她一记白眼，因而她总是暗暗想着：“等我上了学，肯定比你的学习还好，到时看你怎么瞪我。”
　　动画片开始了，所有的人都安静了下来，即便是爱学习，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姐姐也一样的全神贯注，李诺再无精力去管他人是否还在羡慕着自己，只靠着炕的边沿站着，有一下没一下的晃动着身体，视线停留在电视机上，嘴角不由自主的跟着电视里面所讲的内容悄悄上扬着。
　　呃——
　　忽然，她感觉到被人拉了一下，等反应过来时，整个人都窝在国华叔的面前，他坐在炕上，她背靠着他，站在他分开的两腿之间，这还是第一次距离他这般近，莫名的有点害怕，却又不敢开口。下一秒，她还未明白怎么一回事，就感觉到有些不对劲，总觉得有一股热源不断地游走在自己小小的身体之上，她不知道是什么，却下意识的想要反抗。
　　“别动，一动别人就会发现，会笑话你的，要是被你爸爸妈妈知道了还会打你！”
　　耳边传来低低地呢喃，使她的身子一僵，原本兴奋的红润的俏脸刹那之间变得惨白。
　　她最怕的就是父母失望的目光，自记事起，就一直觉得无论是父亲，还是母亲，他们的视线永远都追随着姐姐和妹妹的身影，而她只能用淘气来吸引父母的注意力，可即便是这样，她也知道适可而止，即便现在年幼的她还不知道适可而止的含义，却已经真真实实的做到了。
　　其实她要的并不多，仅仅是父母欣慰赞赏的目光。所以那一句“要是被爸爸妈妈知道了会打你”这句话，成功的让她放下了所有的反抗，并悄悄的低下头，默默地决定将这件事情永远都埋在心里，不让任何人知道。
　　可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仅仅只是个开始。自那天以后，她的笑容少了，和小伙伴们玩耍的时候下意识的躲避着男孩子，她不再上树，不再搭着梯子掏房檐下的鸟窝，甚至连平日里最喜欢的父亲也躲的远远的，她以为这样可以忘记那天发生的事情，却没有想到国华叔来得更为频繁，找着各种借口说带她去玩儿，母亲没有丝毫怀疑地放行，她便一次又一次地陷入了魔掌。
　　笑容在她的脸上就这样消失了，小小的心灵受到了重大的创伤，每日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守护着自己的东西，哪怕是一个玩具，晚上要盖的被子，所用的枕头等等，都不允许任何人碰，即便是父母，姐姐、妹妹都不能够触之，一触便怒，这种怒火压制不住，如若有人说了她一句，便会气恼哭泣，却不是那种大哭，而是躲在角落里，默默地流着泪，垂首抽噎着。
　　初时父母还会因为她的转变而担忧，可是时间久了，见的多了，只当她是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小心思，小习惯，因而也就渐渐随她去了，可李诺却更加感觉到了伤心、绝望，深以为再也没有人喜欢她，再也没有人关心她，因而越来越自卑，越来越走不出去，从此以后，她的身边不再围绕小伙伴，只有对她冷脸的姐姐，以及缠着她的妹妹。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身体有了变化，先是眼睛痛，接着是耳朵痛，父亲带了她去市医院几番检查，得知耳朵患了中耳炎，眼睛却始终查不出病因，只开了瓶眼药水，让回去一天按时的滴着，却始终不见好。
　　也就是在此时，国华叔在她的世界消失了，她暗自庆幸着，虽然笑容没有再现，却走出了屋子，看到了阳光，温暖笼罩着她，让她冰冷的心有了丝丝暖意。
　　炎热的夏季不期而至，她带着妹妹走出了家门，来到不远处的小河边，捉鱼、捉蝌蚪不亦乐乎，她好似又找到了初时回到这里的幸福，除了她的心不再如以往纯真，对所有人都饱含了警惕。
　　一个炎热的中午，刚吃过午饭，姐姐刚离开家前往学校，村里便跑来了一个人，告诉刚吃过饭的父亲快跑，父亲听了二话不说，跳出窗户直奔后山，几下便没了踪影。她惊了一跳，惨白着脸看向母亲。
　　没多久，便走进来几名陌生人，说着些奇怪的话，她听不懂，却也明白他们是来抓父亲的，母亲安稳地坐在那里，态度说不上是好还是坏，却三言两语的将人都打发走了。
　　当人走得远了，母亲的视线方收回来，看着她与妹妹出神，那种眼神带着悲伤、不甘、还有一种复杂的，说不清楚的情绪在其中闪烁着。她想说些什么，母亲却先一步拿起身旁父亲忘带走的烟，拿出一颗点燃，而后猛烈的咳嗽，泪水快速滑落，且蒸发着，好似从未出现过一般。
　　妹妹好奇地靠近，母亲扯了扯嘴角，又吸了一口，这一次没有咳，而是将烟含在了嘴里，然后捧着李米的脸，将烟轻轻吐在她的头上。李诺静静地看着那缕灰白色的透明烟雾在妹妹的头上缓缓升腾，模糊了母亲的脸，也模糊了她自己的视线。
　　也就是在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那群人的身份：应该是因为超生来罚款抓人的吧？所以母亲才会那般看着自己与妹妹。